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休息
“这就是我追随您的理由。”
洪三深深地躬身。
之前的人生浑浑噩噩，经历了几许波折，在生与死的边缘明白生命的意义，犹如凤凰涅槃一般，如今的他心中已有大爱。
正因为洪三已经脱胎换骨，所以越发怜悯那些与曾经的他一样浑噩可悲的人们，因为他已经明白，人是可以有另一种活法的。
他缓缓说道：“臣下原本浑噩度日，不知羞耻，自甘堕落，而今有赖殿下点醒，一朝顿悟，师父教我顺心而行，如今的洪三别无所求，只愿追随殿下左右，让这世间少一些可怜人。”
康德沉吟不定。
人的成长是一步一步的，现在就让他发下大宏愿，愿赤旗满寰宇，要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而斗争，将自己的一生献给这壮美的事业，显然不太现实。
如果真的有这种爱心，为什么要在异界做这事儿呢。
……好吧，在地球上干这事儿是危险的，非常危险的，甚至会造成世界的毁灭也说不定的。
康德犹豫了一下，说道：“我……”
洪三微微抬头，面露质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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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只是觉得，咱们俩现在就在这里发下拯救全人类的大宏愿，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洪三一怔，然后失笑道：“殿下想到哪里去了，臣下像是这么志存高远的人吗？臣下出身卑微，没甚出息，也不敢有什么宏图大志，连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又何谈改变天下人呢？从最细微处做起就好了，就算最后只救了一人，那也是功德，那也是好的。”
康德回过神来，也恍然一笑。
妈的，你刚刚说的那么郑重其事，我差点就要跟你合写资本论了。
他问道：“那该从什么地方做起呢？”
“人心。”
洪三正色道：“一战而覆五大战团，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勋，如同神迹一般，更是收拢人心的最佳时刻。”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出瓦伦坦的轮廓。
“瓦伦坦大战，精灵背信毁诺，屠戮军民无算，在最绝望的时刻，殿下出手扭转乾坤，打出史诗般的大胜，这一切就发生在瓦伦坦不远，就算平民徒步出城，也能亲眼看到战场的恐怖印记。”
“因此他们对一切深信无疑，定然会敬畏殿下如神，稍加整合引导，施以恩惠，他们从此就是您最狂热的追随者，连歌德大公都无法取代您的地位。”
康德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洪三又在瓦伦坦周围画了一个圆：“这个范围，是红溪、坦因等诸城，在瓦伦坦周围、本省之内，骑乘快马，最远两日可到，他们同样受到精灵兵锋威胁，知晓敌人的强大与战争的代价，也能亲眼看到您的战果，所以也对您敬畏顺服，这一点，从不断送来的各处支援和各家小姐就能瞧出来。”
康德瞪了他一眼。
洪三的笑容很戏谑。
于是话题歪了一下：“殿下，真不考虑接受吗？古往今来，无论东西，联姻都是最牢靠的利益纽带之一。”
“我现在看谁都像是一坨花生酱，没有这种兴趣。”
康德说到这里，傲然道：“再说了，我看起来很缺女人吗？蒂娜你也是见过的，蕾奥娜也在这边，还有阿猩，阿猩的佣兵团里也有不错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收下那些长得也不甚好看说不定还有一身臭毛病的贵族小姐？”
洪三连连点头称是，脸上毫无异色，只是说道：“但殿下如果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还是要让他们安心的……”
康德点头道：“说的也是……既然你醒过来了，就委托你全权处理吧，你得空问问这些投机的家伙，愿不愿意把子侄送来。”
洪三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康德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勃然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要男人当然是因为他们更有用，要给他们洗脑的。”
