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肯羡孤松不凋色,皇天正气肃不得
石钟rǔ巨大的身形愈来愈高,周围的红云也越来越盛,漫天的雨雪被挡在外面,石阵中弥漫着一股无比神秘的气息。
正在叶昊天和兰儿看得心惊肉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咯咯”声,然后是含混不清的“咕噜”声,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声音:“数百万年……无人至此……如今……一来就来两个……哈哈……入室弟子……后继有人……快些叩首……”
叶昊天强自镇定着沉声问道:“尊驾何人?请恕我等打扰之罪,还请现身一见。”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忽然转为“哈哈”狂笑,声音越来越见高亢,然而却没有回话。
叶昊天双目紧盯石钟rǔ,提高了声音再度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这些石人都是你刻的吗?他们的名字也是你取的?”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想要逼对方回话。
狂笑声停了下来,那人的声音也渐渐变得连贯了:“魔祖分身在此……为何还不叩首?你说彼等吗?皆是我门下弟子的法身……入我门来,先留法身……不拘远近,收涉至此。”
听说面前之人乃是魔祖分身,叶昊天不免吃了一惊。
作为分身,一般拥有比较高的功力。比如盘古大帝拥有太上老君、原始天尊、灵宝天尊三个分身,分别管理太清天神、上清天神和玉清天神,每个都拥有自身三成以上的功力;地藏菩萨拥有五个分身,每个分身含有两成的功力,被五百万恶鬼围住都不在意。
一旦到了玉清天神的境界,分身多少都不成问题。功力高低不是关键,主要取决于施法者的目的。
地藏菩萨面对的是地狱的恶鬼,渡化他们用不了多少功力,所以可以拥有五个分身,让他们同时出手,以便提高渡鬼的速度;盘古大帝需要劝化的对象大都是三清天神,劝化这些人需要消耗较高的的功力,所以他只有三个分身。
叶昊天担心的是不知道魔祖拥有几个分身,眼前的分身又含有几成的功力。莫说三成,即使只有一成,也够他应付的了。
不过,当他知道周围的石人只是魔尊法身的时候,心中不免又轻松了一些。
跟分身有所不同,法身是将少许元神附着在外界的物体上形成的化身,比如庙里的菩萨塑像,家里供奉的观音,还有眼前这些石人。他们拥有的灵xìng和功力都比较少,因而不足为惧。
片刻之间,他心里想到了很多:“此地为何有那么多的法身?难道是因为魔祖晓得弟子们下场不妙,因而特别念旧的缘故?他每招一个弟子都让对方留下法身,然后将法身收摄至此,让他们吸收本地的魔气,是想让他们复活过来吗?”
见叶昊天陷入沉思,兰儿开口说话了:“敢问魔师,您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弟子,每个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有事差遣他们便可,为何还要招收新弟子?我们资质很差,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听见对方开口说话,她心中已经不太害怕了。只有神秘莫测的东西最可怕,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而不容易产生恐惧。不过,她的话说得很客气,一半是因为对方功力极高,自己和叶昊天前途未卜,说得客气点可以留个退路;另一半是出于儒家的谦逊待人,先礼后兵的缘故。即使需要交手,也不能失了礼数。
魔祖分身看两人没有明言反对,以为有希望收复他们,于是把发出的魔气收敛了一点,使身侧的红云变得淡了些,露出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以及冷峻而又剽悍的面庞,“嗤”了一声,说道:“败军之将,岂可言勇?彼等魔心已伤,锐气已折,功力虽在,霸业难成,只能作为杀人的利器,不能成为开疆僻壤的魔尊。你们就不一样,神完气足,前途光明呢!”说到这里,他抬头望了眼天sè,连声催促道:“快些磕头……晚了就来不及了。”
听说这些石人还能作为杀人的利器,叶昊天的心里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他向着周围望望,却见石人面上隐隐多了些生气,眼珠也有了神sè,似乎随时都能复活过来。
兰儿听对方催得紧,不由得问道:“魔师为何急于招收弟子?是有关魔门的福祉吗?您在外面留了两行字,其中的‘魔门福祉尽归一’是什么意思?”
