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第52节
李玄胤指腹捏了把她的脸蛋,眼神似是颇为嫌弃,冷声嗤道:“闭嘴。”
这女子没半点规矩,只会得寸进尺!
第46章
婉芙舒舒服服地闭上眼, 忽地,她眉心一蹙,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腹下汩汩的热流涌出, 婉芙根本顾不上羞赧,低喘着气,如虾米一样缩成一团。
李玄胤以为她还要闹, 隔着鹤氅打了掌她的臀儿, “又乱动什么?”
“疼……”婉芙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小手死死抓住了龙袍的衣角, 呜咽的声音几近于无。
李玄胤终于察觉不对, 掌心贴她的身,触手寒凉如水,“怎么回事,哪里疼?”
“肚子……”婉芙极为费力地开口,手心紧紧捂住小腹,那股热流愈演愈烈,“嫔妾……”她喘息一口气, 断断续续道,“嫔妾好像……到月信了……”
时下,女子月信被视为污秽之物,因此, 婉芙极不愿意在皇上面前这样,尤其她还除了衣裳,若是让男人不喜……但她实在是太疼了, 疼得让她直不起腰。
“是这处疼?”小腹贴上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指腹下, 触到一片濡湿。
李玄胤微顿。
婉芙羞得埋住脸,顾不得疼,要拿走男人的手,“皇上,脏……”
男子总是忌讳这个,何况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李玄胤盯着她苍白的脸色,未动,回握住女子乱动的手心,另一只手缓缓揉动她的小腹,掌心温热驱散了凉气,动作温柔。
他淡淡开口,“无事。”
御驾亲征之时,在疆场上见惯了杀戮,脏污的鲜血,相较而言,她这些,不足为提。
婉芙一怔,眼睫颤了两下,眸光轻轻看向男人的脸,皇上一向喜行不怒于色,并不能看出什么。她微微敛下眼睫,合紧了唇。
……
到金禧阁,太医早已赶了过来,婉芙颤着身子,只裹一件鹤氅,缩在李玄胤怀中。
旁人一眼不敢多看。
刚迈进门槛,婉芙余光瞥见候着的何太医,扯了扯李玄胤的衣袖,“皇上,陆贵人那边……”
陈德海很有眼色地去回话,“主子放心,皇上已吩咐奴才安排妥当了,保准还主子一个全全乎乎的陆贵人。”
婉芙扬出一笑,不禁松了口气,这才埋回男人怀里。
李玄胤低眼看着这人黑乎乎的发顶,她倒是与陆贵人情谊深厚。那时他抱起她,根本未想起另一人,是她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分明冷的不行,还要提醒他陆贵人也落了水,这才有了他后面的吩咐。
不知这女子是聪明还是蠢笨,在后宫中竟敢与其他嫔妃这般交好。
吟霜斋距望月台要远,是以,皇后亲自吩咐将陆贵人一同送到储秀宫。陈德海早安排好了两位太医,陆贵人一进了偏殿,太医就赶紧进去诊脉。
金禧阁有皇上守着,皇后就去偏殿看了陆贵人。
陆贵人前不久刚过小产,身子正弱着,猛地碰了冰水,身子骨便愈发得差,一连咳了好些声。
“高太医,陆贵人身子如何?”皇后忧心地发问。
“回娘娘话,陆贵人小产后体虚,尚未完全恢复,如今又落了水,身子大有亏损。臣尽力开出方子调养,只是陆贵人日后子嗣……怕是艰难。”高太医硬着头皮,将最后一句说完。
他在宫里伺候有段日子了,怎不知后宫主子立足,正是靠着龙裔,一个不能生育龙裔的嫔妃,也就彻底断送了前程,他说得愈发小声,生怕这句话让主子动怒发作。
皇后眼神复杂,担忧地看向靠在引枕上,气若游丝的陆贵人。
帷幔中传出女子两声轻咳,嗓音嘶哑,“有劳太医。”
皇后拂了拂手,让高太医下去开方子。
“是本宫一时不察。”皇后坐到床榻边,叹息一声,握住陆贵人的手,“你与泠才人姐妹情深,本宫甚是欣慰。眼下皇上在金禧阁看望泠才人,想必稍许就过来看你,本宫也好去向皇上请罪。”
陆贵人掩唇的动作微顿,眸子敛了敛,咳得猛了些,胸腔震颤,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嫔妾失仪,娘娘勿怪。”
皇后缩了下手,捏着帕子温和地笑了笑,却没再碰她,只是关切道:“咳得这般厉害,不如本宫传太医回来,再给你看看。”
