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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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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阿生是假的。”乔苒道,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她一闻便知道身边这个不是阿生,是张解。

不过比起这些个小事,乔苒回头看向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的易召南,惊讶道:“易召南是阴阳术士?”

张解点了点头:“你方才是不是看了他的眼睛?”

乔苒嗯了一声:见易召南和林止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便看了几眼。却不知道这几眼让她遭够了罪。

“他在死前用他的阴阳眼建了最后一个阴阳幻境,将你拉了进去,”张解说着顿了一顿,“他如此样子除了将你拉进去,也无法在幻境里做手脚,所以你会被困在一个静止不动的幻境之中。”

“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你没有离开这个阴阳幻境的话,你将永远留在这个幻境之中。”张解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只有这幻境的主人才能将你带出来。”

可易召南身中无解之毒,早就死了,所以如果不是张解恰好在场,教她走出来的话,她将永远留在里头。

“若是出不来,你的身体会变成活死人。”张解说着顿了顿,看向她,“易召南死之前只对你一个人用了幻术。”

一道惊雷撕裂天空,大雨瓢泼而下,站在亭外的两个人瞬间被大雨浇透。

乔苒看着张解,他目光清亮的朝她望了过来。

原来如此,她心道。自焦娘子死后,她便猜或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替焦娘子的位置。却不想对方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在她不知不觉间,便已出现在了自己的周围。

是易召南。

不过,现在,这个易召南已经死了。

第114章 十三年前

“这个玉柳和如玉是官妓出身。”回去的路上裴曦之说起了从洛阳打听来的事情。

纵使案子已经清楚了,可有些事情他还是想说,也不是一定要从对方的身上得到回应,而仅仅是因为想说。就像憋了这么久,终于寻到个口子,将一些情绪发泄出来一般。

“十三年前,西南侯陈善坐拥精兵百万,起兵谋反。”

这些事情,那些茶楼酒馆里的说书先生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来上一段,乔苒对此并不算陌生。

十三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譬如西南侯造反,一度打下大楚一半的江山,使得大楚国祚险些断送,又譬如女帝继位,阴阳司第一位女子坐上了大天师的位置,再譬如……她的出生。

西南军打至洛阳,当时的洛阳府尹相比不少以身殉城,为人称颂的守官,他选择了另一条路——大开城门,投诚西南军。条件是西南军不得动洛阳的一分一毫,包括百姓、米粮。

可在洛阳城头改换西南军旗帜的那一日,西南军以军饷不足为由,强迫城中富商大贾开仓放粮,城中储粮不足以至于粮价飞涨,洛阳米贵,富商大贾损失惨重,百姓怨声载道。

待到西南军兵败,国土收复之后,战时利益受损的富商大贾联合城中百姓上书长安,请求治洛阳府尹赵城背城之罪。

“赵城本意兴许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可他却忘了不能与虎谋皮。”张解神色淡淡的说道,“洛阳不是第一个,原先已有过这样的例子。”

当年陈善造反时,乔苒还在娘肚子里,裴曦之连话都还没学全,他却不同,已知事懂事了,是以也算亲身经历了那场动乱。

“是啊!赵城因此获罪,本人被杀,家眷因此受累,女眷送入官窑做了官妓。”裴曦之叹道,“玉柳和如玉便是赵家的女眷。”

“本是府尹家的小姐,自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对于不少风月场中人来说,玉柳和如玉这样的身份更能让人趋之若鹜。”裴曦之道,“当时如玉不过三岁,还是个孩子,暂且不提,玉柳却正值大红年华,自然逃不开这样的宿命。”

“她不敢死,因她知道这一死,还不曾深陷泥潭的如玉就没有逃脱的机会了,于是她舍了尊严,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便成了名动洛阳的名妓,并因此将自己和妹妹如玉的身份换成了民妓。”

官妓多为犯了事的官员家眷,等闲是不得赎身的,民妓则不同,待攥够了赎身的钱,便能脱离苦海了。

“玉柳过的很痛苦,但如玉的存在是她活着唯一的意义。”裴曦之道,“簪花宴之前,玉柳已经攒够了如玉的赎身钱,准备簪花宴后便让清清白白的妹妹如玉先一步脱离苦海。”

只是玉柳自己也没想到簪花宴上会出事,自己身死不说,更让如玉也身陷复仇的囹圄。

“所以如玉对害死玉柳的凶手恨之入骨,至于那个婆子,是如玉和玉柳的奶娘,赵家出事之后被充作官奴,机缘巧合之下撞见旧主如玉,因此回到如玉身边,助她复仇。如玉那一手调香的手段也是她教的,赵家未出事之前,这婆子就以一手调香手段,颇受重用。”

难怪会想到以香毒杀人,原来身边就有这么一个香道的高手。

“不管是如玉还是那婆子,若不是因为仇,如玉全然可以借着玉柳出事前便攒下的钱脱离孽海,那婆子如此厉害的调香手段,去哪里活不下去?”裴曦之唏嘘不已,“只是这两人终究还是舍弃了这样的机会。”

“人生有七情六欲,自然就有爱恨情仇。”张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如玉,所以你无法感同身受那样的仇恨。”

说的总比做的简单,劝人放下只需要轻飘飘的两个字,可真正要放下却是割肉剜心之痛也未必割舍的了的。

裴曦之沉默了片刻,将头撇向一旁。

生来什么都不缺的人,很难理解这样的执着。

……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在府衙门口停了下来,裴曦之先一步跳下了马车,而后对车上的张解和乔苒:“剩下的交给我,解之,你送乔小姐回去吧!”