魔祖分身渐渐对她的问话感到不耐,喝道:“入我门来,自知原委。快些磕头吧。快!”
叶昊天不想再跟对方兜圈子。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之余自然会恼羞成怒,盛怒之下的魔祖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他目注对方摇摇头道:“可惜我等已有师门了,不愿再改弦更张,尚请魔师原谅。”
魔祖分身双眉一竖:“喔?这么快就找到借口?不愿改弦更张?我看你们是怕入魔门!”随即冷哼一声:“魔门,何其光辉璀璨的名字;正道……所谓的名门正派,哪个有我们丰富多彩?哪个能跟魔门抗衡?你们漏一手瞧瞧,若然真个高明,我便放你们一马,又待如何?”
叶昊天不理对方的责问,心平气和地道:“启禀魔师,我等是儒家弟子。儒学盛行中土,学问博大jīng深,甚至还在魔门之上。可惜我等入门尚浅,修行还差得很远,无法在您老面前献丑。”
魔祖听他说“儒学还在魔门之上”,不禁有些光火,喝道:“别说废话,不管功力深浅,露一手给我看看!让我瞧瞧你所谓的儒学,究竟有何长处!”
叶昊天知道无法善了,心里却在想着设个赌具将对方套住,乘机寻找逃出生天的方法,于是不卑不亢地道:“本门功夫极为驳杂,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音乐数术,都有独到之处,还请魔师出题。”
魔祖怒道:“琴棋书画,你道魔门便无高手?老实告诉你,史上昙花一现璀璨耀眼的名人多半是魔门弟子!哼!明知道他们不在这里,却要跟这些石人比较音乐数术,简直岂有此理?”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看天sè,然后眼珠一转,似乎找到了修理叶昊天的方式,“嘿嘿”笑道:“你还别说,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就怕你们不敢尝试。”
叶昊天见对方面露得意之sè,不得不愈发小心,当下道:“请问如何测试?”
魔祖傲然道:“魔谷之中,每到七月十五的夜半,都有一阵yīn风刮过,邪风狂肆,万籁俱鸣。只要你们能挺过子时,便算有过人之处,从此之后爱上哪上哪。如此可好?”
叶昊天不敢掉以轻心,心念电转,答道:“请教魔师,这就是魔门的‘福祉’吗?既然是‘福祉归一’,我不希望与别人共享,能否请您放过这位姑娘,让我一个人独自领略?”
兰儿见他舍命yù救自己,不免心情激荡,赶紧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谷中变化甚多,独自一人出去也不一定就安全,她宁死也要跟叶昊天在一起。
魔祖双眼一翻:“出阵只有一途,如果不能过关,便要永远留在这里!两人之中,我总要留下一个弟子!”然后向左侧一指,大声喝道:“时辰快到了,你们看那边有个突起的石台,都上去坐着吧。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还啰嗦那么多做什么!”
叶昊天转头看看兰儿激动的神sè,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拉着她向魔祖指出的石台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敢问魔师,我俩是否只能干坐受死?能否动用法器反抗?不瞒您说,我们儒家虽然是小门派,法器却很厉害,不可小瞧呢!”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提高了很多,意思是如果动用法器,根本不怕你有何伎俩。
魔祖面上露出不值一哂的神sè:“别说是儒家法器,当年……连量天神尺都给我变了xìng……嘿嘿……”
叶昊天吃了一惊:“看来眼前此关没那么简单,如果连量天神尺都扛不过,我和兰儿能挺得过去吗?”