陆贵人虚弱地笑了下,“多谢娘娘好意,嫔妾自己身子自己清楚,娘娘不必再多费那个心思了。”
“高太医虽是宫中御医,倒底资历浅些,不比何太医。不知何太医这时给泠才人看完没有,本宫去遣人催一声,快些过来。”皇后说着,招来人,去金禧阁请何太医来一趟偏殿。
陆贵人眼眸微动,并未阻止。
皇后看一眼搭在红木架上滴水的狐裘,可惜道:“这般精致的衣裳,怕是毁了。本宫私库里倒是有一件比这好的,若搁置着,白白积了灰尘,明日本宫让人给你送去,也算是有物尽其用。”
最后四个字,皇后说得意味深长。
陆贵人低垂着眉眼,帕子抵了抵唇角,脸色淡淡,只一瞬的功夫,神色便如常,像不懂皇后的意思,抬眸间,感激地看了皇后一眼,继而不知所措,“狐裘珍贵,嫔妾实在不值。”
“这有什么值不值的。”皇后面容温和,“本宫执掌六宫,念你丧子,理当多有照顾。”
陆贵人落下一滴泪来,垂了眼眸,“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
泠才人和陆贵人双双落水,望月台上站着的嫔妃各自心怀鬼胎,即便这事与自己无关,也不免好事一回。毕竟没了受宠的泠才人,说不定自己还能入皇上的眼。
然,谁能料到,就这么巧,皇上竟然过来了。不仅来了,还亲自将自己的鹤氅披到泠才人身上,将人抱上了銮舆。
嫔妃们在嫉妒之余,又心生出一阵惶恐,她们不是没有眼睛,泠才人好好的,怎么就那么莽撞朝许答应扑了过去,也就这么巧,那凭栏受了撞击,竟生生断裂,分明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那人在背后算计好了,要么许答应葬送一子,要么泠才人没一条命,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这节骨眼儿,皇上去了金禧阁,她们也不能继续留在这,不一会儿,从未来过外客的金禧阁内殿,站满了人。
到来的嫔妃们纷纷打量这离乾坤宫最近的宫所。眼瞧着里面的金镶玉器,鱼鳞贝阙,那股嫉妒酸楚又冒出了心头。
做甚泠才人这般好命,一个庶女奴才出身不说,一上位就是有封号的常在,还住在这她们求也求不到,离皇上最近的宫所。当初嚣张如宁贵妃,可是也曾张口跟皇上要这储秀宫,奈何早被庄妃看了去,不知怎的,皇上就拒了宁贵妃,庄妃喜清净,是以,这些年,储秀宫只有主宫一位主子,而今又多了一人。
便是谁听了,都是要嫉妒。这后宫之争,瞧着是争权势,争龙裔,说白了还不是争皇上的宠爱。三年一选秀,花儿似的女子一茬一茬地进宫,女子容颜本就短暂,而今就这般白白逝去,却连圣宠都未得着几回,愈想愈气,对泠才人也愈发嫉恨。
只恨那水还不够冷,没让泠才人永远沉在湖底。
……
千黛煎好了药,端进来,要为婉芙上敷。
帷幔一重拨开,婉芙瞄了眼坐在床榻边的皇上,轻拉了下男人的衣袖,小嘴撇着,“皇上,嫔妾要敷药了。”
李玄胤反握住那只柔荑,让她莫要乱动,凉凉看她,“怎么,还要朕给你上药?”
“嫔妾可没有那个意思!”婉芙大吃一惊,连忙摆头,且不说她怎敢支使皇上干种事,就是那敷药的地方,要除去亵裤,实在令她羞耻。这青//天//白//日的,即便两人又那层关系在,倒底不一样。
婉芙连连摇头,眼似铜铃,眸子又惊又诧,雪亮无辜。
李玄胤没忍住,捏了把她的脸蛋。
他本也没想给她敷,他是君王,总不能一直做那些奴才做的事。更何况,见她这样,他倒怕自己忍不住对她做些什么。
遂站起身,拂袖出了殿外。
就着尚且温热的药草,敷到婉芙的小腹,顿时驱走寒凉,舒服得婉芙直哼哼。
“千黛,再往上一点……对,就是那里,好热呀……”
李玄胤站在屏风外,听着里面人的胡言乱语,只觉口干舌燥,腹下发紧,脸色越来越黑。
陈德海候在皇上身边,瞧着皇上脸色愈发难看,以为是忧心泠才人落水一事,斟酌开口,“泠才人身子骨弱,太医说须得修养一段日子就能好了,皇上不必过多担心。”
他将落下话,就见皇上凉飕飕看他一眼,极不耐烦,“就你话多!”
陈德海:“???”
皇上盛怒,他倏地垂下脑袋装死,一句话也不敢再说。难不成,皇上不是担心泠才人么?那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里面又一声女子的轻口今,李玄胤拂袖,不想再听下去,阔步出了内殿。
外殿站着的嫔妃,见皇上出来,停了叽叽喳喳的话头,纷纷面露忧色,“泠才人坠入望月湖,嫔妾们担心不已,不知泠才人眼下如何了?”
