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杨景琪仍闲闲和白程鹏、汤显宗聊着天,酒店经理邹晖却突然急匆匆敲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办公室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人,邹晖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可是他一身风雨、满面焦急,任谁看,都知道他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马上向汤显宗报告。
“汤总。”
“怎么了?”
邹晖看了一眼白程鹏,犹犹豫豫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爷俩就先回去了,明儿咱们s市再聚吧。”杨景琪站起了身。
莫凡早就坐的不耐烦,听父亲这么说,他立即将手机锁屏,也准备撤了。
阿伦也是这个时候进的门,他脸上的表情比邹晖还要凝重。
“到底怎么了?”
莫凡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所说的是同一件事,而且,这件事还不怎么光彩。
“凡哥,我们出去说。”
莫凡跟着阿伦出了门,他立刻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事关心澄?”
“是,易冬和童小姐被工作人员发现睡在了一起……”
“什么!林昭苏去哪了?”
“不太清楚,工作人员排查安全隐患的时候将他们逮了个正着!”
“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离谱!”
“他们人在哪,你快带我过去!”
“走!”
一向沉稳的莫凡心急如焚,他现在就像眼前这胡乱翻滚的咸涩海水,已经完全失控。
心澄陷入了一个粉红色瑰丽的梦里,在那个梦里,她仿佛只要轻轻一跳便可以飞起来。她感受到了失重的快乐,并乐此不疲。
她看到自己的脚下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肥皂泡,她跳起来,肥皂泡便弹到空气中,她用手指一戳,肥皂泡便轻轻破开,水花四溅。
画面转换,她又感受自己在一个开满鲜花的院子里荡秋千,秋千飞的很高,她快乐的大叫大笑,温暖而舒适的风将她的头发高高地吹起,飞到最高处,她看到了天边七色的彩虹。
然后她又化作了一条小鱼,自由自在地在大海中游弋。她的身体被温暖的海水包裹着,说不出的舒服和松弛。她不由自主地跟着水的节奏摆动自己的尾巴,岸边的神树银光闪闪的枝条随着风轻轻摆动,水面波光粼粼,月宫高挂,流星坠落。她怀疑自己正处于云霄之上的仙境中,她的灵魂已经飞升。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了,这落入眼中的风景美则美矣,可这天地间唯有她一人,未免觉得孤单。
她的心底生出了思念,却又不知道思念的对象是谁,那个人的眉眼是脑子中一团不断飞散成型又飞散的模糊影像,她怎么都抓不住。那影子被风带着越飞越远,她开始焦虑和渴望,渴望他的怀抱,他的爱抚,他的亲吻,渴望自己被他完全的包裹。
终于她抓住了那影子主人的手,她迫不及待地拨开重重云雾,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露出真容。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却又觉得他是如此的熟悉,他美目深情,笑意温柔。
“昭。”她无意识的说出这个字,然后又任它随风飘走。
接下来,她唯一能感受的就是他带着她飞的快乐,他们像一对爱恋千年的眷侣,他们紧紧相拥,在他们的眼中这世间不再有旁人,只有他们彼此间缠绵的幸福……
莫凡赶到的时候,易冬已经醒来,他正坐在床边发着呆,房间内弥漫着欢愉后的特殊味道。
心澄仍陷在被子里沉睡着,窗外大雨滂沱,室内昏暗无光,而她身上未着寸缕。
“你是不是疯了!”莫凡一脚就踹在了易冬的身上。
而易冬则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他甚至一句话都未替自己辩解。
“到底怎么回事?林昭苏在哪?”莫凡抓着易冬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
可是他仍旧像失了魂魄的木偶一样,无知无觉地坐在那里。
“阿伦,你带人去看看林昭苏在哪!”
