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长城，网道
大战止息，尘埃落定。
虽说北方评议会只是主力溃败，境内依然有大量的辎重和后备兵力，战争潜力岂止没有耗尽，简直是刚刚动员过半、后劲十足。
但战争确实已经结束了。
就像卡琉斯大议长明明手握南方重兵，但面对康德撕裂国家、分离北方诸郡的恶毒举措，依旧黯然选择默认和妥协，被渣男pua的团团转。
这其中固然有康德手段了得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大势。
……顺便一提，这里的“大势”是本意，给佬们不要搞错。
总之，在格里芬被当众处决、减速力场与心灵机关被依次破解摧毁后，这场战争已再无悬念。
北方诸郡失去了具有声望的灵魂领袖，已经无法组织起成规模的抵抗，更是无法对抗康德的兵锋，双方力量对比正在急速变化。
——毕竟格里芬坐拥减速力场，将震旦人的炼金武器威力削到最弱，依然被康德的钢铁洪流硬生生地推平打爆，这纯粹的暴力战果已足以说明那玩意儿没什么大用，诸国遏制康德的妄想可以休矣。
更何况，减速力场的毁灭，解放威力的不仅仅是常规炼金武器。
还有禁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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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评议会的北方佬们愕然发现，他们所追随的领袖变成了背叛凡世的罪人，而他们则是变成了其爪牙、走狗和从犯。
前一刻还是跟着格里芬大议长夺回北方人应有之利益、要求共享南方诸岛市场、获得更多政治权利的起义者，下一刻就变成了凡世共击之的人奸。
反人类罪，反世界罪，发动战争罪，侵略别国罪，里通星宫罪，反人道罪……康德的运输机长驱直入，传单攻势再度拉满，一顶顶扣过来的大帽子明晃晃地写在纸上，让一种豪商贵族与奥法门阀看得眼晕。
北方诸郡一日三惊。
权贵们一点精神都没有，完全没有半分跟康德淦到底的血性，听说这事儿后，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始兵分两路、试图度过难关。
他们先是火速与图拉夏叶取得联系，通过家族的人脉和关系跟傻哔南方佬……哦不对，是小甜甜们重新搭上了线。
一个个的全都变成了忠臣孝子，声称认识到了错误，愿意无条件重归图拉夏叶统辖，大家都是奥法评议会的一份子，血浓于水，求求昔日的同僚和朋友们看在法（咦）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另一边则是遣使携重礼北上，面见震旦之龙，诉说前事，喊冤叫屈，说他们也被可恶的人奸格里芬蒙蔽，绝无背叛凡世的想法。
结果这两路都吃了瘪。
图拉夏叶那边虽然窝火，但还是捏着鼻子拒绝了北方佬的请求。
他们恨极了康德的趁火打劫和贪婪掠取，干脆把话跟对方挑明。
——震旦人说了，这场战争没有结束，结束的唯一方式，就是发起战争的北方诸郡向远港无条件投降。如果图拉夏叶重新接纳北方，就会被视为北方诸郡的主体，要为北方诸郡背叛凡世、投靠星宫的行为负责。
远港将以此为基准继续战争，直到战争的发起方无条件投降。
这辞令是如此委婉，以至于得翻译翻译——意思就是，远港耗费巨资、付出沉重代价，这打赢了格里芬的叛军、解决了北方评议会的动乱，不是为了帮你图拉夏叶做嫁衣的，你要是躲在后面摘桃子，老子连你一起打。
北方佬们听得心中发寒，这才完全醒悟大势已去。
连图拉夏叶都要屈从于康德的意志，这场战争的走向，国家的命运，还有整个家族的命运，已经完全掌握在了震旦人的手里。
可问题是……
康德的条件，太苛刻了。
交出所有的家产，只许保留一半的贵金属浮财，离开世代居住的土地，留下所有的雇员和仆从，举家搬迁到远港。
这条件简直恶毒到骨子里，以至于这些家大业大的权贵们看到之后，无不破口大骂、愤恨不能自已，恨不得生啖康德之肉。
他们绝不会感激康德还给他们留了一半的钱！他们只会觉得，康德剥夺了他们的地位，夺走了他们的生产资料，让他们没了生计！
钱？钱有什么用？没有了地位，没有了土地，没有了产业，没有了人众，那手里的钱就是取祸的根，只会加速流逝，早晚被刮得干干净净！
——说什么举家搬迁到远港、开始新生活，我呸！只是怕抵抗激烈而已！等真的举家搬到远港，那才是任人搓扁揉圆，手里那一半的钱也要被康德慢慢刮干净，最终落得一无所有，跌入污泥之中！
总之，康德的卑鄙图谋，北方的权贵们一眼就看破了。
