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子Ⅰ
[你是灾厄之子。]
[你生来便具有吸引灾厄的不详体质。从母亲早已死去的身体中降生于世,还是个婴儿的你便随着父亲踏上了逃亡之路。]
[你的父亲最终被仇敌所杀,你却幸运地活了下来,独自在这个世界上流浪。]
[——你有着远超常人的强大生存力。]
[你的父母是一对普通的巫师,追杀他们的仇敌是远比他们更强的巫师。还在孕育之中的你便随着母亲一同遭到敌人的诅咒,母亲在分娩时死亡,你却带着诅咒活了下来。]
[这份诅咒化作如影随形的灾厄,让你从小到大无数次与各种各样的死亡擦肩而过。]
[你走过的地方,有暴徒当街杀人,有风雨袭击小镇,有突然爆发的小规模战争,有山体滑坡,有人类的野心家因为金钱与利益相互厮杀……每一次你都差点被卷入其中而死,每一次你都靠着强大的求生意志、远超常人的恢复体质,和一点点奇妙的运气,死中逃生,一次又一次幸存下来。]
[你不知道究竟是你在吸引灾厄的降临,还是身上的诅咒吸引着你奔向灾厄发生地。]
[灾厄与你宛如一对出生起就被分开的孪生兄弟,无论原本相隔多远,总会因为血脉中的感应而奇妙地相遇,重新聚在一起。]
[当你频繁出现在死亡现场却总是安然存活,对你的面孔逐渐熟悉的人怀疑你引来了厄运。于是,你渐渐有了“灾厄之子”的名号,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以免被人熟悉面孔被怀疑引来灾厄之后的遭遇。]
[直到一位黑巫师在小镇上抓人,刚好流浪到这座小镇的你不幸中选,与其他被抓的人一起,成为了这位黑巫师的实验材料。]
[黑巫师并不惧怕你所谓的不祥体质,反而对你身上的诅咒很感兴趣。]
[你甚至成为了他实验室的新宠,是唯一一个非一次性消耗型的实验材料。]
[最终,所有和你同时被抓的实验材料都死去了,只有你又一次顽强地活了下来。]
[你已经不知道自己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却一次又一次挣扎地摆脱了祂。]
[一直活到黑巫师的高塔被攻破,而你也作为幸存者被解救,被发现巫师的资质,甚至有机会加入学院,成为一名巫师学徒。]
[你多灾多难的人生似乎终于走上了好运,即将迎来平静、安稳、而普通的生活。]
[这样的你,似乎该别无所求。]
[但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巫师学院一共有三大主流学派,分别是元素、血脉,与生命,以掌控自然元素、研究和开发超凡生物血脉,以及洞察人体本源为核心,三大学派内部又有众多分支……”
从深海沉溺的感觉中清醒,白意睁开眼睛,在大段大段的系统旁白之中,一道声音清晰地悬浮在耳畔,那声音好似蕴含着某种魔力,引导着他的精神不自觉沉醉。
但这种轻微的程度只要他稍稍凝神就能挣脱。更像是一种轻度的催眠。
“好了,学徒们,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站在所有人面前为学徒们做完介绍的年轻女巫师用富有魔力的语言引导着他们的精神。
旁边已经有人在这种引导中不自觉地跟随本心开口。白意看起来好像和他们一样,在眼神恍惚一瞬之后,轻声呢喃。
“我选……”
他的思维在一刹那之间高速运转。
按照旁白的介绍,这具身体的诅咒对于真正的巫师来说不算什么,加入学院之后,只要他肯努力,彻底破解诅咒并非不可能,要是表现突出,说不定能直接请强大的巫师出手,只要以后不主动去危险的地方作死,苟在学院里学习成长,将来说不定还能留下来当个老师什么的,美好的未来肉眼可见。
——那么他又为什么会成为这个角色呢?只有执念深重者,才会成为噩梦游戏之中的主角,由系统将他们的愿望翻译成任务。
更何况,来到这个副本是「希望共鸣」的指引,说明在这里他能收获对现实有帮助的东西。因此,白意必不可能只是简单地学习巫师的法术,哪怕这似乎是又一种超凡体系。
但留给现实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便他再次从噩梦碎片副本之中带出新的超凡体系,传播给全世界,又能如何呢?
这并不能改变归墟将至、世界毁灭的未来。
结合「永夜之地」那个副本,白意有了一个新的推测:这个噩梦碎片副本中的世界,恐怕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接毁灭,至少他这个角色,一定不会在归墟之前死去,而是亲身经历世界归墟。
正因如此,这个角色才会成为执念深重的“主角”,拥有需要他完成的心愿,而他也能在这个噩梦碎片副本之中,再次收获一种新的应对归墟的方法或道具。
而现在的时间节点,就是这个角色刚刚成为巫师学徒,踏上超凡之路的第一步。
他会在这个时间节点苏醒,说明这第一步的选择至关重要,或许会决定未来的走向。
“……你说呢,系统。我该选什么?”
