第172章 旷世浩劫（2）
那剑芒扫过，将黑曜身后的树林夷为平地，几只意欲偷袭的恶鬼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便已被斩为两截。敖霜冷冷道：“看好你的后背。”
“你大爷的！”
黑曜气的跳脚，现出蛇身本相，张开大口，对着蜂拥而来的鬼怪一顿乱吞乱咬，倒也瞬间将周围清了个干净。
“老子用不着你来提醒！蠢龙！”
“臭蛇。”
“蠢龙！傻龙！”
“臭蛇。”
鸾姝听他们在天上吵来吵去，头都大了。一边净化周围浊气，一边扶起风岚：“我先送你去无支祁那。”
新的一波鬼怪大军叫嚣着，再度卷土而来。大地上的裂痕又似加深了，小宗众龙和莲城弟子们纷纷陷入苦战。
敖霜杀得红了眼，愈发焦躁，忍不住厉喝一声：“月鹿去了那么久，还没搬救兵来吗？”
“这不就来了吗？”
忽然，只听空中传来一声凤凰清唳，接着有清越的琴声响彻苍穹，也使得各人心中砰砰直跳。那千万鬼怪身形顿住，如同陷入魔障一般，竟与同类相互厮杀起来！
“看呐，是月鹿将军！”
“月鹿将军搬救兵来了！”
“还有长离公子！他也来了！”
“不对，你叫错了，现在应该称柳公子。”
人们指着天空高声叫喊，群情振奋起来。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柳离轩，只听过有关他的传奇与故事，可那琴声一响，他们便将他认了出来。
鸾姝亦喉头哽咽。
那琴声早已深深刻印在她灵魂深处，令她时时牵挂，魂牵梦绕。她未曾数过分别了几日，几日，几分，却觉得仿佛已度过漫长的千年。
如今她望着那身影自云端跃下，终于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面前，千言万语她说不出来，最终只化作一句：“来了？”
柳离轩笑了起来：“嗯，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这样笑，柔和的笑。不再有负担，不再有心事，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那笑容好像有奇异的魔力，让鸾姝的心跟着暖了起来，充满了希望，充满力量，充满勇气。
她知道，一切误会都已冰释前嫌，他要做的事也都已经完成。
于是她也瞧着他，笑了起来。
风岚左瞧瞧，右看看，在后面偷偷推了一把，将鸾姝推到柳离轩怀里，眯起眼睛：“过去吧，瞧你心都要飞了。”
鸾姝脸色涨的通红，扭风岚一下：“要你多嘴。”
那边黑曜一个健步扑了上来，抱住柳离轩的腿哇哇大哭：“主人呐奴可想死您了。”鼻涕眼泪的抹了一大把。
“别急着叙旧！”
敖霜却在云头怒喝一声，他对柳离轩仍存怨怒：“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场合？尸鬼还没杀光呢！”
“嘿！怎么说话的！”黑曜不满的叫了起来：“我看你一会儿哭不哭！”
敖霜不理黑曜，只是冷哼：“月鹿去了那么久，就找来一个柳离轩吗？”
月鹿大笑：“哈哈，霜君莫急，后面还有呢。”
只听她话音落下，天边顿时响起战鼓与号角，仿佛做出了回应似的。一片祥云从九天之上飘落，霞光华彩照亮血色的天空，露出云端之上的伏羲氏众神。
众神拉开金网从天幕垂下，再度将群怪围在酆都的群山之中。金网上燃起三昧真火，伴着九霄神雷，荡平谷底的鬼怪军团。
那被称作“高辛氏”的少年天神对敖霜躬身一礼，朗声道：“吾等救援来迟，还请霜君恕罪则个。”
敖霜大喜过望，表面上却仍是冷冷的：“来了就好。”
“嘻嘻，你还是老样子嘛。”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敖霜心头猛然一震，回首望去，竟是敖颖正笑眯眯的站在那里：“可别哭啊，霜。”
敖霜怔住。
他不敢置信似的眨了眨眼睛，再使劲揉了揉，直到确认眼前的敖颖不是幻觉，嘴角才抽动起来：“混蛋……”
“啊？”敖颖一怔，没听清楚：“你说啥？”
“我说你混蛋！”
敖霜大骂一声，冲上来狠狠在敖颖胸口捣了一拳，随后终于再也绷不住，一把抱住他，失声哽咽起来。
敖颖则大笑着，用力拍了拍敖霜的背。
“啧啧啧，”黑曜抄着手，轻哼道，“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敖霜闻言撇过脸去：“嘁。”
众人哈哈又笑，合不拢嘴。
“鸾儿——柳公子——”
只听远处又传来一阵长呼，是卫峥与无支祁在冲他们招手，也聚拢过来。
无支祁笑道：“小姑娘和柳公子来的及时，一下子解了围了。”
卫峥道：“是啊，我都差点以为这次真要熬不住了。”
“不过现在小宗同伴体内浊气都净化了，伤员也没事了，莲城也能分出一些人手追捕逃逸的鬼怪了。”
殷老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黎老伯也扶起风岚坐回轮椅上，他们向来神出鬼没。