毕竟这种事情，他们实在太熟悉。康德用这种几乎毫不遮掩的难看吃相和过于粗糙的手法来对付他们，简直是太瞧不起人了！
北方诸郡回荡着权贵们的骂声。
面对震旦人的贪婪进犯和无耻索取，人人怒火冲天、忍无可忍！
怀着对侵略者的鄙夷和憎恶，他们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不然呢？难道要留下来跟康德斗争到底吗？开什么玩笑，格里芬都没打过，而且康德放出话来要杀全家的！
谁敢留下来试试，看他说话算不算数？
然而康德仿佛是料想到了他们的所思所想，噩耗接踵而至。
被派到歌德边境去跪舔康德的使者连震旦之龙的裤子都没来得及脱下，便被董天命打发了回去，带回了又长又宽的清单。
那是远港方面已经列出的战犯名单。
北方诸郡但凡是小有家产的，全部赫然在列。
使者们带回了康德的命令，命令名单上出现的所有家族与个体都留在当地，维持产业正常生产运转，冻结一切交易转让，封存财产。
等待相关部门接收。
任何试图买双足飞龙航票连夜跑到帝国酒庄的，全都按反贼论处。
任何试图变卖不动产、把资金财产转到他国的，也按照反贼处理。
最离谱的是，附在这名单之后的，居然还有个招聘信息。
说远港团结部所属，已经成立了将北方诸郡作为主营业务的新部门，名叫“特别搜查部”，其主要职能是搜查“星宫叛党”所试图隐匿的财产和物资，确保星宫余孽在北方诸郡被完全清除、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特别搜查部的成员，主要是评议会出身的军人，从降兵里招募的本地人，除此之外，也特别向北方诸郡公开招聘，鼓励带路、征集线索。
哪位若是能进行有效举报、提供有力线索，使特搜部找出被目标藏匿和转移的财产，那最多就可以获得赃款额度的十分之一作为奖励。
其中更是特别指出，即使位列嫌疑犯名单的各个家族、门阀和组织，也可以派遣精干成员自愿加入特搜部，充分发扬各家族组织对“友商”们的充分了解和爱护之情，来一场双向奔赴的举报。
这样既可以将星宫余孽从北方诸郡连根拔起，也能洗刷自家的罪孽、以表弃暗投明的拳拳之意，毕竟互相监督，才能共同进步。
看到这里，权贵们的心已是凉了半截。
他们意识到，康德完全没给他们留任何机会。
说什么“自愿加入特搜部”，但随名单送来的信里已经明确说了，立刻挑选三名到五名精明强干的家族成员准备加入特别搜查部，这是命令。
显而易见，当各大族的优秀成员顶着特搜部的名头现身时，北方诸郡豪族们最后一丝联合起来的希望就会不复存在！
因为囚徒困境已然降临。
跑是跑不掉了。
通向南方的传送阵被单向关闭，港口被封锁，天空也被控制，再者康德说的很清楚，跑的都按战犯处理，黑暗兄弟会下单，诸国联合悬赏追索，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来一刀刀碎剐了。
聚集起来暴力反抗？
那根本打不过，输了后下场更惨。
想要偷偷藏匿和转移一些财产，不至于被康德刮得太狠——特搜部这恶心人的玩意儿就已经拿出来了。
权贵们茫茫然间，便听到了新的坏消息。
远港空军与巨龙们已经大规模入境，在交通要道、野外和战略要地附近，投下了大量的紫色晶柱。
那东西直接扎根地表，向周围扩散出一圈紫色的阴影。
然后奇奇怪怪的设备装置就传送过来了。
“这是前几天打仗时冒出来的灵感。”
前线指挥部里，康德看着地图上闪耀的光点，对着黛瑞拉解释。
“当时评议会的士兵还在被心灵控制，而我们的军队急于摧毁减速力场和心灵机关，只能强行推进……”
康德话语停顿，望着突然笑容灿烂的黛瑞拉：“你笑什么？”
女皇笑容可掬，探着身子望着线条抽象、平平无奇的电子地图，催促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呀。”
……越来越奇怪了。
康德又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继续道：“当时的问题是，被心灵控制的敌人藏在掩体、地道之类的地方，身上绑满爆炸水晶，突然跳出来，近距离发动自杀袭击……使我方军队一时反应仓促，很容易造成伤亡。”
“当时的解决方案，是在战场上大规模放置悖论圣柱、展开传送棱镜，再由无人机进行大规模战场侦查，密切监视一切异动。”
“发现敌人突袭小队出现，就通过指挥链路立刻报告坐标，确认坐标后，就选择距离最近的传送棱镜跃迁部队。”
“我组织一支在时空枢纽待命的快速反应部队专门干这个活……自杀小队搞突袭，我们也搞突袭，从敌人侧翼传送出来，一个照面就能送走。使用了这个机制之后，敌方自杀突袭的战果立刻就降下来了。”
黛瑞拉听到这里，眼中浮现讶色。