石台只有五尺大小,上面有一个尺许高的石礅,看来魔祖也没料到这次会同时进来两个人,所以做的准备的也是“魔门福祉尽归一”。
“工yù善其事,比先利其器。”叶昊天对战前的准备一向十分重视。
他首先取出两块玉心,一块放在地上,一块置于石礅之上,然后取出监天神尺交在兰儿手里,同时让她将凤琴准备好,随即又摸出一只笔来,饱蘸朱砂在她身上画符。
兰儿定睛一看,那笔原来是两人直闯昆仑东门时从巫履那里得到的符笔。那笔由三十六种珍稀毫毛制成,在天界诸神笔中排在第二位,用来画符极是厉害。
叶昊天自得此笔之后还是第一次使用,一时画得兴起,连着画了三十道神符,将兰儿画的浑身通红,白玉般的脸上也画了几道,这才“哈哈”大笑道:“若不管用,回头找巫履算账!”
兰儿见他对自己如此疼爱,心中感动,柔声说道:“公子自己也要小心啊。”
叶昊天伸手将兰儿坐着的玉心移近石墩,又在自己身上画了几道灵符,这才坐于石礅之上,一手搭在兰儿肩头,令两人的气息连成一体,以便互相照应共抗强敌。
魔祖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对两人的举动毫不在意,只是不时抬头望天,神态也显得有些焦躁,不知究竟在等待什么。
叶昊天看对方神态异常,心中明白此事大有古怪,绝非“yīn风狂肆,万籁俱鸣”那么简单。七月半本是鬼节,这一天鬼门大开,天地之间yīn气极重。再加上双鼎三十万年来第一次相合,说不定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变,同时面前还有那么多魔头法身虎视眈眈,那些人决不是吃素的,自己可得小心了。
他自己炼成了铁血丹心的功夫,所以还不是十分担心。真正令他担心的还是兰儿,兰儿功力尚弱,定力方面稍显不足,不知道能否安然过关。
兰儿回头望了他一眼,目光坚定毫无惧sè,似乎对过关很有信心。
她缓缓将叶昊天搭在肩上的手移下来,让其与自己持有监天神尺的玉手相握,希望能凭着两人的功力,共同催发神尺的威力。
握着监天神尺,叶昊天的心里轻松了很多。他记得女娲娘娘曾经说过,凭着监天神尺数亿的佛心,足以保护周围数十丈内的范围。如今虽不说数十丈,守住身前三尺总可以吧。
准备好这一切,两人面带微笑相互凝视,静静地等待“魔门福祉”的降临。
等了没多久,子时已至。果如魔祖所言,妖风四起,yīn霾漫天,狂风夹着暴雪扑面而来,周围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叶昊天不慌不忙运起护体罡气,连同兰儿一起笼罩在内。
兰儿任他护着自己,心中充满了温馨的感觉,却将一道神识传了回去:“危机关头,请公子自己保重,莫要护我。”
叶昊天眨眨眼睛:“怎么?兰儿在考验我吗?有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也不知是真是假?”
兰儿微笑摇头:“正因为太相信公子,我才如此说,否则若是公子分心太过,只怕无法善了。”
叶昊天充满怜爱地望着她,静静地没有说话。
兰儿却知道要想让他独自逃生简直太难了,于是挑明了道:“不论如何,我也是上清天神了,阳刚之气虽有不足,自保之道却是不弱。公子有所不知,先前在四时八正谷的时候,我已经悟通了女娲娘娘抟土造人神功的主要部分,对于生生不息的原理有了更深的了解。”
叶昊天看了一眼扑面而来的暴风雪,感到魔祖所说的“子时yīn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或许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吧。于是他忙里偷闲传音过去:“如何才能生生不息?是否跟青帝的‘chūn风化雨’神功有些相仿?”
兰儿面带微笑望着他,神识迅速传了过来:“不太一样。青帝的‘chūn风化雨’是一种以柔克刚的功夫,讲的是通过和煦的chūn风消融严冬的坚冰,对施法者的功力要求极高。如果功力不足,不但chūn风吹不走寒冬,还会出现倒chūn寒,chūn寒冻死牛哩!”
