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
朱玥今日跟转性了似的，做了一桌子饭菜不说，就连这会儿楚风萧沐浴时，都在一旁守着，手拨弄着水，替他擦着背，细致又周道。
她的手抚过他身上深浅不一的疤痕，还好，还是老样子，没再变多。
楚风萧背靠在桶里，嘴边挂着笑，眉头舒展开，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点破，安稳的享受着。
她的手软软的按在他的肩颈上，一下又一下的按着，心里暗嘲自己，实在是想多了，又不是从前，他能有什么事呢？
楚风萧被按的舒服了，长吁一声：“什么时候学的？”
朱玥一弯眉：“无师自通。”
楚风萧哼笑了声：“往右边去点。”
这人多少是有点得寸进尺，朱玥剜了他一眼，狠狠的掐了把他肋下软肉。
楚风萧呲着牙：“夫人轻点，疼。”
其实也没多疼，不过就像被小奶狗咬了下而已。
“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朱玥这才开口，“那我可不得在家贤惠些。”
原来是耍性子呢，楚风萧呵呵笑着转身拽过她的手：“这不是想着等事成了再和你说。”
朱玥故意板着脸瞪他：“那朱萸的事情呢？这么大的事情要瞒着我，是想等着成婚当日再和我说吗？”
“你这脸可比三月的天更难猜。”楚风萧边打趣边伸手刮了刮她不乐意的小脸。
隔间温热，她一张脸染上酡红，额上挂着点点汗珠，这会儿又混上了他手上的水珠，看得楚风萧心思摇曳。
“我想着，朱萸同你讲，你会更欢喜些。”
朱玥垂首微微一勾唇角，再抬头时，脸还是紧绷着。
表情转瞬即逝，楚风萧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欢喜就笑，还绷着？对为夫这安排不满意？”
朱玥抽回手，把人推着背对着自己，重又继续替他解乏，这才笑了。
“夫君的安排，我自然是很欢喜。”
楚风萧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来，才又开口道：“朱萸都和你说了吧？”
“说了的。”朱玥回道。
两人间突然沉默起来，一句话也没了下文。
许久后，她把一旁的干手帕递过去：“水凉了，起吧。”
楚风萧嗯了声站起来，起身瞬间带起哗啦啦的水声，他沉默着擦干净水渍，随意套了外袍牵着朱玥往内室走，吹了灯，躺在床上时，方觉得一切落定了。
这一日，实在是漫长熬人。
“母亲帮了我大忙，但把二老牵扯其中实属不该，也非我所愿。”楚风萧叹了口气道。
谈不上利用，但如今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心中有愧。
朱玥是猜到了，然而夫妻本为一体，她没想那么多。
她嗯了下，贴着他，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缓声道：“能帮上你就好。”
楚风萧把人往上带，搂紧些：“阿念想听听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简直是明知故问，她想极了。
“姐姐只说了个大概，说你去魂梦园，还带着初九。”
楚风萧哼了声，道：“连理把罪给顶了，自戕保下了太妃。”
他从前以为，重生后的对手会是楚宜北，可是迎头而来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也许，他的对手从来不是楚宜北，而是如今魂梦园里的那位抚平长公主，长公主可是远比他想象的有故事。
窗外的月光落入内室，也仍是漆黑。
楚风萧沉默的盯着床顶，只隐约看见个大概的轮廓，但是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想着如何同她说起端午那天的事情。
“还记得龙舟赛吗？”
朱玥点点头，还能笑着回他：“我们那会儿还拿初九当赌注呢，不过谁也没赢。”
楚风萧没情绪的嗯了声：“你上阁楼观比赛了。”
“是呀，阁楼上风大，吹的我头疼。”
“龙舟赛那日，紫色龙舟赢是暗号，暗示可以开始行动了。”
朱玥一愣，眨眼间就想起朱萸那日无心的一句话。
她说这紫色龙舟能赢一定是暗箱操作，可是谁能想到这暗箱操作就是那日一切能继续下去的暗号。
朱玥一时无言，趴在他身上划拉着他胸口的带子。
楚风萧继续道：“龙舟赛本就是消遣，其中门道多了，划龙舟的和长公主无关，不过是拿钱办事，送钱的就是那个连二。”
“你上春江阁，远处早有人把你穿着什么戴着什么记下来了，你的发饰衣物都出自王府，这些准备起来不难。”
朱玥听的愣住。
楚风萧换了个姿势：“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画像的事吗？”
朱玥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她记得有些和她相似的女子，还记得那画像和她本人差点意思，所以她们都和她差点意思。
“端午那日本来就人多，那些女子打扮的与你相似，混在归城的人群里，干扰了初九的视线，这才让连二寻到机会下手。”