之前的欢喜心情已经被抛到脑后了……作为凡世最出色的君主和名将，她刹那间就意识到这个模式机制的巨大用处。
“所以你把它运用到了北方诸郡身上？”
“是。”
康德看着地图，说道：“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如此之多的城市和人口，如果要驻军管理，就算把远港全部的军队撒过去都管不过来，而且必须要化整为零，被牵扯巨大精力和兵源，什么事都做不了、做不好。”
“但用上这一套军事系统，那么北方诸郡的驻军，只需要一个用于镇暴的二级旅团就足够。因为北方诸郡就算想反抗，也不敢组织起大规模的军队来搞对抗，大概率的做法，就是偷偷摸摸的搞破坏。”
“每一处高价值区域都会有以传送棱镜为主体的哨站的驻扎。那哨站甚至可以做到无人化，只需要一两座自动化防卫武器，发电装置，信号基站，搭载着识别模块的监控系统……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在识别到威胁，或者收到警告之后，就可以立刻做出反应。”
“譬如一支被雇用的破坏分子破坏了道路或者电线杆，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几分钟就完成任务，得手后就飞快逃离，那我得说，如果他们没有事先买一套五千金币起步的传送阵直接离开，那他们就死定了。”
“最多三分钟内，一架无人机就会在高空掠过，锁定他们、射出飞弹，他们甚至不会知道是谁杀死了自己。”
“如果要抓活的，那无人机就会向附近发射传送信标，一队精英干员已经严阵以待，并且随时可以呼叫更多支援。”
康德按动键盘，地图之上，北方诸郡的广袤土地，星星点点。
连城错综复杂的线路，犹如巨手，掌控全局。
“卡琉斯说我难以治理北方诸郡，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这一套放在地球，治安战专精的美帝都得高呼爸爸。
黛瑞拉惊叹着这宏大的战争系统。
不需要道路的依托和后勤的支持，将超空间机动优势发挥到极致，辅以战场情报信息快速传递响应……几千名军人就可以镇压一个国家。
她轻声道：“这套军事系统，叫什么名字？”
康德转头往她，露出骄傲得意的神色。
“——长城。”
“很恰当。”
黛瑞拉没有对这个名字产生什么别样的反应，这很正常，一个名字而已，她在意的是其他的方面。
女皇幽幽道：“看来你真的对北方诸郡很上心，不仅要下狠手把这里的旧势力连根拔起，而且还特别设计了这么一个镇暴体系……”
“不是旧势力。”
康德否认道：“我赶走他们，不是为了把效忠我的人塞进去做新势力。”
黛瑞拉歪了歪头，示意不懂。
“北方诸郡被扫荡赶走的，不是旧势力，而是整个……食利者阶层。”
“现在没有皇帝，没有贵族，没有资本家，只有我，以及劳动人民。”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要让北方诸郡成为更高效率的兵源、资源、物资、武器出产地，扫清食利阶级，是因为我想做个实验。”
康德淡淡道：“实验出一种适合凡世的道路。”
黛瑞拉脆生生道：“听不懂。”
“解释这个很困难，而且哪怕你受过专业的训练，但可能依然会害怕。”
他笑了笑：“简单来说，我想让凡世变得像我国家那样，变成我熟悉的、更好的样子，但我不能把我们的模式和成功的经验全盘搬过来。”
说到这里，康德低下头，思忖片刻，说道：“将近一百年前，那时候我的国家还是另一个政权，烂的要死，先行者们想要走另一条道路。他们仿照了一个成功的大国的经验，结果被搞得很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才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绝不能生搬硬套。”
“那个大国的经验，与我们的国家不同，凡世的情况，也与我们国家不同。我家乡那边没有超凡者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拥有超能天赋的社会阶层和群体的位置，我如果把我们那时候的成功经验不假思索地全盘搬过来，那前辈们恐怕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失望。”
他摊手道：“远港那边有我的威望压制和整个社会舆论，所以超凡者和普通人的对立并不明显，但问题依然存在。他们与普通人天生不同，一个稍加训练就能放火球，另一个练一辈子都搓不出一点火花，差异如此之大，在这种条件下，喊什么人人生而平等的口号，我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望着黛瑞拉茫然莫名的神色，康德摇摇头：“算啦，打赢星宫再说，打不赢星宫说什么都没用……”