说罢这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府衙。

乔苒看着裴曦之大步离去的背影,片刻之后,转头问张解:“他没事吧?”

张解道:“此事蒋筱也掺合了进去,并且见死不救。他终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不敢相信书苑人人称道的蒋山长居然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乔苒记起那一日见到的蒋山长的情形,不由感慨道:“我也没有想到蒋山长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这样的过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张解摇了摇头,“此事不奇怪。”

簪花宴上六位书画名家齐齐出事,真相自然要公布,更麻烦的是公布之后的事情,有多少人接受的了这些先生有这样的过往?文人会不会闹事?案子清楚之后的善后更令人头疼,不过,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了。

“我送你回玄真观。”张解看了她一眼,道。

不知是还在想着如玉和玉柳的事情还是想其他的,两人一路上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直到马车停在了玄真观前,乔苒走下马车,向张解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开,张解才忽地开口:“等等。”

乔苒回头,却见张解掀开车帘走入车厢内,乔苒看着他打开椅凳上木板,从木板下取出一卷画递了过来。

“这是……”乔苒有些惊讶。

“你的画没了,这是我所藏的画。”张解道。

那幅画泼了水,又成了证物,自然不能再还予乔苒了。

乔苒沉默了片刻,问他:“所以,你这是替裴曦之赔给我的?”

“不是。”张解摇头,笑道,“我拿出了一幅,自然也要还你一幅。”

乔苒抱着画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本能的开口想要拒绝。她又不是孩子,虽然心疼画,但还不至于为了画去跟张解吵闹。

张解笑了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将她伸出的手推了回去:“这是易召南的《山鬼图》。”

乔苒推拒的手顿了下来。自裴家私宅提了一次易召南之后,这一路上,谁也没有再提易召南的事,没想到他却在此时突然提了起来。

“你可以看看,但不宜看太久。”张解说着转身走上了马车,“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第115章 山鬼

易召南所擅的在一众名家之中可谓独树一帜。他画风玄奇诡异,最出名的便是他画的魑魅魍魉。《八子贺寿》《地府志》《恶鬼报春》等名画皆是他所作。喜欢易召南的人喜欢到了极致,可不喜欢他的,对他也是避而不及,甚至生厌。

《山鬼图》也是易召南最为出名的画作之一,据说是有一年年关在阴阳司提笔所作。

带走一幅蒋山长的画作,又带回一幅易召南的画。红豆掰手指头算了算,觉得没有亏,顿时深感欣慰。除却红豆之外,乔书和阿生显然也听过易召南的名声,便也生了好奇的心思,让乔苒将画打开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画能让人要不就是喜欢到极致,要不就是厌恶到极致,鲜少有介于两者之间的。

看着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乔苒也笑了,伸手解开了易召南的画作。

恶煞修罗的样子随着画卷展开一点一点的露出了真容,真不愧是以画魑魅魍魉成名的名家,才一展开,胆子最小的红豆便发出了一声尖叫。

乔书和阿生也看的连连皱眉。

“这东西……”阿生倒吸了一口冷气,闷声闷气道:“我只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个,真是渗得慌!”

乔书点了点头。

画上的山鬼眼神阴恻恻的朝众人望来。

乔苒看了片刻之后,将画交给红豆让她收起来。

易召南,阴阳术士。

这是她第一次碰到阴阳术士的手段,而且这手段带着恶意而来,施加在了她的身上。这还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不带任何别的作用的幻术。若是碰到活的对她施以恶意的阴阳术士,她会如何?乔苒不敢想象。

今日如果不是张解恰好在场,她会变成一个活死人。一个活着的,但不会动不会笑,不会说话,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嗬!

乔苒冷笑了一声。

抬头正对上了乔书惊异的神色。

“乔小姐,”他小心翼翼的唤了她一声,“你……没事吧!”

乔苒摇了摇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少年在原地怔了片刻,转头将压在桌边一摞书最底下的一本书抱了出来。

《阴阳十三科总纲》。

这本书他在娘那里曾经见到过。将书翻了开来,虽然这本书他到现在仍然看不懂,可他敢肯定这本书一定同娘和乔小姐都有关系。

这是一本讲阴阳术的书,今天乔小姐又带回来这样一幅鬼魅的画,他不相信这样的巧合,所以娘一定和阴阳术有关系。

大楚论阴阳,最鼎盛之处在哪里?

长安。

乔书抓紧了手里的书册:他想去长安。

……

“没查清楚之前,那些文人叫嚣着让官府赶紧查,给他们一个交待,不能让先生们枉死!”

“如今给了交待了,人证物证俱全,更有蒋筱亲笔所书的认罪书,那些人却又开始闹了!”

府衙之内的官差只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啼笑皆非,叫人头疼。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有偷偷探出头去看的官差,才开了个门便被扔了一头的臭鸡蛋,吓的连忙关上了门。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犯法。”甄仕远背着手走了过来,“所以要有法,不能万事皆顺了他们的意。”

“本官这几日虽未出门,”甄仕远道,他当然不用出门,派官差出门打听状况便是了,“竟然还有人将此事怪到玉柳头上,怪她生的貌美令人觊觎,听听,这叫人话吗?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官差们垂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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