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死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死者
萨塞尔和贞德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走近守着两个士兵的门厅。走廊还是黑漆漆的,只有一束光从窗户顺着打开的木门洒下,阴冷的死气沉沉的月亮照耀着红木地板,幽暗的反光间掺杂着武器和甲胄投射出歪斜的阴影,好像是扭动伸展的黑色树枝。
这里是卡利马拉贵族服饰商铺,隶属卡利马拉呢绒商会,他们如今位于二楼,士兵们守着的正是负责人的住处。
在卧室门顶旁,可以看到卡利马拉呢绒商行会的盾形徽章:红底上画着一只落在白色呢绒包上的金鹰。
在简单交流过情况后,士兵们向他们点头示意,并让开道路:士兵们几乎都不想搀和到同邪教徒有关的案子里,能把责任推给十字教的裁判所正是最合算的。他们听说贞德此人曾经捣毁过五个以上邪教徒的大型据点,还在某条如今称为‘审判之街’的地方处决过成百的贵族和富商,是个了不起的家伙。这位年轻的女士喜欢用剑,剑刃看上去黑中透红,——不像是普通的世俗武器,——据说她斩首俘虏用的也是这柄剑。
这位女士的脸表情冷漠,很漂亮,上身黑色大衣,下身裙甲配长筒靴,脖颈上缠着厚厚的围巾,但是衣服似乎带着些乱糟糟的褶皱。
他们看见那位高大的随从衣服上也带着乱糟糟的褶皱,不禁有些了然,还有些遗憾。
萨塞尔并不知道两个士兵嘀咕了什么,——或者说,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跨过门槛后,是整洁而又诡秘可怖的房间。巨大的书架从墙壁上扯下,书籍则堆成整齐的六摞。桌子上的水晶高脚杯乘着鲜血,酒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幽幽泛蓝。单人床直立在房间的地板中央,紧靠着衣柜,以铸铁锁链捆缚在一起。
一个看不出年龄和长相的女人贴在直立的床垫上,铁钩穿透手掌和脚掌,把四肢向床垫的四个角落拉伸。她的背后以绿色胶状物质黏合在床垫上,如同是糊在粘鼠板上的老鼠。只是说她死了,似乎有些轻描淡写,事实上她尸体的造型极度诡异,恶心到那两个士兵甚至看都不想往里看一眼。
首先是她的脸:她脸上的肌肤——以十多枚铁钩勾在小臂长直径的铸铁圆环里,像伞具一样在她面部肌肉上撑开,成为一个蛛网般的平面,并拉扯到五官特征均扭曲变形的程度——眼角向上侧吊起,耳朵被摘去了,被迫张开的嘴巴则拉伸为诡异的三角形。
其次,是她赤裸的身体:你能看见,她脸部以下的皮肤以利刃划开,剖出一亩亩田地似得凸起肉色方形区块。区块重叠处,是犹如灌溉沟渠的黑红色刀伤。那些刀伤仿佛由尺码测量过一样精确,在她皮肤上整整齐齐的纵横交错着,犹如无数条间隔距离相同的平行线,并于伤痕重叠处——同样整整齐齐的刺入一排排生锈的铁钉。
最后,是她身上流下的血:那些血浆浸透整张原本洁白的床垫——或许是洁白,并滴满尸体脚下的高脚杯,还在地板上溢出满满一滩,尚未凝结。如此看来,她是今天白天被杀害的,而且,很可能就在几个小时之前,甚至是几分钟之前。
“皮肤兄弟会。”萨塞尔说。
“没错,”贞德的目光在尸体上游移,停在尸体的右边胳膊上,“从皮肤来看,她显然保养的很好,可她的右臂萎缩干枯,肌肉特征不像是女人——这不是她的胳膊,而是加害者和受害者交换身体部件的结果。”
萨塞尔饶有兴趣的打量这具尸体,扬起一边眉毛,“转移身体部件,一个莫名其妙的法术。”
贞德面无表情的盯向他,“我希望你把形容词从‘莫名其妙的’改成‘恶毒的’,萨塞尔。”
“你这人事真多......”萨塞尔咕哝一声,然后对她摊开手,“不过现在随你吧,好,按你喜欢的来,那就是‘恶毒的法术’吧。”
这时,从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很多脚步声,一群人打着法术光源冲进走廊。急匆匆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一头浅绿色卷发,湛蓝的眸子。她看上去走的很匆忙,眉头紧蹙,尽管刻意保持沉着,但是两枚尖刀一样锐利的眼睛、没来得及打理的蓬乱卷发、因为撞到脚腕而有些趔趄的脚步,使人能够明显观察出她慌张的情绪。
她一走到可以清楚看到房间内部的位置,就瞳孔缩小的好似针尖一样停住了步伐。
跟在她后面的,是两个表情慌张的女孩。看到尸体后,她们的反应很正常——扶住走廊两侧的墙壁开始剧烈呕吐。
一个士兵对萨塞尔和贞德摊开手,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位小姐是个法师,而且还是贵族出身......十字教裁判所的两位,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贞德对萨塞尔使了个眼色,可事先开口的不是他们。
浅绿色卷发的女孩深吸一口气,说道:
“打扰到裁判官小姐的调查,我深感抱歉,可还请两位不要谴责负责看守的士兵。归根到底错在于我,是我滥用法术和贵族特权在此地强行获取了通行的权利。”
她以一个很标准的贵族礼节微微欠身,“我不想擅自征求原谅,但还请让我留下,因为死在这里的是我的友人。为表达擅自闯入此地的歉意,我请求为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包括菲利斯小姐在卡斯城内和卡斯城外的一切情报。”
这几句话咬字清晰,略带卷舌音。尽管她脸色煞白,甚至脚腕也有些发软,却见不到丝毫呕吐或是退缩的征兆。
真是了不起,萨塞尔漫不经心的想,要是薇奥拉能有这女孩的心理素质和表现就好了。
“哦,”贞德对此不可置否,“那你身后那两个呢?”
“她们是我的舍友,同时也是......”
“把正在呕吐的两个都给我架出去,”贞德抬手打断她的发言,并对卫兵使了个眼色,“不要让她们污染现场,有事我担着,——就报裁判官贞德的名字,我倒是要看看哪个贵族敢在这里闹事。”
听到贞德两个字后,那女孩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看来她听过贞德的事迹,萨塞尔想。
卫兵们以大仇得报的表情把正在呕吐的两位扛到肩上,退开了。
那女孩似乎想发表意见,但在贞德的注视下,又似乎什么意见都不敢提。
“继续吧,”过了一会儿,贞德瞥了她一眼,“继续陈述你所谓的情报。”
“戴安娜·卡文迪什......”她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来自不列颠的贵族家系。”
“啊,不列颠!”贞德有些情绪不稳地感叹了一声。
萨塞尔伸手压住贞德的肩膀,“你冷静一点,别忙着拔剑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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