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41章
场上,孔昕霖跟扑过来一个的队友拥抱过后，又转身看向就在旁边的陈遇。
“还想跟你痛快打一场呢。”孔昕霖高兴中不免又带点遗憾，“没想到你居然感冒了。”
他说完朝陈遇伸出手：“全国赛见。”
陈遇跟他击了个掌,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恭喜。”
“你们家的仙女姐姐好像在看你。”孔昕霖忽然一脸暧昧地冲他眨眨眼，“你快趁机去找她要安慰。”
陈遇一怔。
他回过头,却只见女生微垂着头在看手机，一头长卷发披散在两侧肩头,在灯光下，显得沉静又温柔。
孔昕霖搭着队友的肩走远了。
陈遇在原地停了片刻,转身朝球队席走过去。
之前被姜晚叫过来的医生也没再回自己的原位,就在南大球队席候着,见他一下场，就拿着额温枪拦在了他面前。
“等等，先让我量个体温。”
姜晚把手机放下来，起身走过去。
齐博扬几个也都回到了场边,闻言也都抬头朝他那边看了过去。
“多少度了啊？”姜晚问。
医生看一眼额温枪：“379。”
“怎么这么高了。”姜晚一愣，“他这情况要去医院吗？”
医生倒没立即回答,先仔细问了问陈遇的症状,而后才道：“去医院难免折腾,他温度也不算高，又刚打完比赛,休息更重要,我给你们拿点药过来,吃完睡一觉先观察下,烧退了就没事。”
姜晚往回走了两步,拿起他之前随意挂在椅背上的训练服递过去：“你先把衣服穿上坐下来等吧,别又着凉了。”
宽大的黑色训练服衬得女生手指越发细白。
陈遇目光稍稍停了两秒,才接过来训练服，套上衣服后，他在她面前的座位上坐下。
“你等下直接回家吗？”姜晚又问他。
陈遇仰头看她：“嗯。”
面前的男生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除了额前和脖颈上的汗比平时多点外，一点也看不出他像是在生病。
但都几乎要接近38度了，又带病打了一场球，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姜晚默了下：“那你要不你等下别骑车了，跟我一起回去？”
她话音才落，就听吴宆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们先等等。”
这场是分区决赛，赛后还会有个简单的颁奖仪式。
但现场的观众基本全是冲着南大而来，现在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队里其他球员情绪明显也不高，都垂头拎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回更衣室。
此刻被吴宆叫住，脸上都有些茫然。
“我们好歹是承办方，尊重下客人，也尊重下刚刚赢了你们的对手，看完颁奖仪式再走。”吴宆从口袋里把糖拿出来，慢吞吞剥着糖纸，头也没抬，“病号除外，陈遇你拿了药就回去休息也行。”
“能等我一下吗？”姜晚听见陈遇开口问她，声音已经哑得有些厉害。
她回头看了眼场中。
先颁奖的是女篮，刚刚在另一个球馆里拿下冠军的女孩子们已经在场中站好了。
“你想看完颁奖再走？”姜晚问他。
陈遇“嗯”了声：“不会太久。”
姜晚点点头：“好，不舒服就跟我说。”
医生这时拿了药过来。
姜晚弯腰拿起放在一旁的水，然后听见球队席后面有人压着声音在叫他们。
“晚姐，阿遇。”
姜晚回过头，看见翟少宁几人站在栏杆边。
她都差点把这几个小朋友给忘了。
姜晚把水给陈遇递过去：“你先吃药，我过去问问，有事再叫你过去。”
陈遇接过水：“好。”
观众席已经基本空了下来。
姜晚走到栏杆边。
“晚姐。”翟少宁问她，“阿遇现在什么情况啊？”
姜晚：“刚刚重新量了体温，37度9了。”
“这么高了啊。”翟少宁惊道，“那要送他去医院吗？”
姜晚摇摇头：“医生开了药，让他先吃完药休息下，烧退了就没事。”
“那阿遇等下是跟晚姐你一起回去吗？”郁愿问。
姜晚点点头。
翟少宁：“那我们——”
他说了三个字忽然又停下来，瞪向周衍：“你突然拍我做什么？”
周衍面不改色道：“你背上刚刚有只蚊子。”
翟少宁：“……”
翟少宁回头看了眼：“是吗。”
周衍没再理他，只看向姜晚：“那麻烦晚姐你今晚帮忙照顾下阿遇，我们就不跟过去添乱了，免得你还要顾着我们，要有别的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今晚就都先留在学校，不回去了。”
“好。”姜晚又看向郁愿，“那你做的酸辣鸡爪今天不拿了是吧？”