女皇确实听不懂康德在说什么。
因为以精灵的社会形态、寿命长度、综合国力、贫富差距、生活态度等方面来看，完全没有任何诞生红色思潮的土壤……
——暮月王朝最需要压榨国民、国内矛盾最突出的那一阶段，被鹦鹉这叼毛靠着魔导技术大发现和黄金时代硬生生推过去了，真他妈绝了。
黛瑞拉见康德兴致缺缺，便主动略过话题，她沉思片刻，问道：“那套空间传送系统，你有没有考虑到应用在民用和治理方面？”
康德愣了一下，然后笑。
“当然想过，用传送通道将整个世界联系起来。”
“经济活动，人口流动，物资交换，交流进步，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快，很多的城市压力也会迎刃而解。城市和村镇将以更紧密的方式联系起来，治理成本也会大大降低。社会效率会变得更高，改变将发生在方方面面。”
他伸了个懒腰，摇头晃脑。
“轮子的发明和大型牲畜的驯化使得聚落间的联系变得更紧密，于是文明才能进一步发展，交通对于文明的意义远不止于出行。空间跃迁的模式超越了火车、飞机和轮渡，应该可以推动文明再度进步……我当然有这个计划。”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现在的远港甚至北方诸郡的民生生活来说，海陆空已经够用了。莎拉娜的处理能力有限，先紧着军用吧。”
黛瑞拉听得入神，这个她懂，而且很有兴趣。
于是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民用？”
康德随口答道：“至少要打完星宫之后吧？”
女皇笑了起来，看起来竟更开心了：“都想到这么久之后了？”
“啊。”康德转头看向天空，“大气层外的世界被星宫所监控和笼罩，一个又一个纪元，凡世的魂灵都被重力束缚。这座头顶的大山搬走之后，毁灭的危机不复存在，战胜了居于星空的强敌，之后要做什么呢？”
“完成了如此瑰丽浪漫的伟业……”他回头对黛瑞拉翻了个白眼，“可别告诉我，你们还想继续留在这泥巴星球上干仗。”
黛瑞拉若有所思：“很有可能是这样啊。现在有星宫的威胁在，各国还是将信将疑，还是忍不住要内斗，更别说星宫被击败之后，肯定要更加肆无忌惮地互相攻杀了，因为国与国之间，总要抢东西的……”
“所以我好人做到底喽，打赢星宫之后，再给你们找点事做，别整天盯着母星上的一亩三分地……”
有超空间跃迁系统支持，星际旅行和宇宙探索就不会这么慢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
康德喃喃道：“这个世界的宇宙，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在这时，黛瑞拉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地球人一怔。
女皇心中微微一紧，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然后她就听康德慢慢说：“……嗯，好。”
精灵一下子就笑了，她笑着直接抱过来：“那说定了！”
“……哦。”
“不许反悔。”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嘿嘿——说起来，你这个民用版本的传送体系打算叫什么名字？”
“没想好……大运河？”
“怪怪的——你看，无数个点，无数条跃迁通道交织，确实像一张大网，网状的空间通道，不如叫它网道。”
“一个名字，怎么叫都好啦。”
黛瑞拉还要再说，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嗡嗡响起。
康德抬手接通，顺便开了免提：“怎么？”
“父亲，帝国的最新消息。”
平和随意的笑谈氛围消失，康德冷下脸来。
“——找到那王八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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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草，大喷射，一吃东西就难受恶心，今天下午吃了几个枣差点吐了，还发烧头疼……思来想去，应该是那天中午吃的菜嫌麻烦没放进冰箱，天气热，大家也小心点啊……坐在马桶上码字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