叶昊天听她比喻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呵呵”笑道:“那么女娲娘娘的生生不息神功呢?是否对功力要求很低?能够四两拨千斤?”
兰儿有些自豪地点点头,旋即传来神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弱任弱,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叶昊天一撇嘴,做个鬼脸:“你说得太通俗了吧?这种功夫连普通的武林高手都会,如何能够抵得住魔祖?”
兰儿微微一笑;“我举一个例子。严冬来了,老牛身着厚厚的皮毛都受不了,可是却冻不死近乎**的青蛙。你道如何?那是因为青蛙懂得顺其自然,只要留下一点灵xìng,就能安然过冬。女娲娘娘的生生不息神功道理也是如此。具体做法是将元神压缩得极小,没有一点空隙,外邪自然无法攻入。等到危机过后,元神还能伸展开来,就像种子一样重新发芽。”
叶昊天心中一喜,旋即拼命摇头:“可是这样一来,你的肉身就保不住了,那不成!绝对不成!我们还没有洞房花烛呢!”
兰儿脸带羞涩,娇嗔道:“我的傻哥哥!魔祖要的是我们的元神!不是肉身!他让我们坐在这里,自然是为了征服我们的心灵。狂风又不能将肉身吹走,对方也不会真个刀砍斧剁。只要保住元神,过了子时一切都还是我自己的。”
叶昊天想想她说得也不错,只要能保住元神,纵然**毁了还可以恢复,何况**也不一定被损坏。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又增添了几分信心。只要兰儿无恙,他便能集中jīng神对付魔祖的攻势。
狂风暴雪还在肆虐,头顶的乌云却已经压了下来。yīn霾越来越厚,越来越低,仿佛一堆厚厚的毯子,上面放了万斤巨石,重重地压向石台。
叶昊天挺直了身子,仿佛一座坚韧不拔的铁塔,又如大雪覆盖下的青松,在yīn云笼罩中巍然不动。
兰儿却懒洋洋地放松了娇躯,集中jīng神将元神压缩为芝麻粒大小,仿佛冬rì的小草,任由大雪覆盖,只待严冬过后再度发芽。
不一会儿yīn云便穿透护体罡气罩在两人身上,引得他们身上的灵符闪闪发光。一道灵符只能闪烁三、五下,然后便被击破了。
叶昊天没想到yīn云中蕴含的煞气那么厉害!
“看来这一个时辰很难熬啊!监天神尺必需留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现在最紧要的是拖延时间!”
情急之中他想起了温暖的芙蓉帐,于是取出来“唰”地一声支在头上,将自己和兰儿罩在其中。
不远处传来魔祖“嘿嘿”冷笑的声音,意思是说“这种东西也拿出来献丑!有用吗?根本挡不了多长时间!”
叶昊天也没对芙蓉帐抱多大希望,心中想的是支持一刻算一刻,反正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说不定左撑右挡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果不其然,芙蓉帐只撑了半刻时间便被压跨了,接着被狂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
“哎,那可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呢,就这么毁了?”
叶昊天一面夸张地叫着,一面全力催动浩然正气,在头顶形成一道紫sè的光柱,仿佛一只利剑,刺破乌云,直指青天。
一声轻“咦”传了过来,大概魔祖也没料到他还有这种功夫,竟然能将整个魔谷积聚的yīn霾刺穿个窟窿!
