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康熙挪开目光,颇有些不自在，他想说四两银子而已，御膳房上下分一分其实也没多少。
云柔轻易就看穿了康熙的想法,她把账本拍在康熙面前,“皇上可知道这偌大的皇宫一日需要多少蔬菜，又有多少只鸡？”
按照账册上的记载，后宫妃嫔份例不等，最低等的庶妃每顿也是四菜一汤。这四菜早膳是一荤一蛋两素,中午和晚上都是两荤两素。也就是说只庶妃每天至少会吃一只鸡。
像云柔在嫔位的时候每餐三十六道菜,升了妃位则是六十四道，比她高一级的佟贵妃每餐则有七十二道菜。更别说皇上与太后动亦上百道菜。
她粗略算过,只宫妃们每日鸡鸭的用量就在百只上下。
一只四两半钱银子，一百只那就是四百五十两。
深呼吸,她道：“皇上您知道百姓一年花用多少么？”她伸出手指比了个四字，“一个四口之家一年花用不会超过二两银子。您自个儿算算，您这四百五十两能养活多少个四口之家。”
一天四百五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万三千五百两，一年将近十六万五千两银子。御膳房大小管事也就十几个，倘若平分一人一年也能落万两银子。
这只是鸡鸭，她还没算蛋、猪牛羊肉和蔬菜的价格。全部都算是的话,她估计只吃回扣一年落个五六万两不成问题。
这回换康熙沉默了,他忽然发现一两银子看似没什么,他随手赏赐奴才都不止一两,可积少成多，长年累月下来这个数目却十分惊心。
怪不得上次让梁九功检查内务府的那帮人，他查出来不少银子。一个小管事都贪那么多，御膳房总管呢？
康熙忽然想起来永和宫乌嫔的宫殿摆设件件精致,看似平平无奇的花瓶摆件，实际上要么是古董要么出自名家。
以前只觉得乌嫔眼光好，现在……只怕乌雅家也不干净。
“梁九功，你这狗奴才怎么办事儿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没看出来，还得你云主子教你。啊？”还让他在云柔面前丢了脸。
梁九功内心大喊冤枉，当初这事儿他又不是没跟皇上说过，是皇上自己说的，几两银子而已，就当是给他们的福利。现在好了，出了事儿反而是他做奴才的不对。
心里委屈，面上他却一脸愧疚，“都是老奴的错，奴才辜负了皇上的嘱托，罪该万死。”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看的云柔只想翻白眼。
康熙大概也觉得尴尬，他轻咳一声，“这回是朕的疏忽，那云儿你看御膳房买菜该定价几何？”
云柔眼珠子一转，“皇上，您明儿个不上朝吧？不如咱们明早一起去菜市场转转？”
康熙算是勤奋的皇帝，基本上是三天一个小朝会，十天一个大朝会。其他时候就算不上朝，也是早起忙政事。
上一个小朝会刚过去，大朝会还没到时间，皇上明天应该不会那么忙。
她觉得说再多不如让皇上亲眼看看来得实在。
皇家御用的东西虽然不会从菜市场买，但这价格却不应该差这么多。等皇上看过菜市场的东西，回过头来再去看御膳房的报价，她相信不用她说，皇上自己就该心疼银子了。
“成，明儿一早，朕就跟你去菜市场看看，顺便带着太子体察体察民情。”相比较他，太子出手更是大方，对银钱也更加不在意。
他知道不只是太子，他的那些儿子们、勋贵大臣每一个都是如此。
“正好，皇庄上的红薯要熟了，朕看他们平日里吃的脑满肠肥也该减减肥，朕决定到时候带着他们亲自去收获，也让他们体验一下百姓的辛苦。”
“梁九功，你把这事儿给朕记住了，京里的宗亲、勋贵凡十五岁以上，四十以下者都要去。”
土豆、红薯云柔刚开始得到的也不是很多，去年才开始大规模种植，说是大规模其实也就种了三四亩地。
去岁春季的三四亩地，等到秋季翻了三倍不止。皇上的秧苗都是她庄子上的何文生跟着培育的，产出应该差不多。
也就是说皇庄上至少有三十亩的红薯，再加上同等土豆。
皇上指望那些没干过农活的大臣，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收完。
收红薯可不是简单的事儿，新手没经验很容易就把红薯给弄坏了，那样不利于保存。最主要的是扒红薯的时候人要蹲在地上慢慢往前移动。
那滋味？呵呵
或许是云柔脸上的幸灾乐祸太明显，康熙忽然说道：“倒是你跟朕一起去，咱们比试比试看谁收得多，如何？朕也不欺负你，可以先让你半亩地。”
虽然他没侍弄过红薯，小麦、水稻每年都会亲自动手种植、收割，云柔那眼神激起了他的大男子心，他心想一定要让云柔看看。
他上文能□□武能定国，下锄地种田也不输专业的农把式。