郁愿：“不回去就不拿了吧，明天能吃就明天拿，不能吃我到时候再做一次就行了。”
回了球队席，姜晚在陈遇旁边坐下。
“药吃了吗？”
陈遇“嗯”了声。
姜晚听他嗓子还哑得明显，也没再开口，转头看向前方。
吴宆带着其他球员在旁边站着。
场中，拿下冠军的女篮球员排成一列站好，正在领奖。
虽然只是一个分区赛冠军，场上已经没有观众，仪式也十分简单，但隔着大半个球场的距离，姜晚还是能看清她们脸上的笑容。
场上没有聚光灯，也没有观众为他们喝彩。
但胜利的喜悦和眼中的光芒已经让她们足够耀眼。
“失望吗？”陈遇忽然开口。
姜晚眨眨眼，偏过头。
男生还目视着前方，侧脸线条流畅又好看。
“你是说比赛？”姜晚问。
陈遇：“嗯。”
姜晚记忆力不差，此刻一回想，今天比赛的就都一幕幕电影似的从脑海中划过，从他前两节一个个漂亮的三分球，最后定格在他奋不顾身救球时的模样。
她从小就对体育方面不感兴趣。
运动员于她而言，就是伴随着“坚韧不拔”、“顽强拼搏”、“永不言败”等褒义词出现在各式新闻通稿里的一个遥远职业。
但在这两天的比赛中，他让这个身份，让这些褒义词都在她面前具象化了。
姜晚默了默，反问他：“你呢，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失望吗？”
陈遇抿了下唇，仍看着前方，隔了两秒才开口：“我尽力了。”
“那我为什么要失望？”姜晚视线也转回到场中，“我看着像是只在乎结果吗？”
“不像。”陈遇说。
姜晚：“那你还问我。”
旁边又安静了两秒，陈遇才又低声开口：“我想确认下。”
姜晚指尖轻轻蜷了下。
没再接话。
他们俩说话声音轻，轻易就被颁奖主持人的声音盖了过去，相对那边的一片喜气洋洋，这一片就显得安静得有些过分。
齐博扬实在不喜欢这种氛围，忍了一会儿，没能忍住，开口道：“吴导，我今天又拿了个两双，您有奖励吗？”
吴宆咬着棒棒糖，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含糊道：“输了球，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奖励啊。”
齐博扬：“对方可是连拿五届西南王，哦不对，现在是六届了，年年进全国四强的，去年还差点就干翻a大了，我们只输给他们三分，又不丢脸。”
“你一向没皮没脸的。”吴宆笑着道，“是没什么脸好丢。”
齐博扬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介意：“有没有奖励，您倒是爽快点啊。”
吴宆咬碎口里的棒棒糖：“我那儿有张陆程骁的签名照，要吗？”
齐博扬本意就是牺牲自己来调节下气氛，没想到还真有意外之喜：“要要要，当然要，骁神的签名照我为什么不要。”
他说完忽然想起队里还有个陆程骁脑残粉，于是一把揽住孔绅脖子：“吴导，孔孔是骁神粉丝，您签名照还有多的没，也给他一张呗。”
“喜欢陆程骁，也想要签名照？”吴宆偏头看了眼孔绅。
孔绅点点头。
“全场除了齐博扬，就你失误次数最多，他丢的分多，拿的也不少。”吴宆笑着看他，“你呢？”
孔绅：“……”
孔绅没齐博扬脸皮厚，不好意思说话了。
吴宆却又慢悠悠接道：“你要把你场上那点没用的花动作都收了，别说是陆程骁签名照了，签名篮球我也能给你弄一个过来。”
孔绅惊喜问：“真的？”
吴宆：“假的，你别信。”
齐博扬：“那我们可不管，我们都听到了。”
他说完又把手搭到自比赛结束后，再没开过口的瞿海洋肩膀上：“队——”
才开口一个字，齐博扬就听见瞿海洋轻轻“嘶”了声。
齐博扬一愣。
他刚才也没用力啊。
史凯比他们早一年进校，今年大二，跟瞿海洋更熟一点，他皱了下眉：“老瞿，你不会是肩伤复发了吧？”
“什么伤？”吴宆回过头，脸上没了笑。
瞿海洋：“没什么事，老毛病了。”
齐博扬：“我说你最后那个球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姜晚也是稍稍一愣。
然后她看见瞿海洋似乎是回头往陈遇这边看了一眼：“没什么好说的，输了就是输了，是我的错。”
姜晚略侧了下头。
旁边男生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错个屁。”吴宆板起脸，“张朝，你带他去医院看看，年纪轻轻的就敢在我面前说什么老毛病。”
史凯说：“吴导，我陪他一起去吧。”
吴宆摆摆手：“去吧。”
齐博扬：“那我也去。”
“去看病跟那么多人干什么。”吴宆道，“比赛还没完呢，其他人看完都给我滚回去好好休息。”
张朝带着瞿海洋和史凯离开后，d大也很快领完奖。