“想必殿下心中已有了人选？”
殷老板说着，将手往山下一指。谷底的鬼怪已经清空，下一波还未到来，众龙也帮忙分开洪水，露出了大地上的裂痕，这正是进入罗酆阴宫的好时机。
鸾姝颔首，望向柳离轩。
柳离轩道：“我带着黑曜和颖，陪鸾儿下去。上面的情况，就拜托给各位了。”
“等一下，我也去！你、你……”
敖霜突然伸手拦住柳离轩，“你”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说出一句：“你可不许记仇。”
“主人才不会跟你记仇。”
黑曜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怼了一句：“主人是嫌你太弱！”
敖霜顿时勃然大怒，撸袖子就要动手揍黑曜，所幸敖颖及时拉住了他：“哎哎，别听黑曜瞎说，长离哥没有那个意思。”
鸾姝笑道：“下面浊气重，对龙族来说太过危险。霜君的主战场不在罗酆阴宫，而在这里。”
柳离轩也颔首道：“不错，守住裂缝，将鬼怪尽量控制在酆都也至关重要。神族需要霜君和高辛氏坐镇，如此才能成为对抗浩劫的一把利剑。而且子陵深入天宫取轩辕剑了，你要留在上面接应他。”
敖霜咬牙：“可是颖也是龙族，凭什么他去得，我就去不得？”
敖颖嗤得一笑：“因为我现在是琴灵了呀。”
敖霜怔住：“你说什么？”
敖颖挠了挠头，哈哈笑了起来：“唉，此事话长，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吧。”
说着便躲去柳离轩背后，隐入鸣春琴中。留下如梦初醒的敖霜还楞在原地，望着鸾姝与柳离轩与他作别，离去。
他们也知道，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时间不多，不过半晌。
半晌之后，敖霜忽的转过身去，对那两道已经消失的身影深深一拜，随后再次投入战场，厮杀起来。
有些时候，话语已变得多余而苍白，因为人们的行动已能替他们说出一切。无论是想要表达释然、感激、还是忏悔。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
还有那种献出生命的行动。
敖雪才被昔城推醒，望着眼前的一切，感到肃然而悲怆。
那熊熊烈火中，祝融与蓐收的身子已然石化，正慢慢下陷，与天宫融为一体。可是他们依然手持火尖枪，握着开天斧，守在前方，不让那蠕动的肉墙靠近，依然屹立不倒。
霁君亦倒在他们身边，虽然昏迷不醒，却呼吸均匀。
敖雪声音哽咽：“这是……”
昔城轻叹一声：“是蓐收和祝融救了我们……”
敖雪闭上眼，已不忍再看。她原本很讨厌他们，现在却为他们的死感到难过。
“霁伯伯也没事。”昔城扶起敖雪，问：“能动吗？”
敖雪反问：“你不怕吗？”
她想起自己被天宫吞下，然后昔城就奋不顾身的追了进来，眼眶已忍不住湿润。
昔城叹气：“怕啊。”
“那你为什么还跟来，”敖雪握紧拳头，“我又不是你姐姐，你若死了，凤侯……”
昔城打断：“可我更怕你生我气，所以赶紧追了进来，想跟你道歉。而且我不愿把你当做姐姐，是因为我想把你当做更重要的人。”
敖雪一怔，垂下头去，嘴角微微抽动，半晌只道：“我没生你的气……”
昔城笑道：“那可太好了。”
随后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好像没有话了。所幸这时敖霁醒了过来：“哎哟，这是哪里？”
敖雪连忙过去扶：“爹！”
昔城也粲然一笑：“霁伯伯。”
霁君点了点头，用力拍拍昔城的肩：“你很好。”
昔城一怔，笑了起来，敖雪的脸色却有些发红。霁君又拉过敖雪，仔细瞧着女儿，眼中已有泪花：“雪儿，妖龙咒纹没了？”
“没了？”
敖雪亦十分惊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黑纹果真都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昔城道：“是天宫做的。他想摄取你的魂魄和灵力，就先得帮你把浊气净化干净，打破伏龙阵的封印。但也正因如此，才拖得一刻，能让祝融他们及时赶来，唉……”
他说着说着，又是默然，忘了一眼祝融和蓐收的尸体，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快点出去，不要白费他们的心血……”
“不。”
敖霁却突然打断，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你们想不想赌一把？”
敖雪和昔城同时抬起头来，望着这位老人浑浊的双眼，却能从中看到有光芒闪过，就好像是枯木萌发的新芽，灰烬中迸发的火花。
只听敖霁道：“咱们去帮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