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吞噬血肉的毁灭者向格林萨特逼近”
精灵远征军指挥部参议军帐中的横幅，又增添了一条。
“吞噬血肉的毁灭者向格林萨特逼近。”
康德的行军路线被标注到了地图上，每隔两到三个小时，他就会抵达新的战场，然后发动一场声势浩大、令人惊怖的攻势。
第三次战报已经传来。
来自亚伦希德王国的仆从军全军覆灭。
国与国的关系也有远近亲疏，亚伦希德是暮月王朝最早的几个附庸国之一，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改造成了精灵的形状，国民对暮月的认可度极高，王室、官僚集团、军队体系和既得利益阶层也与暮月王朝形成了盘根交错的关系网，可以说是铁杆小弟了。
他们的军队自然也得到了暮月王朝更贴心的关照。
不仅热心邀请亚伦希德的将军与军官们前往暮月王朝的皇家军事学院进行刻苦的进修，皇家陆军淘换下来的装备也优先打折卖给亚伦希德，这个国家的军队清一色精灵装备，学习的也是精灵战法，当然全都是猴版的。
但即使是猴版的，亚伦希德军队也被认为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劲旅，在精灵军方也有着不低的评价，他们作为拦截康德的第三道防线中的重要一环，被参谋们寄予厚望，并且将其部署到了重要的牵制位置。
结局如他们所愿，康德确实走的是亚伦希德那一路，也被亚伦希德军的攻势所牵制引诱，与这支南方诸国的劲旅发生交战。
然后步入了前两支军队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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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战报来得尤其之快。
因为战报是远方观战的斥候密探火速写出来的，内容全都源于他们的观测，而没有对溃兵的问询和采访，所以节省了很多的时间，而且，他们并没有看到最后，一来，结局已经注定，二来，他们已经失去了观战的勇气。
因为亚伦希德军队的装备与阵势都太像精灵了。
阵列，战法，武备。
像精灵军队那般的阵容，像精灵军队那般作战，像精灵军队那般勇猛。
然后被难以理解又沛莫能御的强大力量摧枯拉朽般轰击，不断伤亡，直至溃败，他们没有犯错，没有胆怯，完美地发挥出了所有的战斗力。
但还是输了。
斥候们观测战场，恐惧难言。
他们扪心自问，如果处于战场的是皇家陆军的强大战团，遭遇了这样的攻击，遭遇着这样的攻势，结局又会如何呢？
没有谁敢去细想，他们都不想要那个答案。
“他在吞噬血肉。”
以恐惧的笔触记载了战场上所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上百支比附魔弩炮还要庞大的重弩箭头拖拽着流星一般的尾焰呼啸而落，宛如暴雨一般，掀起了剧烈的爆炸，炸死了不知多少士兵，然后，康德驾驶着那辆杀戮无算的炼金战车冲进了亚伦希德的军阵。
并且吞噬血肉。
许多斥候与士兵们都目睹了这一切。
那辆车在凄惨的尸体间咆哮前行，发出了任何人都从未听过的诡异吼声，顶部、前方与侧边不断冒出剧烈的火光与响声，射出了或无形或肉眼可见的无杆弩箭，这些弩箭竟然全都是附魔兵器，会燃烧，会爆炸，能穿透坚硬的甲胄，能粉碎脆弱的人体。
描述称，无论是攻击方式、攻击频率乃至攻击密度，都大大增强了，康德拿出了许多新东西，长短远近，种类繁多。
那巨大的车轮碾过血肉，所到之处，被底盘笼罩住的血肉都消失了。
然后，喷吐的无杆弩箭划过长空的轨迹，多了一道道血腥的光影。
仿佛这钢铁巨兽以血肉为饵料，并将其化作战斗的力量，为所有的攻击附加了血腥可怖的恐惧能量，令敌人脆弱的身体绽放血色之华。
被血色能量强化的远程攻击更加强大了。
但威力上的增强还是其次，视觉效果的惨烈才是压倒抵抗意志的重担，那倾泻着死亡的夺魂之镰高效而可怖，无可阻挡，横扫一切。
据情报描述，康德这回一次性地拿出了至少五种攻击方式，基础效果全都是爆炸，但经过血色洗礼，更加诡异可怖，曾经出现的，先前未曾出现的，火光猛烈，气浪横空，宛如火神的怒焰，洗礼着伤痕累累的大地。
他以更加残酷、高效而迅疾的手段蹂躏了战场。
连斥候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很焦躁，极度焦躁，而且狂暴。
结合前两份战报就能看出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距离丹枫琉森越来越近，康德的攻击烈度和残暴程度正在不断升级，越发嗜血，越发残酷。
“他已经失去冷静了！”
总司令西尔凡凯勒继续对着部下们打气。
“他已经变成了嗜血的疯子，恐怖的恶魔，使用这样残酷的手段，简直与最邪恶的魔王没有区别，大陆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邪恶者，最终作为魔王，被整个大陆联合起来，讨伐和镇压了！士兵们，我们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魔王，正义与光明站在我们这一边，他的行为必将受到整个大陆的谴责！”
