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桃源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胡玥拥着锦被,气鼓鼓地盯着面前穿戴整齐,笑吟吟凑过来的俊脸。
“阿念快些起来。”楚风萧轻笑着,又凑近些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
胡玥满脸都是从美梦中被叫醒的不乐意,她不情不愿的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眼皮重又耸拉着,明显是带着起床气。
明明,昨夜两人睡的一样晚,怎么今日他却能这样精神抖擞呢?
胡玥哼了声不服气,支着脑袋闭着眼睛寻思了会儿,最后丧气的叹了口气,要怪就只能怪胸口那枚小小的平安扣了。
若不是昨夜被这枚平安扣钩住心神,她才不会深夜还睡不着觉,被迟归的楚风萧逮了个正着,又被拉着听了他半宿的絮絮叨叨。
睡着前一刻,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原来堂堂楼兰王也会有这么多心事啊!
胡思乱想后,胡玥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头恹恹的垂着。
“昨夜不是同你说过,今日要去桃源过春节,一觉的功夫,就忘了?”楚风萧笑着揶揄道。
胡玥不乐意的打起精神,眨眼看他,小声嗔道:“你昨夜说了不少话呢!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那阿念还记得些什么?”楚风萧又凑近了些,有心逗她。
记得什么呢?
胡玥瞬间红了脸,昨夜里他在耳边说的那些奇奇怪怪地窃窃私语就这么一下子被他的三言两语勾了出来。
他是说了不少令人又羞又恼的话呢!
半晌,胡玥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羞赧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楚风萧呵呵笑着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适可而止,他可不想心上人一会儿羞的要找地缝钻。
见身前人见好就收不再揪着那话不放,胡玥这才想着问方才出游的事情。
她刚才是想起来了,昨夜里,阿萧是说过要带她去桃源散心的话,不过那会儿她脑子混沌,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况且,她对楼兰并不熟悉,根本也就不知道桃源在哪里,生怕又是另一个惠山。
胡玥虽然来了兴致,但是生怕桃源又是另外一个同惠山一样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地方。
心里纠结,犹豫片刻后还是咧嘴笑着凑到楚风萧面前,仰头谨慎又期待的问道:“真的吗?你别又是骗我祭祀去。”
“哪里那么多祭祀的事情。”楚风萧笑着打趣,轻笑着把人从锦被里拽了出来交给一旁的如意,“替王妃梳洗,一会儿就出发。”
如意接过王妃,笑着替楼兰王解释道:“王爷早些日子就交代奴婢,让奴婢收拾出来去桃源的行李。”
说着扶王妃在妆奁前坐下,“王爷想给王妃一个惊喜,特意嘱咐奴婢们,谁也不许和您告密,是以奴婢们都只能憋着这个消息。”
闻言,胡玥抿嘴笑了,原来竟然是他给的惊喜。
她抬眸望向镜中人,视线不经意透过铜镜正撞见身后坐着的人。
楚风萧身姿散漫地斜倚在脚踏边,眼中带笑,目光灼灼,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两人的目光一瞬间交叠在一起,胡玥脸红心跳,匆忙避开视线。
胡玥生怕自己的慌乱被身旁伺候的如意看到,忙装作不经意的从妆奁中取出来一枚首饰递给正在盘发的如意。
“就簪这只吧,我看这个最好看。”
如意应了声刚想接过王妃手里捧着的发簪,眼神一愣,瞄了眼王妃耳垂上坠着的一小串珍珠坠。
“奴婢这就给您换上这对金菊花的耳坠子。”
被如意一提醒,胡玥才注意到手心里捧着的哪里是什么发簪啊。
她忙握住手,讪讪道:“我记得先前是有个金菊花的簪子就在这边放着呀,去哪里了呢?”