轻“咦”之后,魔祖发出低低的吟唱,一声接一声,仿佛招魂一般,听得人十分难受,不知道在召唤什么。
兰儿等了半天未见yīn气临身,耳边却传来魔祖毛骨悚然的吟唱声,于是忙坐直了身子,纤纤玉手在怀中抱着的凤琴上挥过,凤琴便“叮叮淙淙”地响了起来。
如今的她早已到了随心所yù挥手成曲的地步,心中想起chūn天的秦淮河,琴音便成了《chūn江花月夜》,一瞬间仿佛到了暮chūn时节,夕阳映江面,熏风拂涟漪,鲜绿的草儿在轻轻地摇摆,蝴蝶和蜻蜓在无忧无虑地嬉闹;眼前是chūn天静谧的夜晚,月亮在东山升起,小舟在江面荡漾,花影在岸边轻轻地摇曳……
她的琴音很是高明,可是却只能令魔祖的吟唱稍微缓了一缓。
不一会儿,魔祖毫无节奏的吟唱声越来越高,高到极处仿佛在声嘶力竭地嚎叫,最后终于引来“咔嚓”一声巨响。
兰儿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原先呆呆站立的石人忽然动了!各自向前迈了一步!
琴音骤然停住,她被惊得面sè煞白!
千怕万怕的东西还是出现了,石人终于应声复活!
叶昊天的心中也是狂震不止,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兰儿的手,通过颤抖的手臂可以清楚地感到她内心的惊惧。
石人缓缓地向着他们走来,每走一步都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仿佛惊天大鼓敲在心里。
兰儿眼见石人围了过来,将平台围了一圈又一圈,心知必死,于是闭紧了双目,娇躯情不自禁地靠在叶昊天身上,不由自主地想道:“幸而跟公子死在一起……”
叶昊天虎目圆睁怒视着渐渐逼近的石人。他的心中虽然惊惧,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反而越到危机关头越发冷静。他不相信这些人会将自己撕作粉碎,如果只想杀人,似乎用不着这样麻烦。魔祖肯让自己立足石台之上,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不其然,那些人靠近到距离石台丈许的地方便停了下来,然后又发出“咕咚”一声巨响,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抬起置于胸前,一横一竖摆出个奇怪的姿势,静等魔祖发号施令。
叶昊天知道最危险的时刻终于来到了,看架势魔祖是想借助这些人蓄积数千年的魔功制造新的魔头!
魔祖要的还不是普通的魔头,而是空前绝后的魔门弟子!甚至可能超越真神的级数!这才是他将诸多魔尊的法身聚集在这里吸收谷中yīn气的意义!这就是所谓的“魔门福祉”!“魔门福祉尽归一”,产生的自然是超级可怕的魔鬼!
想到这里,叶昊天将全身的功力灌注在监天神尺之中,将神尺的威力完全激发出来,护住了自己和兰儿身周三尺的范围,静待妖人发动攻势。
兰儿的玉手跟叶昊天紧紧相握,自然明白他的一举一动,可以清楚地感到他无比坚定的信心,于是她的心里也逐渐恢复了宁静。转眼之间,她也毫不吝惜地将自身的功力加入监天神尺之中,同时睁开凤目望向叶昊天,紧咬朱唇道:“兰儿与公子共进退。”
叶昊天点点头,沉声道:“先想法御敌于国门之外。万一不敌再考虑化整为零,动用生生不息之法自保。”
话音未落,魔祖的吟唱声再度响了起来,一众石人骤然出手,双掌发出阵阵白烟,裹着狂风暴雪向叶昊天和兰儿冲来!
浓浓的白烟扑面而来,隐隐有种腐化天地的气势,然而却在接近两人三尺处停住了!
魔祖冷“哼”一声:“门道不少呢!”说着,骤然将吟唱声加强了数倍。
石人发出的白烟霎时间也加强了数倍,仿佛一圈白砖砌成的墙壁,向着两人沉沉压来!可是那样沉重的压力也被顶住了,停在距离两人两尺余的地方,怎么都无法突破防线。
叶昊天见监天神尺果然有效,不禁心生感叹,一面钦佩在监天尺中灌注功力的历代大儒,一面感激女娲娘娘的高瞻远瞩。
监天神尺源于“汗青丹心尺”,不但包含了岳飞和文天祥两位绝世高手毕生的jīng血,更有南宋以来历代大儒会成员不下数百人灌注的儒家功力,再加上佛祖和女娲娘娘献上的数亿佛心,更有万灭王鼎连续数rì的锻造,端的成了“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擎天铁尺!