男孩子们回更衣室换衣服，姜晚略往前多走了几步，然后站在墙边等陈遇。
齐博扬和金波先出来。
两个人在姜晚面前停下来。
姜晚抬起头。
金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还是齐博扬压低声音开口道：“晚姐，陈遇要是退烧了，你就跟我们说一声啊。”
姜晚笑了下：“好。”
“那我们就先走了。”齐博扬搭着金波肩膀。
金波：“晚姐再见。”
姜晚笑着“嗯”了声：“拜拜。”
陈遇从更衣室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女生偏头朝他看过来时，眼尾还略略弯起，像是刚才跟人聊得很开心。
“走吗？”姜晚收起手机。
陈遇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她眼尾停了停：“在聊什么？”
姜晚眨眨眼：“你说我和齐博扬他们？”
陈遇：“嗯。”
姜晚想着金波刚才别别扭扭的样子，忍不住又弯了弯眼：“他们说你要是退烧了，就让我通知他们一声。”
齐博扬他们刚刚跟她说再见，只是今天这场比赛结束后，以后再见的机会估计也不会太多。
全国赛是赛会制，比赛地点在h市，比赛期间她倒是刚好要去h市工作几天，但会议地点还没定，就算离得近，她到时也未必有空再去现场看他们比赛。
姜晚顿了顿，不由又多补充了一句：“你队友还挺关心你的。”
陈遇跟她并排往前走：“是吗。”
姜晚在心里叹了口气。
全国赛要到六月份才完全结束，也不知道接下来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会不会还和队友相处得这么界限分明。
“瞿海洋好像也在担心你会怪他。”
“怪他什么？”陈遇问。
姜晚：“最后那个失误啊。”
等了几秒，姜晚也没听见他回话，忍不住偏过头。
男生目视前方，表情冷淡，不知是不舒服，还是不想聊这个话题。
姜晚收回视线，也没再追问。
下一秒，却又听见他淡淡回了一句：“你倒是挺关心他们。”
姜晚：“……？”
回去的一路都很安静。
到家后，姜晚又想起他刚刚还打了一个多小时比赛：“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先睡吧。”陈遇说。
“行，那你别走楼梯了，坐电梯上去吧。”姜晚看他耷拉着眼皮，比平时要没精神很多，眉梢像是还不自觉地皱着，她顿了下，“算了，我送你上去吧。”
送他上了楼，姜晚站在门口：“我下去给你熬个粥，有什么事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陈遇“嗯”了声，手按着门把，却又没动。
姜晚指指楼梯：“那我先下去啦，你快进去休息。”
“姐姐。”陈遇叫她。
姜晚：“还有事？”
陈遇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姜晚眨眨眼。
陈遇提醒她：“三双。”
姜晚：“……”
他又不是翟少宁，都发着烧，怎么还惦记那一顿饭。
姜晚满心无奈地想了下：“明天下午行吗？吃完正好去看比赛？”
陈遇：“好。”
“那你快进去睡觉吧。”姜晚道，“我等下问问少宁他们。”
下了楼，姜晚去厨房泡了点米，期间她还切了块里脊肉腌好，又洗了点青菜放一边。
等把泡好的大米放进砂锅熬煮，姜晚就靠站在流理台边上，点开今晚新加的五人小群。
【姜晚：你们明天下午有空吗，要不要过来吃个晚饭？】
消息一发出去，手机就飞快地响了起来。
【翟少宁：有空有空，太有空了】
【翟少宁：我都好久没吃晚姐你做的饭了[苦涩]】
【小芋圆：我也有空】
【小芋圆：okjg】
【周衍：okjg】
【翟少宁：对了，晚姐你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啊】
姜晚正拿汤勺翻搅锅里的粥，以防糊锅，看到消息，动作停了停。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如果跟他们说是要请陈遇，顺带叫上他们，这个话题可能一时半会儿聊不完，她最后只简单回道：【明天刚好没事】
把白粥熬好，姜晚看了下时间。
才九点半。
估摸着楼上那小朋友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姜晚就暂时没把里脊肉和青菜下进去。
她关了火，上楼洗完澡，照旧翻了a出来听新闻。
都是平日做惯了的事，今天她却有点心不在焉，频频走神。
姜晚索性退了a，随便翻了个电影出来看。
