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七宝豆腐羹和脆皮豆花
客人渐多,沈鱼一人也有些忙不过来,阿莓剁排骨还行,于做菜却是没一点儿天赋,崔四也一样,是个管吃不管做的主。
还是要招个帮厨,沈鱼便托人写了张告示贴在门上,自己一个个慢慢相看。
一上午面见了五六个人,沈鱼都不是很满意。
最后崔四推荐了个人,是他的表姑母邓氏。
邓氏四十多岁的年纪,前年死了丈夫孀居在家,带着个儿子。儿子是个秀才,今年打算下场,母子俩虽不富裕也过的去,但邓氏不想就这么做吃山空,才想着出来找个活计干。
只是沈鱼还是不大满意,刀工尚可,但拿炒勺就不太行了,火候掌握不好,但比起其他几个人,已经强上一些了。
崔四见沈鱼有些为难,“掌柜若是没瞧上,我去回绝了就是。”
沈鱼也不是顾忌这他的面子,确实是她的要求有些高了,能达到她要求的人,当个小地方私厨不成问题,哪能出来当帮厨吧。
沈鱼留了个话口,让邓氏先来试上一试,邓氏自然千恩万谢。
连日的晴天,总算下了一场大雨,驱散了这夏日的暑热,突如其来的雨,使得食肆成了避雨的好地方。
有些忘了带伞的见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索性进到食肆点上一壶小酒,一碟花生米吃着,好不惬意。
江祁白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此时不是饭点,躲雨的多没几人吃饭。
小摊子几个月就变成了大食肆,倒让他有些不敢认了,他还想着那糯米饭团的味道,小二却说早就不卖了。
江祁白颇有些士别三日的感慨。
沈鱼打帘出来,听见有人在问糯米饭团,“想必是老客,却已经不卖了,今日有道新菜,郎君可要试试。”
江祁白一身雪青色襕衫下摆被雨水打湿,头上只用一根玉簪束发,气质斐然,许是书读得多了,有些扑面而来的书卷气。
沈鱼手里拿着个空白的菜牌,提笔写下,“七宝豆腐羹”和“脆皮豆腐”,字体只能算齐整,并没有什么风骨,在江祁白眼里还比不上自家儿子。
沈鱼自然不知道自己练了几个月的毛笔字,被人嫌弃了,也是嫌经常请人写太麻烦了,就干脆自己练字了。
江祁白确有些饿了,各要了一份,沈鱼应了声进了厨房。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出来了,她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海碗,一个白瓷盘,一个调羹和一个小碗。
“郎君请用,脆皮豆花得趁热吃。”
沈鱼前些日子学着做豆腐,点卤着实需要些功夫,她没掌握好做了一大锅豆花出来。好不容易学会,正在兴头上,豆腐又放不久。
干脆腌制了些臭豆腐,剩下的全变着花样做豆腐菜,江砚白吃的盐卤豆腐就是这么来的。
海碗里自然是豆腐羹,上头漂着些蛋花和绿色的葱花,淡淡的黄与白混着些葱绿提亮正相宜。
白瓷盘里是脆皮豆花,四四方方的小块垒成塔尖,模样倒是精巧。
江祁白夹起一个脆皮豆花,送入口中,豆花的外边被炸酥了,夹起时便觉娇嫩,一入口更是如此,里头是软嫩的豆花,咬上一口,含了满满一方块的汤汁便溢出来,唇齿留香。
外头浇了酱汁吃着有鱼鲜味,且咸淡正好,江祁白一口气吃了五六个也不觉得咸。
小三角瞬间没了个尖,他才发觉吃了半盘,情不自禁道,“这豆花怎得这般嫩。”
便是当世大家,江祁白也找不到任何一本书中,有形容这滋味的话语。
他再用调羹舀起那豆腐羹,不敢再小瞧,在口中微含了会儿,细细品味,“香蕈丁,虾仁丁,木耳丁,笋丁,猪肉丁还有鸡蛋。”豆腐羹勾了芡,所有的食材浑然若一体。
“掌柜,这七宝最后一宝是什么呀?”江大家实在是没吃出来。
沈鱼一歪头,有些俏皮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大家低头一看,笑了,“妙哉!是豆腐。”
沈鱼默默点头,那豆腐可是她下了大功夫做出来的,怎能不算一宝?
窗外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吃顿饭的功夫,龙王已是收了神通,雨过天晴。
江祁白倒想好好感谢这场雨,不然也吃不到如此美味。
他吃得尽兴,两样又各点了两份,准备给母亲和夫人带去。
沈鱼提醒道,“脆皮豆花冷了就没滋味了,还是来店里吃的好。”
江祁白却说无妨,他家就在坊内江府。
沈鱼这才反应过来,“您便是江少卿的大哥,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江大家?”