魔祖眼见一个时辰几乎过去了一半,不由得心中焦急,口中喝斥连连,逼着石人加强功力,希望能通过石人泰山压顶的魔功将两人积蓄的佛心冲刷干净,然后再继续输入魔功,如此才能让他们脱胎换骨成就魔身。
眼看两人年纪轻轻,若说能够抵挡数百魔头全心凝注的魔功,打死魔祖也不会相信。魔祖所担心的只是时间而已,因为过了子时,这些石人的威力便会大减,甚至可能恢复泥塑木雕的状态。
叶昊天全力催动监天神尺,心知神尺绝无问题,能不能坚持下去就看自己的功力了。
“可惜失了天时地利,我的功力只剩下一小部分,否则应该问题不大。”他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一刻钟的时间在平rì眨眼即可过去,今rì却比一年还长。
片刻之间,兰儿的口角已经溢出了血丝。
叶昊天的眼珠也快爆出来了!
两人的内力急剧下降,仿佛有上百只吸血鬼在同时吸血一般。数百位魔头一起出手,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又过了一会儿,兰儿“哇”的一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叶昊天也快支撑不住了,无比心痛地望了兰儿一眼,苦笑着摇摇头,准备收功自保。
最后关头,他忽然心有不甘,于是奋起神力以手击打监天尺,同时放声而歌:“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感叹自己这样的大儒竟然力有未济,想不到会中道摧折。
一曲未完,才击了七八下,监天神尺忽然自发地内气鼓荡起来,同时隐隐传出歌声相合:“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rì星。于人曰浩然,沛然塞苍冥……”
每歌一句,尺中的内力便自发增强三分,到得后来,只需叶昊天用手托住神尺,不用灌注功力也能挡住厚厚的白烟了!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正气歌!这是文天祥文大人的正气歌!”
叶昊天心中激动,仿佛看见一个中年书生正与数百的魔头力战,直杀得天地变sè,rì月无光;又像看见书生被关在yīn暗cháo湿的土牢里,正气凛然,夷然不惧;然后是书生当着满脸凶相的元丞相博罗坦然说道:“从古以来,国家有兴有亡,做大臣的自当被灭被杀。我是宋朝的臣子,既然已经失败,自无生理。”最后是一个北风怒号,yīn云密布的冬天,京城柴市的刑场上,书生戴着镣铐,神sè从容,来到刑场。他问旁边的百姓,哪一面是南方。百姓们指给他看了。他朝着正南方向拜了几拜,端端正正坐了下来,对监斩官说:“我的事结束了。”旋即慷慨就义!
监天神尺的歌声虽然很低,响在叶昊天心中却如惊雷一般:“是气所磅礴,凛然万古存。当其贯rì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心cháo起伏之中他忽然觉得有一股浩浩然无穷无尽的内力从监天神尺中输出来,沿着握尺的手臂灌入他和兰儿的经脉之中,迅速补足了失去的元气,然后在奇经八脉和五脏六腑间堆积起来。
兰儿惊讶地睁开了眼睛,充满疑惑地望向叶昊天。
叶昊天一眼看见身周的白烟变淡了不少,明白监天神尺正在将石人发出的魔功转化为中正平和的浩然正气,于是不动声sè地透过神识告诉兰儿:“凝神定志,即刻修炼,不可错失良机!”
可是监天神尺为何还有这等神奇的效力呢?
很快的,叶昊天就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关键就在于物质和能量之间的相互转化!
