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那种兄妹
再醒来时,马车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晨光从窗幔的缝隙透进来一些。江七七发现自己又搂着哥哥的腰,脸埋在他怀中。
二人睡在地铺上,盖着被子,江弈的呼吸很轻浅,他搂着江七七,手腕搭在她的纤腰上,是一派亲密的姿态。
明明两个人前几天都还算不上很熟悉呢,这会儿已经能抱在一起睡觉了,昨天她坐在哥哥的腿上,困了便睡了,一点都不怕。或许这是一种本能么?正如她总是担心哥哥会出事。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已经上了官道,江七七躺了一会儿,觉得哥哥的怀里很舒服,一时之间困意又袭来,她挪了挪身子,想要换个姿势睡觉,大腿突然蹭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硬挺的、又有些热,像一个棍状物。
……是什么啊?好奇怪的感觉。
江七七闭着眼睛,困得发懵,下意识便伸手摸索过去,正要摸到的时候,她的手腕微微做痛。
江弈制住了她细弱的皓腕,他不知为何突然醒来,却也没有说话。
江七七的大脑还没有清醒过来,还敢跟江弈撒娇:“我疼。”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甚至还替她揉了揉。
江七七舒服地蹭了蹭他的前胸,又口齿不清得问道:“有个东西……是什么啊?”
江弈把她的手放回去,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他贴着她的耳朵说:“睡吧。”
哥哥的声音好沙哑,是不是也没睡醒?总之,既然哥哥不在意,那就没什么事吧,江七七不再想大腿旁那个硬硬的东西,很快又睡着了。
再度醒来,已经行驶到了一个繁华的镇子上,江七七睡得很好,又加上第一次出来玩,难免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喜悦,她跟着江弈下了马车,谷雨打点好了客栈。
沉岸望着两人的背影,和谷雨语重心长:“尊主今日面色好差。”虽然他从前也总是一脸苍白,但今日好像还有些乌青在眼下,不至于影响容貌,只是看着更像个病弱的读书人。
谷雨不知想到了什么,先是面色一白,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又转变为赤红色:“不可议论尊主!”
沉岸觉得莫名其妙。他先是说:“没睡好吧?”
谷雨的脸更红。
“我知道了!”沉岸恍然大悟,“尊主定是被小姐拖累,在忧愁要怎么摆脱她,我就说了,小姐不会武功,跟着咱们肯定……”
他话没说完,谷雨已经翻了个眼白,走远了。
镇子繁华,地处要界,往来的人鱼龙混杂,各式各样,自然也热闹非凡。梳洗用饭之后,江弈换了身衣服,便和沉岸匆匆出了门,由谷雨陪着七七。
同样是女子,七七对谷雨要稍微亲近些:“谷雨姐姐,我想出去看看。”
她面容秀致,眼角下面一颗泪痣点缀,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可怜兮兮得看着谷雨,谷雨神色微动。
但是想到尊主的吩咐,谷雨又冷声道:“不可,外头不安全。”
江七七叹气,她还是那个被哥哥牢牢监视的小女孩。
二人便坐到一楼茶馆,江七七趴在窗边看着外面,虽然不能去玩,但也饶有兴趣,正痴迷间,街上一个黄杉丫头发出娇斥:“你干什么!我没推你!”
她腿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看起来十分清苦,又长得老实,口中嚷嚷道:“你把我的腿撞瘸了……赔钱,赔钱!”
黄杉丫头气的要蹦起来:“你少冤枉人!”
男子不管不顾,还对周围围观的人说道:“这丫头方才故意给我使绊子,害我摔了一跤,我家里头指望我呢……”
言下之意,就是赔钱。
江七七看到那少女气的脸上一阵扭曲,觉得心疼,没忍住说了一句:“她没有绊你。”
众人的眼神望了过来,那男子不服:“你看到了?”
江七七点头:“我一直看着外面呢。”
少女的衣服颜色鲜明,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黄杉少女冷哼一声看向那男子:“听到没?再缠着我要钱,看我不叫哥哥打死你!”
很快,围观的人群散去,那男子骂骂咧咧得走了,少女走到茶楼,找到了江七七,脸上还有红晕:“这位姑娘,真是谢谢你。”
她作势要靠近江七七,一直沉默的谷雨挡住了她:“我们小姐身体不好,姑娘当心些。”
她什么时候身子不好了?江七七在心里叹气,朝少女点了点头:“没事,你坐下来就好了。”
黄杉少女名叫邹容,是与哥哥一同出来的,他们和七七住在同一家客栈。她的哥哥叫邹佩,出门买东西了,方才缠着她的人,是个无赖而已,目的就是要她的钱。她似乎个性单纯,对谷雨的话深信不疑,和江七七交谈的片刻,关心了不下五次她的身体如何。
江七七受宠若惊,一开始还不敢说太多,后来也渐渐攀谈起来,二人坐在茶馆里,说书人的段子都不如邹容有趣,她听邹容说各种奇闻趣事,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
邹佩傍晚时分回来,见到邹容身边的江七七,眸色一亮:“这位姑娘是?”
邹容抢先回道:“这是我今天结交的朋友,她叫江七七。”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江弈,但认识江七七的人却少之又少,邹佩也不认识,他只觉得面前的姑娘气质清绝,于是扬起一个笑容来:“在下齐峰山庄少主邹佩,江姑娘有礼了。”
他面相有些轻佻,说话又文绉绉的,江七七有些应付不来,邹容在一旁解围:“哥,她身体不好,你别吓到人家。”
“原来如此,”邹佩点头,“在下带着舍妹启程去百花城,不知江姑娘是?”
江七七小声回道:“我也跟哥哥去百花城。”
正说话间,江弈已经回来了,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江七七身后,一言不发,江七七闻到了一丝非常淡的血腥味,才转过脸。
“哥哥。”她有些忧心,哥哥这是又去杀人了么?
自从小时候见到了江弈从冰洞出来,她就对血腥之味很敏锐。
江弈看了看她,没有回答,眼神放到了邹氏兄妹的身上,江七七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这两人是今天与她刚认识的。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懒得跟那两人打招呼,轻声:“回房吧。”
邹佩猜想到此人就是江七七的哥哥。只是这人虽容貌出挑,却态度傲慢,似乎不把其他人放眼里,难免心里不平,于是便不甘心的追了上去。
“我们也回房。”
叁人的房间都在最顶楼,江七七跟在哥哥身后,站在房门口,邹容终于觉得不对。
“七七,”她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话,“你跟你哥哥睡一间房?”
江七七觉得奇怪:“怎么了?”
虽然说别人的家事她管不着,但邹容还是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跟我哥,八岁之后就不同床了……”
看七七和她哥哥的样子,也不像缺钱啊,邹容不解。
邹佩看着七七和江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原来两位是那种‘兄妹’。”
江七七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倒是江弈突然说了句话:“是。”
难怪要睡一间房,原来不是亲生的,而是闺房乐趣,叫惯了哥哥妹妹。邹佩看着江七七楚楚动人的脸,觉得可惜,又觉得江弈生了张小白脸,那方面未必能行,可是人家都有爱称了,只怪他来晚了。
告别之后,二人进了房门,江七七眼神不解:“什么叫那种‘兄妹’”?
江弈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