有用，洗脑。
洪三的神色更加惊恐。
康德还在解释，瞧见洪三嘴角一丝笑意，便一脚踹上去：“反了你了。”
洪三挨了一脚，笑道：“看殿下这几日闷闷不乐，所以聊作玩笑，勿怪。”
康德坐回原位，默然片刻，说道：“其实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我想到了普雷斯顿，他是年轻的贵族，城主的弟弟，前途无量，锦衣玉食，如果没有战争，也许就是个鱼肉百姓、蔑视平民的纨绔子弟，但战争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让他看到了先前绝不可能看到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普雷斯顿意识到了麻木而懦弱的平民之所以不敢起身来反抗，不是他们天生卑贱，而是一代又一代的贵族们在他们身上套上了层层的沉重枷锁，才让他们失去了勇气和血性。
“如果他没有死，而是活下来了，此刻也一定会坚定意志，决心为这个国家做一些事情、唤醒麻木的人们吧。”
康德缓缓道：“虽然我对这些凭借着血统和权力蔑视平民、高高在上的特权阶级没有什么好感，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因垄断知识和资源而拥有的力量比平民阶级要强大许多，像尼克和普雷斯顿，他们这些传统贵族在国破家亡的危难之际因痛苦和绝望而得到了更广阔的视野……”
他望向洪三：“他们也是可以被改变和争取的，对吧？”
洪三笑道：“当然，连我这种人都可以，何况是他们。”
两人对视一笑。
洪三从愚昧到改变到觉醒的过程，没有谁比康德更加清楚明白了。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洪三说道，“但请不要忘记，除了贵族，数量更多的平民更有改变和争取的价值……”
康德失笑道：“我特么比你明白多了。”
洪三只是一笑。
他继续先前的话题，桌子上的圆圈未干，他指向了圆环以外的部分。
“民间消息闭塞，传播极慢，而且距离越远，消息就越失真，譬如殿下的大胜战果的影响力，在瓦伦坦城中最强，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可以亲眼见到，在本省范围内的影响力也很大，因为人们也能够看到。”
“可再远一点，歌德其他的省份，到西海岸，以至于精灵国内，帝国诸省，上层贵族与统治者们有特殊的消息渠道，自然可以一清二楚，但平民和小贵族们就不一定了，他们听到这种消息，第一反应是荒谬，第二反应是作假，因为每个人都不傻，只愿意相信亲眼看到的事物。”
“况且，统治者们也会选择性地屏蔽消息，歌德倒也罢了，精灵女皇与帝国皇帝怎么肯让臣民们知道歌德出现了挥手间覆灭一支大军的绝世强者呢？”
康德听到这里，若有所思：“所以？”
“精灵和帝国这边要放一放，但至少要让歌德人知道您的好，至少……”
洪三手指虚划，将瓦伦坦周围的这个圆笼入掌中：“至少瓦伦坦周边的一省之地，这里的全体军民直接受到殿下恩惠，也更容易受到此战结果的影响，对殿下也更加敬畏顺服，这里应当成为殿下的基本盘。”
“至于歌德其他省份，也应该尽力扩散殿下的影响力。”
这时，康德抬头看了洪三一眼，淡淡道：“我来到歌德，并不是为了分裂他们的国土、谋夺泰达瑞尔的基业。”
“臣下知道，当然知道。”
洪三神色如常：“而这也并非谋夺歌德，倒不如说，您如果展现出了对这里的兴趣，反而更让歌德大公放心，否则泰达瑞尔拿什么酬谢您此战的功绩与贡献？又拿什么来请您继续维持对精灵乃至帝国的战略威慑？一位公主是远远不够的，否则帝国和精灵甚至其他国家会送来更多的公主的。”
这话很有说服力，康德不禁无言以对。
“再者，殿下要建立军府，也要有土地人口，要有一片创业根基，才能大展身手，再者，殿下若要一展抱负、教化世人，也可以从瓦伦坦开始，此处破而后立，贵族尽没，平民敬您如神，一定政令无阻。”
康德听到这里，撇撇嘴：“敬我如神……我现在都不想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旦露面，怕是会有傻-逼跳出来，说什么‘既然有这种力量为什么不早早使用害的这么多人死去’之类之类的话。”
“怎么会？”洪三从容道，“世人大多欺软怕硬，但绝不傻，精灵五六万的尸体摊在外面，还没凉透呢，他们哪有这种胆子？”