说着,忙把耳坠子放回妆奁中,又继续假装翻找着。
如意也跟在一旁翻找,心里嘀咕着,王妃的确有许多素雅的簪子,可是她时常伺候着,倒真的不记得王妃有那么一只金菊花的发簪。
这一幕正落入身后的楚风萧眼中,他闷声呵呵笑了会儿才替胡玥解围道:“阿念戴什么也好看的。”
胡玥的一番翻找本就是为掩盖心虚,这会儿又听他在一旁调侃,仿佛心事都被刨开,余光瞥着那人,只瞧见那人脸上的笑意更盛。
实在是讨厌极了。
没来由的,胡玥就想到昨日傍晚,就是这么个讨厌鬼,趁着她心神紊乱,六神无主的时候,就那么一字一句,诱惑着她允了要嫁给他的事。
……
年关将至,城中林茨毕节,披红挂绿,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百姓们摩肩接踵穿梭在市集里,想要赶在除夕之前再置办些年货。
车马外的喧闹越过帘子传了进来,难免勾起车里人的好奇心,胡玥小心翼翼地挑开帘子朝外眺望着。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亲眼见过楼兰京都的繁华与热闹。
这条通往城外的路线是楚风萧特意吩咐过的,或许他的阿念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楚风萧却始终为着先前拘她在园子里的事情耿耿于怀。
虽然事出有因,可是他仍是懊恼没有为她早早扫平障碍,让她闷在园子里呆了许多日子。
胡玥好奇的朝外张望着,起初还顾及着怕被人认出来徒增麻烦,是以小心谨慎的探头探脑。
后来发觉路人皆是行色匆匆,压根没人好奇这一行年关前出城的车队,胆子便愈发大起来。
再往后出了城,胡玥干脆探出头趴在窗上,兀自赏着沿途的风景,时不时再吃几口如意为她准备的一些点心茶水,心情自然是畅快。
起初楚风萧念着城外风大,又顾念着她身子娇软还要絮叨几句,后来见这人是铁了心,索性替她兜上狐狸毛的斗篷也就任由她撒欢的开心去吧。
这一行人先走官道又转小路,冬日暖阳洒到胡玥探出的脸上,凌冽的风带来草原的清新气息,末了,她心情舒畅的长出一口气。
今日大抵是她醒来后最舒畅的一日。祭祖那日出行,她端坐于马车上,心里揪着丝毫不敢怠慢,生怕行差踏错,今日确是截然相反。
过小道又走了一阵子,楚风萧挑开帘子朝外望去,扭头问道:“阿念想骑马么?”
“嗯?骑马?可以吗?”
胡玥惊喜的回头,她方才就极其羡慕一旁骑马随行的侍从,心里还遗憾不能同他们一样肆意纵马。
“我带你。”楚风萧轻笑着继续道,“反正也快到了,不如我们骑马去?”
胡玥期待的点点头应了。
楚风萧叫停马车,他是最不耐坐马车的,只觉得车中烦闷,不如踏马狂跑来的恣意痛快。
从副将手中牵过踏雪,楚风萧才探身搂住胡玥的纤细腰肢把人抱下马车。
一见到踏雪,胡玥先咯咯笑了出来,她饶有兴趣地抚了抚踏雪的鬃毛:“为什么要叫踏雪,它明明黑的像是煤球。”
那日见楚风萧端坐于上就好奇,明明踏雪浑身黝黑,威风凛凛的,怎么偏偏叫踏雪呢?
为何要叫踏雪?楚风萧寻思了会儿,唇角扯起,他想起些好玩的陈年旧事。
踏雪原本也不叫踏雪,叫黑凫。黑凫随他有些年头,极通人性,素日里对人也是温顺些。
可是偏偏对胡玥这个女主人,它总是使性子,常常不愿意驮她,有时即便驮她,也是不好好走路的。
时间久了,胡玥自然是气恼极了,一气之下干脆就给它改名叫踏雪。一匹黝黑飒爽的公马偏偏叫踏雪,黑凫自然也是不乐意。
畜生不会说话,只能行动上表示些不满,是以日后见着胡玥这个女主人更是愈发没有一丁点好脾气。
这一世,他念着胡玥,醒后没多久就为黑凫改名叫踏雪,黑凫虽然委屈也只能受了。
楚风萧一想到踏雪的来历,就又觉得胡玥偏要和一只畜生置气的行为属实有点好笑。
他扶着胡玥上马,温声笑道:“你先前非要替它取名叫踏雪。”
胡玥听他说的,惊讶的张了张嘴,便又继续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把脸颊凑近些,蹭了蹭踏雪黝黑发亮的颈项。
“踏雪真的是威风。”胡玥拍了拍它的脑袋赞道。
踏雪原地踏了几步,似是非常开心被女主人赞许。
胡玥被踏雪突然的踏动吓了一跳,忙抱紧它的颈项。
“莫怕。”楚风萧轻拽绳,翻身上马,从后面把人搂住,“踏雪向来都很乖,又通人性,它是喜欢你。”
说着,又替人把斗篷裹紧了些,“一切有我,不用怕。”
胡玥嗯了声,“有你在,我不怕。”
女孩子娇滴滴的话落入楚风萧耳朵里,他唇上笑意愈发明显,方才被忽视一路的憋闷一扫而空,径自催动□□的踏雪。
踏雪得了指令,嘶鸣一声,飞快的朝前奔去。
迎面的寒风吹的胡玥睁不开眼睛,只得埋首在楚风萧的怀里。
小人娇软的缩在他怀里,温热的体温熨帖着他的身心。她的后背抵着他的胸口,这一刻,仿佛他就是她全部的倚仗。
他如今就是她的全部倚仗,楚风萧心思荡漾,手臂收拢了些更紧的抱着怀中人。
手下催马的动作更快,满心满眼的就是希望怀里人再粘着他些,最好就这么粘到他身上好了。
迎面的风吹得胡玥七荤八素,脑袋昏沉,满心埋怨着,这骑马一点也不如她想象中那般舒服潇洒啊!
一路上,她的心肝脾肺都快要被癫出来了,被风吹的只想贴着身后的人,缩在他怀里,祈求着快些到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