看完电影已经快接近凌晨，姜晚打了个哈欠，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粥做好转进电炖锅里保温，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电话是陈遇打过来的。
姜晚接通。
男生声音听着还是哑的：“姐姐。”
“醒了？”姜晚问他。
陈遇：“能给我拿杯水上来吗？”
姜晚一愣。
她之前居然也忘了问他楼上有没有水了。
“行，你等下啊。”
挂了电话，姜晚下楼拿了个玻璃杯接了杯温水，想了想又倒掉，重新换了个新保温杯接了杯水。
上到三楼，姜晚估计他人在卧室可能听不到敲门声，还是象征性地先敲了下门。
结果她手才刚碰到门板，门就往里开了条缝隙。
应该是之前就没关严实。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门口溢进去的一点光线，再往里就是一片昏暗。
姜晚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姜晚借着门口的微弱光线一路往里走。
卧室里的遮光窗帘没拉，有浅淡的月光照进来，隐约能看清床上躺了个人影。
“陈遇。”姜晚试着叫了他一声。
屋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
姜晚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他半梦半醒间给她打的电话，还是渴醒后觉得不舒服，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发烧若是温度过高，还是有一定风险。
姜晚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过去再帮他探探温度。
屋里太暗，姜晚怕打扰他休息，也怕看见什么不合适看见的，就也没开手机电筒，只是她才刚轻着脚步走到床附近，脚就被一个圆圆硬硬还会滚动的东西给绊了下。
姜晚完全没料到他床脚边还有东西，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倏地往前一扑，直接跌在了他床上。
男生被子应该只盖了一半，她这么一扑，上半身直接撞在了他硬实的胸膛上。
姜晚鼻子疼得一酸。
与此同时，她听见陈遇轻轻“嘶”了声。
陈遇就是刚刚没醒，被她带着这么一股冲撞力扑上来，估计也该疼醒了。
他还在生病。
姜晚也顾不上尴尬，忙撑着床想直起身。
“姐姐？”
男生不知是不是没完全清醒，还有点没搞清情况，哑着声儿这么叫了她一句，就一边用手半揽在她腰间，一边也半坐起身。
“是——”
姜晚刚刚才半直起身，腿也不知道跪在什么地方，腰被他这么一揽，他又同时坐起来，她整个人又扑回他怀里，一个“我”字还没能说出口，嘴唇就好像贴上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
黑暗能放大人的五感。
姜晚先是感觉到他的怀抱是烫的。
扑打在她唇上的气息也是烫的。
而后已经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才模模糊糊看清男生近在咫尺的脸，他眼睑微垂着，鼻梁高挺，再往下——
再往下？
姜晚倏然一愣，反应过来后，她慌忙往后一退。
可男生的手还禁锢在她腰上，姜晚退得太急，反而让那股反作用力带得又跌进他怀里。
姜晚急忙偏了偏头。
但也没比刚才好太多。
她下巴轻轻磕在他肩膀上。
这几乎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姜晚从脸到耳朵都烫成一片。
男生就这么抱着她，没动，也没说话，也不知道是还半梦半醒着，还是别的什么情况。
姜晚缓了缓呼吸，开口叫他：“陈遇，是我。”
陈遇“嗯”了声：“我知道。”
他顿了顿，忽然又带着鼻音接了一句：“你今晚一直在帮别人说话。”
姜晚唇上好似还留着刚才的触感，思维有些迟缓：“什么？”
陈遇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低低叫了她一声。
“姐姐。”
这次没隔着手机，是真真切切地贴在她耳边叫出来的。
姜晚耳朵烫得越发厉害，听见他又开口：“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姜晚大脑一片空白：“看不出来什么？”
男生低哑的声音和滚烫的呼吸一起落在她耳畔：“我这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