朱玥不太相信，她忽然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怀疑道：“怎么会？”
“怎么会一招一招都让你踩到点上？”楚风萧笑问。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
“他们算准了，你听不了那些流言，也算准了你会冲动离府。”
朱玥眉头紧紧的拧着，她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太蠢了，凭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急火攻心，中了圈套。
楚风萧把人拉下来，拥着哄道：“不怪你，对方在暗处心思缜密，是有备而来，一招招环环相扣，你避无可避。”
后半句他没说，其实也简单，若是不中计，不爱他就是了。
不爱他，一切就都伤不了她。
他还能说什么？怪她蠢，还是怪她不该爱？怪不到她身上的。
楚风萧把人拥紧些，吻了吻她的脸颊，安抚着。
朱玥还没回过神，讷讷道：“那连二？”
“死了。”
“死了？”
明明前几日还活着的人，怎么就死了？朱玥一时间难以接受。
“连理自戕前，先把这孩子杀了，说黄泉路上做个伴。”楚风萧想着又补充了一句，“即便她不杀，连二也没活路的。”
“长公主会杀他，对吗？”朱玥小声的问道。
楚风萧嗯了声算是回应，又继续道：“连二没几日就认罪了，供出了连理，这还多亏你。”
“我？”朱玥问的迟疑。
楚风萧笑着把她散落的发拢到后面：“你那日问我的话，我回你的话，还记得吗？”
自然是记得的。
“那日我们的一问一答，多少还是给他心里埋了根刺。”
楚风萧说的简洁明了：“棋子，自然是更在意棋子的身份。”
“毕竟是小孩子，从前受过连理恩惠，叫了声干妈，就想着掏心掏肺。”楚风萧绕着怀里人软软的发，“一个小喽喽，有今天没明天，连理自然不会费劲心去救人。”
“可是连二有她的把柄呀！？她不担心吗？”朱玥惊诧道。
“连理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不听话。”
“怎么说？”
“你看到了他的脸，连理没让他死，已经是仁慈，让他拿了钱走的远远的，可是这孩子不听，想等着风头过去再继续孝敬干妈。”
楚风萧一番话说完，也觉得唏嘘，连二是个认死理的，你救过我，我就会报答你，恐怕也没想到是拿命报答吧。
虽然彼此对立，可是听着，如此小的孩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朱玥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情。
人命如蝼蚁，要怪这个乱世吗？好像也怪不上，这种借刀杀人到哪里都不稀奇。
她想起了李淑娴说的胡家的事，前几日还是忠臣良将，只一天就从天上到地下，成了逆臣贼子。
掌权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卖命的人就真的得拿命去搏。
朱玥感到阵阵寒意涌上心尖，浑身发冷抱紧了身下的人。
可是他要走的路，不也是那条生杀予夺的路吗？到了那一日，他也会变得冷血无情吗？
她不敢想，她怕人真的会变。
楚风萧把两人身上盖着的锦被往上拉了点：“阿念，冷吗？”
朱玥被惊醒，愣了会儿才摇摇头。
楚风萧不知道她在怕什么，温声说着回来时不住想的那些话。
“阿念，你不是什么也帮不上我，你在就是帮我。”
笑了笑，又补充道：“你不必在我身边经历风雨，只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已经是帮我了。”
朱玥沉默的听着，又拥紧了些，低低的嗯了声。许久，她才问了一个自己也觉得傻的问题。
“那事当真是连理的主意吗？”
“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断她一个手臂，想她会收敛些日子。”
既然已经知道抚平长公主是如今最大的仇家，他比谁都想把她连根拔起，可是他不能。
不能毫无顾忌，意气用事，他要光明正大的让她死。
如今的结果，也很好了。
今日夜谈的话题过于沉重，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就在彼此都觉得对方要睡着时，朱玥才又软软的开口。
“还说呢，姐姐定亲这么大的事情，我回头送些什么才好呢？”
楚风萧回过神，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缓声笑道：“王府如今都是你的，我可做不了主。”
朱玥嬉笑着往他怀里钻，撒娇道：“王府是我的，可我是你，到头来，王府不还是你的嘛！”
楚风萧一寻思，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跟着笑了，一个翻身就把人按到身下。
“鬼机灵。”
“你才是。”朱玥咯咯笑着搂住他，“我会在你身边。”
楚风萧一顿，啄了她一下：“知道。”
一夜春风暖，锁住了外面的雨打风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