“好的,凡哥。”
汤显宗夫妇和白程鹏夫妇带着一群亲信随后赶来,应急探照灯一下子让这房间亮如白昼,以至于所有人都看清了这眼前的不堪。
“这就是你说的书香门第的风骨?!”汤显宗的狂怒不亚于这天地间的暴风雨。
白程鹏紧紧抿着唇,一张老脸被气得铁青,他上去就重重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随后便整个人捂着心脏倒在了地上!
“程鹏!”凌兰本来还面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两个孩子,这会儿却也不得不先顾着丈夫。
这几年他的心脏就不好,万一他出了什么事……
“医生,医生!”凌兰失控地大喊。
一个男人立刻穿破人群跪在地上开始为白程鹏做心脏复苏。
而莫凡却只是盯着床上安安静静睡着的心澄,这房间声音如此嘈杂,她竟然连醒都没醒。
“咱们回去看看圆圆吧。”汤显宗冷哼一声就要带着太太离开,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白家人一眼,这闹剧,该结束了。
白家人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唯有自己的女儿不要在这件事上受到什么伤害就好。
可是已经晚了。
汤圆圆已经出现在门口,她浑身湿透,头发全部垂在了脸上。
“圆圆,你怎么来了!”汤太太哭了。
“小冬。”她的视线只看向自己的爱人,她的声音轻柔而低沉,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
听到她的声音,易冬终于抬起了头,然后,他一下子就扑到了她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但是从始至终他还是没说一句话。
“他们误会你了是吗?”
汤圆圆痛苦地轻抚着他的脸。
床头柜上那个被撕开的小小包装那么刺目,刺得她想欺骗自己都不能够。
“凡哥。”
阿伦回来了。
“怎么样?”
“雨太大了,岛上的很多路都断了,而且原住民所在区域小巷子错综混乱,如果他是跑到那边去了,手机没信号不能导航的情况下,一时半会肯定绕不回来。”
莫凡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太诡异了。
诡异到像是有人在背后精心布局。
是谁?
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白家人以及义愤填膺的汤家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脑子里一个模糊的答案正在成型!
人群中的白庭飞正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纷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就连倒在地上生命已陷入危险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勾起他的一丝丝怜悯。
是了!
除了他,此事已没有任何可能性!
他们白家怎么内斗他莫凡管不着,可是,他们凭什么要把心澄当成饵扔进这狩猎场?他们凭什么!
莫凡的眸子突然充了血似的红!他这一生,一直挣扎在父亲赏他的巨大痛苦中,他以为只要他努力,他就可以保护好母亲和妹妹,并带着她们从杨景琪的黑暗世界里逃离。
可是,妹妹走了。
他再也没有妹妹了。
他的人生,也只剩心澄这一束光了。
他们为什么连他这最后一束光也要残忍地熄灭?
床上的心澄其实早就听见这房间里的嘈杂了,她被吵得头疼,可是她却怎么也拨不开眼前的浓雾,只能无助地在混沌中挣扎。
她想醒来,可就是睁不开眼。
“心澄,心澄。”莫凡心疼地在她耳边呼唤着她。
谁,谁在叫她?
这个声音,如此低沉,如此熟悉。
“心澄,你醒醒。”
她脑海中这个声音的主人正痛苦地看着她,他的眼皮上是深深的折痕,他的眼泪正一滴滴的落在她唇边,其中是她不忍去品尝的苦涩。
“莫凡。”她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是我。”
她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在她耳边回应她,她的心弦蓦地一紧,然后她如愿睁开了眼!
心澄艳绝无双的容颜一下子展现开来,满室芳华。清冷的气质,桀骜的眼神,微露的肩膀和凌乱的床单令她有一种欲的魅惑,使得现场的男人无一不血脉喷张!
连空气突然都变得燥热起来。
“莫凡!你怎么在这!”心澄被吓了一跳,她立刻裹紧被子坐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头发乱七八糟的垂在额前,衬衫的扣子开了好几颗。
她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疲惫不堪。
然后,她就看到了这个小小房间内黑压压的一群人!