“……”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好吧，好吧。”康德叹了口气，“我得出去抛头露面，对吧？做个演讲，接见一下社会各界人士，发表强力演说……是这样吗？”
“是的，您已经闭门几日，该出现在各方势力的面前了，看时间，再过不久，无论是歌德还是精灵，以至于帝国等其他大陆诸国，都要有所动作了。”
洪三说到这里，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正色道：“臣下有一事，斗胆请殿下明示……如今您的个人武力如何？”
康德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坦然相告：“有一点小进步，但没有实质性的飞跃，包括那一招从天而降的高空坠物法，也有继续优化的……”
洪三立刻抬手：“好了，殿下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臣下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这些日子，那位绯红女王要寸步不离您左右。”
康德点头道：“嗯。”
“除了要发表演说、展现态度，我们也要将这些事情讲给更多的歌德人甚至帝国人听，远方的人们虽然无法看到那毁天灭地的战场烙印，但人类既聪明又愚蠢，一个人听到殿下的战绩，一定会犹豫和质疑，因为他没有亲眼所见，可如果他周围的一千个人都说这是真的，那这个人就会放弃所有的质疑和不信，成为您忠实的信赖者和狂热者。”
洪三取出了康德赠给他的那台DV，晃了晃：“殿下有办法吗？”
“……有的。”
报纸，收音机，电影，水军，现代人玩了几百年，技术和理念都有。
康德突然叹了口气，有些疲惫。
“总觉得这一仗打赢之后，事情反倒更多了，要吓唬精灵，要结束战争，要等歌德的消息，要处理瓦伦坦的残局，要应付周围蜂拥而至的各种人。”
“阿猩的佣兵团，蕾奥娜的商会，还有北边的绿皮们，还有更多更多的事情，都要我来拿主意……真是的。”
洪三闻言，思索片刻，然后笑道：“不难。”
康德看向他。
“事有轻重缓急，我也愿成为殿下的臂助，不重要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可以交给其他人，不必事事躬亲，只能您做的事情，也可以一点一点去做。”
“所以，不如这样吧。”
面对康德，洪三竖起两根指头，笑了笑。
“两件事情，请殿下说出现在最想做的两件事情，然后去做。”
震旦人微笑道：“然后我再说出最想让殿下去做的一件事情，一共三件，您先做完自己想做的两件事情，再去做我想让您做的事情，就三件。”
康德思索了一下。
最想做的事情。
他默然片刻，轻声道：“第一件，是尼克与其他牺牲者的身后事，我再想如何安葬他，又在想如何让瓦伦坦人以及后世的人们记住他，这座城市的人们也失去了许多亲人……瓦伦坦需要一场葬礼。”
洪三点头道：“当然如此，如今瓦伦坦的善后工作告一段落，人们都需要您的指引和致辞，将生者与死者的魂灵联系在一起。”
康德说道：“第二件事，我要对新获得的能力和质量投射的攻击方式进行彻底的总结，并探寻改良和优化的可能……”
洪三打断道：“这是很有必要的，关系到战争的走向，关系到一切的根基，只是具体细节就不必跟臣下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康德望向洪三：“就这两件，最该做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
洪三轻声道：“做完这两件事，好好彻底地休息一下吧。”
“我已经……”
康德刚想说他已经休息过了，但洪三在此之前，就躬身退后离开。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康德心中震动，神色怔然。
洪三说，是彻底的休息。
能够让康德的心灵彻底平静的地方，不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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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艹，为什么我每次立下flag，就会有情况发生，这次居然是书客服务器阻击我……没办法，一点钟就要维护了，就这一更了。
PS2：加更顺延，反正七夕节我没事做。（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