【检索到特殊角色「重生者帕尔默」。】
久久没有出现任务提示的系统终于现身了。
现在的白意已经知道,系统每一次发布任务前,其实都是在利用特殊的方式检索噩梦之中这个角色执念最深的愿望,相当于翻阅一遍执念的记忆碎片,将印象最深、到死都念念不忘的事情,发布成为任务。
在白意彻底掌握系统,拥有创作者权限之后,系统有什么发现也不再隐瞒了——
凝固的世界之中,漆黑的文字闪烁着。
[作为死去的世界残骸,噩梦碎片副本中的每一个角色都只是死去的执念残片,他们并不知晓自己死亡的事实,只是如生前一般活着,还想着实现生前没能实现的愿望。]
[但帕尔默不一样。]
[他是一个重生者。或者说,他自以为是一个重生者。因为他保留了死亡的记忆。]
[相较于其他一无所知地在噩梦中不断重复上演着生前生活的“人”、在副本之中无数次重复剧情的角色,他就像是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且知晓剧情的NPC,因为拥有着归墟中身亡的记忆,而在不断重刷的副本中无数次企图更改结局。]
[但他显然失败了。]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噩梦碎片副本将会在十年之后迎来归墟,二十年后彻底毁灭。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带着记忆重来,也无法更改自己的结局,哪怕他站在了世界的最高点,成为最强大的巫师,也不能战胜毁灭的命运,只能在绝望之中一次次走向死亡。]
[但他不想死。]
[从出生开始,他就在与死亡做斗争,摆脱死亡活下来已经成为他最大的执念。]
[“这条在无数次灾厄之中努力挣扎活下来的命,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就这样死掉,曾经的挣扎又算什么?”]
[——正是因为对生的渴望无比强大,无法避免的死亡才会让他如此绝望。以至于所有的执念都遗忘了死亡的记忆在噩梦碎片副本中生活,只有他深深记下临死前的绝望,即便只剩执念也将死前的最后一幕深深印刻在灵魂深处,这才有了他自以为的“重生”。]
[你所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位“重生者”。]
半空中的旁白突然转变画风,对人称代词进行了转换,显然是颁布任务的前奏——
[这已经是你在999次死亡之后,第1000次“重启”,回到最初成为巫师学徒的时间点。]
[无数次死亡的记忆被深深印刻在你的灵魂中,让你对生的执念无限加深。]
[无论如何,你都要更改自己的命运。]
【任务:摆脱死亡。】
【“我要活下去!哪怕所有人都死掉,哪怕整个世界都毁灭,我也要活下去!”】
【“我不要再重复死亡的命运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活下去!”】
白意第一次为人类的意志而惊叹。
那么多次死亡,正常人都该崩溃了。而这个角色却还是在顽强挣扎着想活下去。
“这样纯粹又惊人的执念,为了生存而不惜一切的意志……倘若告诉他毁灭世界就能让自己活下来,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去做吧?”
“哦,不对。现在这个角色是我了。”
一秒代入角色的白意弯起了唇角。
“——我会毫不犹豫去做哦。”
半空中的文字如烟雾一般消散,凝固的世界重新开始运转,在规规矩矩选择学派的巫师学徒之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
“我能问一下,哪个学派生存力更强吗?”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披着学徒灰袍的瘦弱少年却坦然自若,他只是高高举起一只手,像是课堂上举手发言一样,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请问,哪个学派的生存能力更强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哦。”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诡异。能加入学院已经不错了,居然还有人在这里挑三拣四?
而那位女巫师则是笑了一声,并没有恼怒:“小家伙,你很有勇气。先了解清楚,再作出选择,这也符合巫师的智慧。”
“……如果要说生命力最强的学派,我可以告诉你,是生命学派的巫师。”
“……尤其是药剂师。”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白意礼貌地鞠了一躬,“那么,我就选生命学派吧。”
“聪明的选择。”白色巫师袍下的女巫师笑了一声,将一个标好身份信息的木牌扔向白意,“拿好你的学徒证明,这也是你出入学院的凭证,没有证明会被大门口的魔物攻击。”
“我是生命学派的导师朱里安,主讲药剂学、解剖学、植物学……”
她拍拍手站起,将记录完所有学生信息的水晶球一并收好,起身走出这间类似大礼堂的教室,还不忘回身补充了一句:
“感兴趣的学徒,可以选择我的课哦。”
直到女巫师已经离开,周围的其他学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离白意最近的几名学徒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他。
一个衣着奢华,腰间还配着镶嵌蓝宝石的骑士十字剑,看上去像是贵族出身的红头发少年更是怪叫一声,冲他挤眉弄眼:“伙计,我敢保证,你现在已经被这一期的所有学徒都记住了,你怎么有胆量向尊贵的巫师大人提问?”
看来在这个世界巫师的地位极端之高,因此本世界的原住民NPC都对他们深怀敬畏,如同底层的普通百姓面对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哪怕只是简单的提问都不敢,害怕冒犯了对方……
一般在其他体系之中,只要入门了,就会被同体系的超凡者接纳,只需要仰望体系最高层的顶尖人物就够了。就好比武道体系,初学者不必对走在更前面的人保持如此夸张的低姿态,除非是面对天都之主裴和风那种层级的大佬。否则,大多数武道修行者之间其实是平等相交的。
但这个世界显然不同。
贵族必然比普通人更加明白巫师在这个世界的分量。眼前这个贵族出身的少年一口一个“巫师大人”,就足以说明,哪怕是成为巫师学徒,恐怕也只是比普通人地位高,但对真正的巫师还是要保持绝对的仰望。或者说,只有成为真正的巫师,才能跨过凡人和超凡之间的门槛?
红头发的乔纳斯可不知道眼前这瘦弱的灰袍少年只是短短瞬间就分析出了那么多的信息。他只看到少年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木牌,将之收进灰色的学徒袍宽大的口袋里,然后抬起头来。
他叹了口气,用坦然到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其实我也不想的。没办法,保护自己的生命,对我来说永远是最高优先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