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你干什么
萨塞尔从梦中醒来,发现贞德还在睡。
卧室里,壁炉的火仍在噼啪轻响,还掺杂着翻书的沙沙声,犹如人在睡眠中的呼吸那么平静,给他一种舒适的感觉。油灯就摆在铺有紫色丝绒的书桌上,闪着微弱的光辉,照亮了书桌。薇奥拉在读书,她听到了地毯和衣服的摩擦声——黑巫师就和衣睡在地毯上,毕竟,他还没和屋里这两人熟到同睡一张床的地步。
薇奥拉合上萨塞尔特意抄录的识字书——因为她本人不识字,所以得先从消除文盲开始——从椅子上走下来,在他一旁蹲下,灵巧地从怀里取出一条湿毛巾递过去。
这毛巾上还保留着体温的热气,也许是她刚拧好的。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时候醒过来的?”
萨塞尔没听到她回话,这声音也慢慢融入到这寂静之中。小姑娘眼睛不眨的盯着他,睫毛上闪烁着几点光亮。
现在,在她的周围和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外来的,非自然的,和她格格不入的——黑巫师的通用语入门手抄、囚禁着魔女灵魂的血宝石、属于神明的时间停滞的卧室、漂亮的长裙、绣有玫瑰花纹的上流社会贵族小姐服饰、束在发辫上的浅紫色缎带。可她本人,她沉默的痛苦和她递过湿毛巾时轻微的动作是朴素的,平静的,就像她尚未遭遇通往现在的一切时,在小渔村的屋子里那样。
毛巾还是温的,带着些湿气,半坐起来后,萨塞尔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好像有点咸味?”他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地舔了一口。
“是......是我不小心睡着时口......口水流上去了。”薇奥拉吱吱唔唔地说。
萨塞尔注视了她一会,直到薇奥拉脸颊发红的把脸埋在膝弯里,才摇摇头:
“好吧,既然你说是口水,那就是口水吧。”
他也没心思拆穿这女孩私底下一个人哭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擅长带孩子——真理在上,他前半生是在军队里度过的,后半生是作为黑巫师度过的,他怎么可能擅长带孩子?
“嗯......是口水,是口水。”她小声嘟哝着重复这句话。
萨塞尔扬了扬眉毛:
“那样的话,我刚才舔了你的口水,这说明你就要嫁不出去了。”
“诶?”
“你知道吗?一般来说,如果男人舔了少女的口水,那她就会在十多天之后怀孕,然后生下小宝宝,你懂吗?”萨塞尔问道。
“不......那个......”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小时候有听母亲说过小孩子是怎么出生的,老师。”
萨塞尔愣了一会。
“......浪费我的感情。”
“不过,还是谢谢您安慰我。”她小声说,“虽然,嗯......您安慰的方式比较粗俗。”
“去去去,看你的书去,”萨塞尔催促着,“不许给大人提意见。”
他转过身去,开始卷盖在身上的被子。
薇奥拉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她注视着萨塞尔的背影,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然后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他那头黑发。那只手纤细而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小女孩的手。
在黑巫师开始浑身僵硬之后,她转过身去,在地毯上轻轻迈着那两只裸露着的白皙的小脚,坐回椅子上读书。
被小女孩同情了......该死。
萨塞尔不声不响的叹了口气。是啊,他是一点都不擅长对付小孩子,谁让他是民间恐怖传说的主角呢?
由于心情有点抑郁,他决定去摇醒贞德,用她睡觉睡到一半后不得不醒来的痛苦盖过自己的抑郁。
他站起来,收拢好被子,走向床边,走近正在侧身躺在床上的那女人,——她身上盖着有些发白的被子,像是盖着条白色的尸衣——他随手把被子揭了起来。
这女人居然还穿着屋子女主人的睡衣,把自己当公主吗?他可是和衣睡在地毯上的。
到底谁才是来这地方郊游的?
萨塞尔的眉头极其不快的拧在一起。
可话又说回来,自从在地牢苏醒以来,也就是第一次跟她见面以来,他还一直没见过裁判官没挂着她那副臭脸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现在他见到了——老实说,他觉得眼前这个睡梦中的人是另一个人,或者说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
就像一个奇异的幽灵,或者说一副有生命的画作。
画中的一切都清晰准确——从她睡衣的衣褶边缘刺绣花纹的针脚,到她在呼吸中轻轻起伏的胸口,到她喉咙下凹洼处跳动的淡青色血管,到她像是永远也不会挂起微笑的嘴唇曲线——可这时却也显得很柔和。
她的头发散在半露的肩头上,散在阖起的眼帘上,散在小巧的鼻尖上,仿佛是散落的灰烬,或是山涧小溪中金蛇一般的月影,竟给他以遥远而陌生的观感。
透明的火光柔和而暗淡,仿佛是水下的光线——落在贞德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使她比那个人偶看起来更加奇异。
萨塞尔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他摇了摇头,把视线从这女人的脸上挪开,瞪了一眼正在注视他的薇奥拉。
“这都是假的。”
萨塞尔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他皱起眉头。
贞德手中的卷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微微发黄的羊皮纸卷成一圈,用蓝色绶带捆着。
那是魔力。
古老的、血腥的魔力——这魔力让他想到了伏妖的迷道、雪魔的迷道还有天玛斯的迷道。他们是上古时代的种族,世界上最早诞生的智能种族,所谓的‘创世种族’。
作为黑巫师,他们可以接触对人类开放的迷道,他们也可以接触邪神的迷道,但他们只要还是人类,就无法接触那些只对特定种族开放的迷道——眼前这卷轴所联通的东西,就是人类无法正常联通的东西。
他敢保证在他入睡之前,这房间里绝对不存在这玩意。
“呼——那么就让我来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萨塞尔小声的呼出一口气,他弯下腰,向贞德握在手心的卷轴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右腕,试图掰开贞德扣在卷轴上的手指。
该死,这女人怎么握的这么紧?
他用力把那几根看上去非常漂亮的细长手指往上拉,就像是在掰五根铁管。黑巫师的手腕上青筋暴起,死咬着牙关,一点都看不到刚才注视她睡颜时的表情。
该死,这女人手劲怎么这么大?
“你干什么?”
贞德睁开眼睛,冷冰冰的和他对视。
“让我想想......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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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到55月票的。
我要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