“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为了获取胜利，不得不将数种新的攻击手段全都拿出来！”
“当他的攻势锋锐到极致，那就离受挫不远了！”
总指挥官鼓舞着士气，号令他们，调整下一轮的战争准备。
第四次拦截战，暮月直属陆军精锐部队将进入战场。
“这三次胜利，康德都是依仗着强大的炼金战车取胜的，毋庸置疑，他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强大的炼金术士之一，可他只有一个人，既然如此，下一次战斗，我们就以炼金傀儡对阵炼金傀儡，以炼金术士对抗炼金术士！”
“下一次作战的中心原则，是牵制和抑制那台炼金战车，用我们精灵引以为傲的炼金兵科与魔导战械！”
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参谋与军官们依然保持着表面的高昂士气。
并且以百分之百的精力和效率继续投入筹划作战中。
他们还未表现出真正的恐惧和不安，毕竟至少现在，己方与康德之间，依然有着遥远的距离，无论是吞噬血肉的魔王也好，嗜血残酷的恶魔也罢，至少此时此刻，与这家伙交战的，并不是自己。
能赢……吧？
西尔凡凯勒注视着宽广的沙盘。
来自东边的有关康德的战报，每隔两三个小时送来一次，而丹枫琉森的战况报告却二十分钟就会抵达一次。
歌德首都的防御森严之极，本来就经过了十数代的经营，又在这场战争期间得以加强稳固，那是一座坚城，粮草充足，甲兵齐全，汇聚着歌德全国的精华所在，军民众志成城，足以与精灵远征军达成相持。
而远征军发动斩首行动，轻装上阵，后续重型部队和装备还未抵达，想要一天之内攻克这座城市，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一天之后……康德就要来了啊。
能赢吗？
在这场战争之前，他信心十足，认为暮月之强冠绝环球，区区歌德，不值一提，可现在他不确定了，因为这场战争，有一个疯子干涉进来了。
前方战火纷飞，天象诡谲，魔法乱流狂暴四溢。
法术的交锋仍在继续，勇猛的精灵战士们不断冲击着城墙，可丹枫琉森乃是歌德最后之守望，堂堂一国首府，也曾载满荣耀，短短一天之内，完全可以与远征军突袭部队打出个旗鼓相当。
除非，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能够撕破僵持的战线，开辟新的战场。
西尔凡凯勒的目光越过沙盘，看向了丹枫琉森的方向。
自暮月本土和大陆各殖民地与驻军所中调集的大量空军、空战法师与重型魔导器，依旧处于待命状态。
这些年来，空军的概念发展很是缓慢，主要是空骑战兽培养缓慢、单价昂贵，能够进行空中作战的法师更是稀少，所谓空军部队，最大的用处是侦查、游击和为超视距法术齐射标定奥术诸元，至于其他的用处，陆军与法师部队都能做得更好，而且性价比更高。
所以稀少宝贵的空军部队通常被平均分配给了每一支战团，成为了各位军团长的宝贝疙瘩，轻易不参加战斗。
而现在，西尔凡凯勒的手中，汇聚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庞大空军。
他想将这支空军连带着远征军本身所属的空军部队，集中投入使用，从空中对丹枫琉森进行大规模袭击，以龙骑士为进攻核心，角鹰骑士与飞马骑士担任空中护卫，法师们则进行法术轰炸，在远程法师团的集中奥术支援下，自高空俯冲而下，突入丹枫琉森城内。
纵火，攻击枢纽重地，突袭城内各处的法师塔，袭击战略要地，掀起混乱，牵制城内军力，与外界攻势进行呼应。
他有预感，更有绝大的把握，此举必然能够取得前所未有的大胜，因为在此之前，世界战争史上从未有过类似的概念与战法，歌德一定无从防备。
这样的攻势足以改变如今僵持的战局。
只是……
议会严令，在康德到来之前，空军部队不允许投入战场，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平心而论，经过最初的不满和惊怒，然后看到康德势如破竹连续击破三道防线的恐怖战绩，指挥官明白了这个命令的用意。
丹枫琉森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等到后续部队抵达，就可以从容不迫发起攻势，攻破这座城市的法子，要多少有多少。
所谓歌德，所谓丹枫琉森这座坚城，从来都不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康德。
只要解决了康德，什么事情都好说。
如果没能解决康德，那么丹枫琉森城下，会成为暮月王朝最大的梦魇。
所以空军部队不容有失。
一定要保持完好的实力，布下围杀康德的最强阵容。
西尔凡凯勒明白了议会的想法，也承认这个思路完全正确，甚至无比赞同议会对康德的重视，这样的人类，确实配得上那样的阵容。
但如果……
那个可怕的想法还是如藤蔓般滋长出来了。
如果这样的阵容，依然不足以击败和杀死康德呢？
如果康德赶到了丹枫琉森城下，并且击破了由大量空军、众多法师和先代凤凰王玛蕾姬丝开创的迎击长空的重型魔导器所组成的空天杀阵呢？
届时，整个远征军的精锐部队被歌德人死死抵挡在丹枫琉森之外，而那个曾召唤苍天之剑轰击大地、刹那间倾覆五大军团的震旦人会怎么做？
一念及此，他就想不管不顾地命令空军部队全数出击。