魔功是由魔头们采用魔门秘法炼成的功力,其中含有行凶作恶积累的魔xìng,表现的形式乃是魔丹。除了内含的魔xìng之外,魔丹跟道家修炼的神丹、佛家结成的舍利子以及儒家炼成的丹心铁几乎是一样的,都是一种能量储存的载体。四种能量体的差别只在心xìng方面。其中神丹含有道家积善而成的仙心;舍利子含有佛家诵经积累的佛心;丹心铁含有儒家造福百姓的仁心;魔丹则含有魔门行凶作恶的魔xìng。
监天神尺蕴含的佛心可以中和魔xìng。然而此刻真正发挥作用的并非佛心,而是神尺之内一向含而不露的儒功!
儒功中正平和,强于自持,甚少表露,因而连叶昊天也不是很清楚。正是因为内含的儒功极其丰富,监天尺才没有被万灭王鼎炼化!要不然别说铁尺,哪怕是乌铊金铸成的尺子也被炼化了!
这也是女娲娘娘倍感惊叹的原因。
监天神尺蕴含了数百位大儒灌注的儒功,儒功则是由极其纯净的浩然正气炼成的,而浩然正气恰是魔xìng的克星,因此神尺方能将魔功中附带的魔xìng化去,转为堂堂正正的内力灌注于两人体内。
兰儿迅速地将监天神尺转来的内力压缩为神丹储存起来。
叶昊天更将一半的内力转化为丹心铁,使已有成就的铁血丹心更加深厚了。
魔祖眼见两人身周的白雾变淡了下来,只道他们终于被自己征服了,不由得心中高兴,连声催促众魔头抓紧时间,一定要在子时结束之前给两人灌注尽量多的功力,以便造出纵横天下的超级魔头。
叶昊天一面加紧转化灌入的内力,一面用心倾听监天神尺若有若无的歌声。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
歌声有一种辅助正气的作用,使他心中平和,内力转化极快。只是短短的半个时辰,他不但找回了先前被困的功力,还使总的功力增进了数十倍。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中正”,明白了什么是儒家的中庸。中庸不是东倒西歪的墙头草,不是獐头鼠目的两面派,而是铮铮铁骨,浩然正气,一腔热血,铁血丹心!
儒家功力包括两大支柱,分别是“仁心”和“正气”。早在仙心谷时他已经将“仁心”修到了极致,更在四时八正谷修成了一半的“正气”,到了魔谷则完成了另外一半。
此时,他已经将儒家功力的两大支柱分别修到了极致,若能再进一步,将两者融会贯通,完全结合起来,必将炼成儒家至高无上的功夫,达到传说中“浩气长存”的境界。
一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了,石人发出的内力早就衰弱到极点,监天神尺的歌声也已到了尾声:“哲人rì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sè。”
听到这里,叶昊天禁不住热泪盈眶,双目放出闪闪金光,募地放声狂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于人曰浩然,沛然塞苍冥……”
歌声一起,周围的石人全都“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更有一半的石人四分五裂成了碎块。
这些法身在魔祖的威逼下,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今受到叶昊天开山裂石的狂喝,一下子变得粉身碎骨了,残存的魔xìng也被摧枯拉朽的“正气歌”冲击得荡然无存。
魔祖分身哪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眼珠子瞪得溜圆,见势不好掉头就走,去得如风驰电掣一般。
叶昊天知道对方跟盘古大帝一般,都是长存不灭之体,因而心里稍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追。
只是那么眨眼工夫,已经不见了魔祖分身的影子。
他略带遗憾地跺了下脚,回身拥住兰儿,心内生出劫后余生柳暗花明的感觉。
此刻兰儿的娇靥变得更加明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纵然是西施复出,貂蝉在世,恐怕也难及她之万一。
有了强大的内力支撑,她的美便是一种由内而外健康的美,绝非西施当年捧心病态之美可比。
此时此刻,靠在叶昊天怀里的臻首抬了起来,秋泓般的眸子注视着叶昊天关切的眼睛,一笑百媚,再笑倾城,朱唇轻启,珠玉之声响起:“感谢公子,我已是玉清天神了,神仙榜上排名一百八十三位!”
叶昊天开怀大笑,回头想想自己,却实在算不出自身的功力究竟到了何种惊人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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