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楼豢心(五)
裴希衍说一切从简,可是该给她的体面,半分不少。
苏娆对于他能娶自己这件事,已是十分满足,如今这些,她更觉受宠若惊。
裴希衍是第一个,她还没怎么攻略,就爱上自己的位面。说不触动,显然是骗人的。
红烛幽微,喜房里是暖融融的红色。
四下皆静,苏娆在寂静的等待中,甚至听见灯油爆裂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娆听见脚步声,是沉稳缓慢的。之后,便是一双黑底绣红纹祥瑞的靴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摄政王,这是喜秤。”是媒婆的声音。
苏娆听见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嗓音低醇,说不出的好听。
她心绪已是紧张,一双交握的小手汗津津的。
绑着红绸的喜秤出现在眼前,轻轻撩起她眼前的红布。
苏娆下意识顺着盖头掀起的方向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顾景衍温雅疏朗的眉眼。
他眼中凝着温柔的笑意,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眼中分明有惊艳划过。
苏娆在他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中,脸色泛红。
“你们都退下。”他挥手屏退了众人。
一阵脚步声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彼此。
苏娆看见裴希衍转身,走向了叠满金樽玉器和佳肴的桌子。
大约是去拿交杯酒吧,新婚燕尔,第一件事便是喝交杯酒吧。
苏娆这般想着,以至于看着裴希衍端着一碟桂花糕走向自己时,目光微滞。
裴希衍将桂花糕递给苏娆,他坐在她的身侧,轻声道:“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
确实是饿坏了,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吃东西。
在礼部侍郎府邸是因为没有给给她吃食,后来到了摄政王府,却是一身繁琐的婚服,害怕吃东西弄坏了妆容仪态。
此时,裴希衍将吃食递给苏娆,苏娆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她感觉到裴希衍用指尖漫不经心的梳拢着她的发,将她头上那些发冠一件一件的摘下。
苏娆吃了半盘子,有了饱足感,才后知后觉的的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裴希衍的面前:“阿衍...你是不是也饿了?”
她没有吃东西,裴希衍今天这样繁忙,想必也没有什么机会吃东西。
她慢半拍的样子实在可爱,裴希衍失笑,眸色柔和,语气益发温吞:“我不饿,你慢些吃,别噎到了。”
苏娆红着脸说好。
这小鹿乱撞的感觉,真是要命。
等到苏娆用完了饭,裴希衍才帮她一点一点擦去唇角的糕点碎屑。
他动作专注,墨色的眸子深邃雅致,几乎能叫人溺毙。
苏娆听见他说:“时间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他将束玉的发冠解下,墨色的发倾泻,配上那双含情温柔的桃花眼,真是折煞苏娆的一颗少女心。
行动比理智更快做出了反应,她捏着他的衣摆,道:“阿衍...不和我圆房吗?”
裴希衍弯身去摸苏娆的发顶,语气温和:“本王听说,你还不到十六岁。”
苏娆扳着手指算了一下,小脸皱起:“再过半年,我就十六岁了。”
“嗯,”他话语中的笑意深刻:“那就半年之后再说。”
这一天,是苏娆和裴希衍的洞房花烛夜。
外面雪意如沸,苏娆被他抱在怀中,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感觉他周身熟悉好闻的香气,将她一寸寸包围。
苏娆缓缓闭上眼,感觉到了久违的平静。
次日,天色尚未霁然,裴希衍就起身了。
苏娆一只手撑着枕头,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她看见裴希衍站在床榻前,正在内侍的伺候下穿衣。
苏娆记得,古代男子有了妻室以后,都是由妻子来负责穿衣的。
她闹了个红脸,起身就想走向裴希衍。
“躺回去,时间还早,继续睡吧。”裴希衍制止她的动作,语气温雅。
他身上的官服已经穿好,铅素红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如玉山一般,雅致又威严。
“之前我出嫁时,王家曾经派来过教习嬷嬷,嬷嬷说,妻子应当比丈夫早起,为丈夫整理衣冠。”苏娆说着话,小脸微微皱起,竟是真的有了几分苦恼的模样。
窗扉被风吹开,裴希衍走过去重新阖上,之后才开口道:“嬷嬷教错了,这世上没有这样的规矩。”
苏娆一时愣住,有复杂的情绪在心口萦绕。
裴希衍挥退了伺候她穿衣的太监,走到苏娆身边,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乖巧的模样,于是笑意更深:“看着本王做什么?”
“阿衍,”苏娆尽职尽力的表演着原女主的小白花人设:“我这样的身份,若是再不将一切做的尽善尽美,怕是会招人非议吧?”
她的话语直白无辜,带着一些不安。
裴希衍叹了一口气,坐在她的身侧。
他浓墨重彩的眉眼雅人至深,开口时,字字认真:“你的身份是本王的夫人,既是本王的夫人,便不许旁人非议。本王娶你回来,也不是想要你伺候的,你明白吗?”
苏娆被他笃定地语调感染,下意识点头说“好”。
早朝的时间紧促,裴希衍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同伺候的下人说:“夫人从今往后都不需早起,谁都不许惊扰了她。”
苏娆听着众人纷纷应和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甜意重新躺下。
天色尚早,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而朝堂之上,一切不过按部就班。
只是在早朝快要结束时,年轻的天子笑着看向裴希衍:“朕听闻,爱卿昨日娶妻了?”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天子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来,哪怕带着笑意,也有着说不出的威严。
司徒权本就站在裴希衍的身侧,听着天子的问话,便不动声色的看向他。
而裴希衍面不改色,笑着道:“启禀陛下,臣昨日确实是娶妻了。”
“朕还听闻,这女子是户部侍郎的亡妻?”天子话语中的笑意淡了一点:“这户部侍郎的亡妻,一夕之间成了摄政王妃,怎么听,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