在康德到来之前拿下丹枫琉森，令所有的军队驻扎入城，并以满城居民与泰达瑞尔家族的所有成员作为人质砝码，跟康德好好谈谈。
但议会的命令……
还有康德……
十数万精锐部队的生死，战局的胜负，乃至暮月的未来，他的抉择将决定和影响到许多精灵乃至整个国家的未来，这样的责任太过沉重，以至于声名赫赫、战功卓著的曦光领主都举棋不定。
这样的抉择，太过艰难。
还是等一等吧。
再等一等。
再看一看。
他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等待。
毕竟康德距离还远，现在的情势时局，还不足以让他做出决断。
此时此刻，距瀑雪剑圣与阿猩自瓦伦坦出发，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
日光西移，时至下午。
被洪三敷衍应付了好几次的塔格里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伸手揪住了洪三的衣领，莫名的慌张与不安充斥心中，精灵的声音凌厉无比：“康德呢！他去哪儿了！给我说实话！”
那强大的气势磅礴而出，甚至令空气凝结成霜。
洪三面色苍白，眼神却平静：“看来您真的不知道。”
八个小时了，那就不必隐瞒了，况且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就算他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只要疑心一起，以这位的情报灵通与滔天权势，想要搞清楚真相，也只需要短短辰光……
塔格里斯的声音越发狂躁：“不知道什么？”
震旦人淡然道：“好教阁下得知，最迟今早，精灵远征军已经不宣而战，发动了对丹枫琉森的奇袭，我家殿下已经在驰援歌德首府的路上了。”
塔格里斯的表情僵住了。
他继而暴怒道：“不可能！我不信！”
“我也不愿相信，但殿下早就出发了，至今未归，说明消息不是假的。”
洪三语气依然淡定，但话语中却带着若无其事的拱火与挑衅：“但让本人感到惊诧的是，如此大事，以您的身份地位，居然真的一无所知，不愧是暮月王朝，议会与皇室共治，不教皇族独裁擅权。”
塔格里斯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眼中喷薄着熊熊怒火，他咬着牙，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明明是相信他的。
明明是敌人，却来帮助他，来救他。
教给他东西。
愿意跟他合作。
我主动相信这个人类，哪怕他手中沾染了我同族的鲜血。
——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为什么不相信我？
洪三心中一叹。
殿下，你可得谢谢我。
他凝视着对方碧绿色的苍翠眸子，轻声道：“殿下不想让您为难。”
塔格里斯的眼神瞬间一震。
继而，他的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神情。
“为难……”他苦笑道，“现在又算什么？”
松开手，洪三落地，踉跄几步，直接坐倒在地。
以他的武功修为，面对当世一等一强者的杀气威势，挺要命的。
塔格里斯神色木然，转身。
“对了。”
洪三勉强说道：“您所言的天外来客，在降临此世之后，遇到了贵国假扮歌德士兵、袭击哈林城塞的精锐部队，发生交战之后，又撞上了前来送信的瀑雪剑圣阁下，已经死在了剑圣大人的手中。”
智者说话，提点一句就够。
塔格里斯的身形停顿了片刻，然后，强大的冲击波撕裂了房屋前厅，借着这恐怖的反冲力，精灵呼啸着冲向远方。
“呼……”
洪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他沉思片刻，喃喃自语：“还好，没杀我，可能还有戏。”
塔格里斯已经回到了临时使馆所在。
埃兰迪尔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精灵凝视着对方，亦师亦友的长辈。
他的声音冷漠：“告诉我，你不知情。”
精灵智者低声道：“陛下……”
“——告诉我！”
翠绿色的眸子瞬间化作焚灭一切的烈焰金瞳，凤凰之火焚近虚幻的伪装，孱弱瘦削的躯体被高挑英武的身姿所取代，宽大的法师袍被高高撑起，旋即这动人的体魄就被光辉闪耀的战铠所覆盖，龙胄凤甲，圣辉芒耀，王者之剑卷动永不熄灭的凤凰之火，架在了精灵智者的脖子上。
闻声而来的精灵护卫们大惊失色，他们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
这些出身不凡、前途远大的青年军官纷纷单膝跪地，觐见凤凰王陛下。
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君主只是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老师。
王者的面容被全覆式凤翼战盔所掩盖。
“告诉我。”她似乎在哭，“你们还要从我这里夺走多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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