江祁白并未蓄须,三十多岁的人看不出年纪,再加上出色的眉眼,更显年轻了。
江家人都生了副好相貌。
秋闱在即,江祁白担心着那几个要下场的孩子,快半月没有回家了,老母娇妻定要念叨,带些好东西也好堵一堵她们的嘴。
江祁白提着食盒送到母亲院里,正巧忙得不见人影的江砚白休沐在家。
江砚白见到大哥回来,像是找到了救星,就找了个借口站起来,“儿还有事,先退下了。”
周氏有了新的念叨对象也就不管他了,挥挥手放他走了。
江砚白给了大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同时也瞥见了他手里的食盒,右下角那个沈字极其眼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祁白无声抗议,这个奸猾的弟弟!!
幸好有沈鱼的豆腐羹和脆皮豆花,“娘,儿给你带了点吃食,凉了就不好吃了,您吃完了再训人可好?”
周氏开口骂他不孝的心思微淡了些,臭小子还知道给老娘带吃食,心里有些熨帖的。
等周氏一尝,心思都被美食勾走了,对江祁白的念叨还真少了许多。
江祁白离开周氏的院子时还默默感谢沈鱼,不然今日的耳朵可要遭大罪了!
葛涵双那里的一份他让婢子先送了去,江祁白陪完周氏回房,桌上还摆着那两道菜,葛涵双盈盈坐在一旁。
江祁白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人揽入怀,“都说了不必等我,是婢子没将话说清楚吗?”
葛涵双抓住他的手,“你难得回来,自然要等的。”
江祁白心中愧疚,“确是我的不对,等此次秋闱过了,我好好陪陪你和阿禹。”
葛涵双眉眼含笑,“你呀,心里还记得我们娘俩就好。”
江祁白撩袍坐下来,“自然是日日都挂心的,不然也不会吃到点好吃的,便巴巴地给你送来。”
听他这么说,葛涵双心里也是高兴的,吃了几筷子,便与他聊起江砚白的八卦来。
葛涵双卖了个关子,“你这吃食是沈记来的吧?”
“是呀,那小娘子字写的不大好,做吃食却有一手。”江祁白夸人还不忘损一句沈鱼的字。
葛涵双笑了出声,“人家一个开食肆的小娘子,又不做学问,写一笔好字做什么,有好手艺才是正理。”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江祁白十分了解自家夫人,不会无故夸奖人,“怎么,夫人要请那沈娘子过府做席面吗?”
葛涵双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就没发现砚白近日有些不同吗?”
江祁白奇怪,“砚白能有什么不同,不对,不是在说沈娘子吗?怎么扯上砚白了?”
江祁白的耳朵到底还是遭了殃,葛涵双恨铁不成钢,葱白的手指轻拧了下他的耳朵,“你呀你,身为大哥,一点儿都不关心胞弟!”
“算了算了,你这不着家的能知道什么。”
江祁白糊里糊涂,没抓住重点,自家夫人的脑回路,有时候确实比那晦涩的诗文难懂。
葛涵双神神秘秘道,“砚白对沈娘子很不一般。”
江祁白才听明白,也来了兴趣,“你是说砚白对沈娘子有意?”
葛涵双点了点头,“有回阿禹同我说,咱们家这江少卿呀主动管起人家小娘子的闲事了,我就觉得不同寻常了,去看了看,沈娘子确实是个伶俐人。”
“只是这一个月却没什么动静,直到前几日,砚白突然跑到娘那里去,说要五百两银子想去置办些产业。”
江砚白还未成家,每月的俸禄都会交个大半到周氏那里,他需要了再去拿。
“砚白名下的铺子如今都还是我在打理,他那个人,哪会想置产业,我就留了个心,果然,派出去的人说,他是把沈记旁边的地皮买了下来,却独独落了铺子,你说说,这不是为了沈娘子,是为了谁?”
江祁白一点即通,“花了这些心思,也难为他了。”
葛涵双叹了口气,又发起愁来,“是呀,可他做这些,也不予人家沈娘子知道,就这么个榆木性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娶到新妇。”
满盛京说江砚白是个榆木的人,也就葛涵双这个大嫂敢了。
江祁白说了句,“娶新妇这事,又急不来的。”
只一句,葛涵双又不悦了,“你们江家人都是一样的榆木。”
江祁白:“……”这怎么还搞连带责任。
葛涵双是江祁白座师的女儿,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葛涵双从小便仰慕他,可那时候的江祁白就是个书呆子。
心里明明已经有了葛涵双,却迟迟不说出口,等到葛涵双十七了,座师说要替女儿找门好亲事了,他才终于憋不住向她提亲。
葛涵双就没见过这么能忍的,忍到她及笄两年后,若不是心里早装了他,一直等他,就该让他后悔去!
江砚白可千万别学他大哥,学学黎辞舟才对,几个月就把新妇娶进了门,也不知他们多年好友,江砚白有学到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