“这什么情况!”
心澄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清醒冷静的人,可此刻,她却和任何遇到这种情况的女孩子一样,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林昭苏!”她向人群里呼唤他的名字。
可是她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时间显示十二点半,就是说,他已经出去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
他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要立刻出去找他!
“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要穿下衣服。”半晌之后,心澄的嘴里终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白程鹏已经悠然醒转,脱离了危险。
“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汤圆圆一直在发抖,她要紧紧咬着唇才能让自己骄傲地站在这里。
看着这样的女儿,汤太太终于崩溃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冲上来要打心澄,却被莫凡一把推开。
“小冬。”心澄穿过人群看向易冬。
他的白色衬衣上鼻血的痕迹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她突然想起了她昏迷之前覆住她口鼻的手。
她已经明白,这就是一场狩猎。
果然,她就是骨骼惊奇,就算她怎么用力将自己藏进平凡的生活中,荒诞都会轻易找到她。
易冬也看向她,他的眼泪仍在扑簌而下。
他还是那个即使哭泣也能保持绝美容颜的男孩,她不能说服自己恨他,因为这一切本就不是他的错。
她的心空空荡荡,安静的有些不详。
她的手突然触到了枕边的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拾起了它。
那是一只小小的白色青蛙。
床头柜上的便签纸叠的小青蛙。
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却令她瞬间泪流满面。
这个房间除了她和他,没有人知道这个小东西的含义。
曾经有一次,易冬惹她生了气,她开始拒绝同他说话。没过几天,他便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送来一大罐五颜六色的小青蛙。
她问:“什么意思?”
他答:“你是天鹅,我是青蛙,我心悦你,你却不知。”
她呼吸一窒,见过人家折星星折千纸鹤的,谁会折这么丑的东西?
心澄将目光转回到书页上,淡淡的问:“又抽什么风?”
他浮夸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佯装痛苦的说:“世人皆知钗头凤,谁人怜我赵士程?”
心澄思考了三秒钟,抬起头,问,“谁是赵士程?”
“就是陆游的那个唐琬的赵士程啊,我跟你说啊,陆游这个妈宝男,没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罢了,他竟然还休妻,你知道休妻在那个年代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吗?就这,他还有脸在沈园留下酸词钗头凤,假意深情,完全不顾及已经身为人妻的唐琬的名声。
最可气的是,唐琬死后,陆游妻妾成群活到85岁。反观赵士程,他不仅冲破世俗眼光娶了被人休弃的唐琬,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唐琬死后他更是弃笔从戎战死沙场,再未续娶,也没有后人,这才是真爱啊!”
心澄嘴角抽了抽,“所以,这堆废话和前面的青蛙以及我有什么关系?”
易冬突然认真起来,“我就是因为准备这篇声讨渣男的论文,才忘了陪你回家看奶奶。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记住,从今以后,咱俩之间,如果有人做错事,那个人就一定是我,毕竟,天鹅除了长得太美,她还能有什么错呢?”
心澄不自然的错开了目光,只淡淡说了一个字。
“滚……”
而此刻,她看着手里的小青蛙,却已哭到完全不能自已。
她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第一句是,我心悦你。
第二句是,对不起。
这个傻瓜!事情还都没弄清楚呢,他就开始罪己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名深深刻在她心底一个连自己都不常审视的角落,可是她知道它一直都在,且无法替代。
“小冬!”她再次喊了他的名字,然后她翘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微笑。
“我不怪你。”
听了这句话,易冬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他一下子冲进了外面的风雨中。
房间内神色各异的人瞬间潮水般褪去,他们自然是担心易冬出什么事。
房间里只剩下莫凡。
“麻烦你也出去,我穿件衣服。”
“心澄……”莫凡欲言又止。
“拜托。”她也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可是莫凡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他总觉得什么危险在朝他逼近,可是他却一时想不明白那是什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