说着,那些能装模作样的嫔妃,竟捏着帕子抹起了眼泪,以示诚心。旁人见了,即便哭不出来,一狠心掐上大腿,瞬间红了眼眶,一时间,外殿内穿出哭哭啼啼的女子抽咽之声。
陈德海听着,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再觑向皇上脸色,果真甚是不好。
后宫主子们,演起戏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去时,分明见那些主子在望月台上事不关己地站着,甚是有的毫不遮掩露出看好戏的神色,巴不得泠才人出事,眼下这般装模作样,真当皇上看不出来?
且不提泠才人落水身子可安否,就是说泠才人为何落水,其中这些主子定然脱不了干系。
泠才人受宠,却不像宁贵妃那样有颇高的家世地位,又是奴才出身,后宫连奴才都是踩高捧低的,这般无依无靠,若再无人指正,死了死就死了,谁会在乎。
皇上本就薄情,待有了新人,将泠才人忘却,这泠才人才是真的惨。幸好命大,又有陆贵人相救,才算无事。
李玄胤眼眸微眯,扫了眼站在外殿的嫔妃,随意点了一人,“你说,泠才人为何会落水。”
“嫔……嫔妾?”刘宝林愣愣地拿指尖指着自己,见皇上脸色不耐,不敢耽搁,越过众人,屈了屈膝,手心捏紧了帕子,眉眼迟疑,稍许才开口,“回皇上,说起起因,还要是源于许答应。”
“皇上,嫔妾……”许答应一听刘宝林张口就提到自己,心下一急,立马站了出来,刚起个话头,李玄胤就抬手止住了她,许答应憋下话,使劲扯了把帕子,心中赌气,这叫什么事啊!
李玄胤淡淡道:“继续说。”
不知为何,陈德海在皇上这句话中,听出了风雨欲来之感,头皮都麻了起来。若从许答应说起,那这事不必想也知,是有人利用了泠才人,来谋害许答应腹中的龙种,可真是用心良苦。
刘宝林被吓得手心一抖,扑通就跪了下来,“皇上恕罪。”
“今儿散了请安,嫔妾们从坤宁宫出来,突然被许答应身边的宫人请去,说是要看金灯花。许答应有身孕,嫔妾们不敢不照顾着,遂都去了望月台。嫔妾……”
刘宝林咽了咽唾,声音愈发得小,“上了台,嫔妾与许答应生了几句口角。许答应抹不开脸面,是泠才人忽然开口为许答应解了围,许答应顺了气,便想与泠才人交好,泠才人当时正站在凭栏边上,许答应过去与她说话。”
“嫔妾就看见……看见泠才人忽然朝许答应扑过去,许答应吓得护住肚子,一动也不敢动,又不知为何泠才人忽然脚下转了弯,直直撞向了凭栏,刚好那凭栏就断了,才让泠才人跌入湖中。陆贵人见泠才人摔下去,许是为救泠才人,才跟着跳下去。”
刘宝林哆哆嗦嗦地说完,事实就是如此,可其中的细枝末节却没有那么清楚,譬如插话的璟嫔,还有泠才人鬓间的发簪。旁人听到耳中,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但没人去纠个中错处,毕竟当时不止刘宝林一人挤兑了许答应,刘宝林这般说,只扯进了自己,倒是识时务。
“皇上……”璟嫔骤然开口,旁人的眼光都看了过去,璟嫔上前,福了福身,眉心微蹙,“嫔妾记得,当时离泠才人最近的只有陆贵人。”
她这句话落下,可是惊起了波涛,谁不知陆贵人难产,是泠才人开口求皇上保下了陆贵人一条命,此后陆贵人便与泠才人走的最近,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若说陆贵人陷害了泠才人,首先,这原因是为何?
皇上对陆贵人情谊淡淡,若无泠才人在旁边说和,皇上怕是将吟霜斋忘了,陆贵人陷害泠才人有何好处,根本是于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话也不能说得太过绝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陆贵人是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见不得泠才人受宠,心生嫉妒了呢?毕竟这满后宫,挑出十个嫔妃,里面得有九个巴不得泠才人不好过,死了倒也干净。
璟嫔说完,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福过礼,与璟嫔一般的忧色,“嫔妾也可作证,刘宝林并无虚言,当时嫔妾们都在等着赏金灯花,泠才人往日便与嫔妾们不亲近,只与陆贵人在一处说话。”
陈德海心底一咯噔,这泠才人和陆贵人都不在这,是非黑白,岂不是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后宫里有几个嫔妃见得泠才人好过,万一是陷害,岂不断了泠才人与陆贵人的情分,即便是没断,过了这件事,两人也少不得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