“那皇上您可要小心了，您忘了这红薯、土豆是谁先发现的，臣妾可不只会吃。若到时候臣妾不小心赢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您的脸？”云柔没说话，只给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啊，你若赢了，朕答应你一件事，如何？”
云柔眼睛一亮，“这可是您说的，您可不能反悔。”皇上的要求，她可要好好想想到时候提什么。
红薯收获还要有些日子，当务之急还是御膳房的事情重要。
第二日一大早，云柔早早起床，她找出来之前出门穿过的粗布衣裳，脚也换上黑布鞋，头上随后挽了个妇人发髻，只在上面斜斜的插着一个银制的簪子。
看到这样的云柔康熙都愣了，除了长得过分漂亮，这妥妥就是一个村妇。
云柔得意的笑道：“怎么样？”随后又看向皇上，她皱眉，“您就没有再破一点的衣裳？”
皇上穿的也是寻常百姓的棉布衣裳，不过这个棉布可不是粗布，而是上等的棉布。加上他这通身的气派，除非是瞎子，谁看不出来这是个贵人。
若说皇上贵气逼人，跟在他后头的太子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人傻、钱多、速来’。
太子穿的跟皇上一样都是上等棉布做成的衣裳，只不过太子的腰间挂着玉佩，手上还带着扳指，再加上他鼻孔朝天的表情。这不等着被宰呢。
康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以前出宫也是这副打扮，这也是他殿里能找出来的最好的衣裳了。
云柔有些泄气，“算了，要不然这样，等会儿咱们分开买如何，就以一两银子为限，看谁买的东西最多质量最好。”
跟他们走在一起，她可以预见自己绝对讲不下价格。
接连被否定，康熙心气也高，“好，咱们就比比。”
三人分乘两辆马车出宫，在路上云柔还拿出胭脂水粉给自己化了个妆，她把皮肤调暗，脸上点了几个雀斑，顿时从一个灵气逼人的大美人变成普通的菜市场妇人。
满意的收回手里的东西，她故意冲着皇上抛了个媚眼，“皇上觉得臣妾美吗？”
康熙想控制嘴角说违心的话，可惜嘴角根本不受他控制，一直抽搐个不停。
云柔也不是非要等他回答，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什么样。
等两人下了马车，跟在后面的胤礽愣了半晌，汗阿玛马车里这个妇人是谁，云淑妃哪去了？
“皇上从这儿往前走就是菜市场，咱们可是说好的一两银子为限，未免有人作弊，咱们不如把银子都交给梁公公拿着，梁公公你就别跟着了，在这守着马车。如何？”
“可，”康熙当下让梁九功给了他一两银子，他要的都是散碎银角子，甚至还有一百个铜板。
收好银子他得意的看向云柔。为了今日他可是专门做了功课的，真以为他傻会拿着一两银子在这招摇过市？
云柔同样拿的是散碎银子和铜板，看到康熙的铜板，她嘴上不说心里对他倒是高看一眼。这人还没糊涂到家。
太子有样学样也跃跃欲试拿了银子，三个字在菜市场门口分开，每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势要把另外两个人比下去。
云柔身边依旧只带着春燕，两个人没急着买菜而是一边走一边观察。云柔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她能知道这里也多亏了何文生。
不懂的买菜不要紧，她眼神好，走了一会儿便跟在一个妇人身后。那妇人嘴皮子利索，一文钱的价格她能给你砍一大半。而且她发现那妇人眼睛也好使，她选的菜都是上等新鲜好菜，价格又恰好在菜农的承受范围之内。
就这样云柔跟着她买了三样新鲜蔬菜。
而后，她被妇人发现了。云柔也不尴尬，她道：“这位大婶，实在抱歉，我家刚搬来的第一次买菜不太熟，所以……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给您三文钱，你让我们继续跟着，如何？”
三文钱？
那妇人眼睛亮了，她道：“大妹子说什么呢，我一看你就有缘，我准备等会儿买点肉给家里补补，你要不要也来点。”她本来是舍不得买肉的，可白的了三文钱她心里高兴，也就不在乎添个几文买半斤肉吃。
云柔故作迟疑，“我只有五十文钱刚才买菜花用了一些，不知道这肉贵不贵。”
“不贵不贵，我常去的那家肉铺都是现宰的猪肉，新鲜，一斤肉只要十三文钱，比别家都便宜。你跟着我，到时候我让他给你添一根猪棒骨。”
猪棒骨没肉，买来也只能熬汤，价格不贵，大婶经常光顾那家肉铺，如今又带着新顾客过去，猪肉铺老板肯定愿意白送她一根。
就这样，云柔跟着这夫人，不但买到了不少新鲜蔬菜，还买了二斤肉和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