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大丈夫有所操有所不操
引擎轰鸣，一架客机自长长的跑道宛如奔马般疾行，而后腾空而起，飞向长空，钢铁之翼转过苍穹，向着远港的方向航去。
飞机上的贵客，名叫安东尼-叙拉古。
这位绅士的脸几乎贴在了舷窗上，顾不上感叹这化腐朽为神奇、令凡人腾飞天际的炼金奇观，他拼命地挥手作别，原因无他，这机场跑道上，有一个人正在向这边遥遥招手，以示送别。
那个人叫康德，震旦之龙，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之一。
待到破碎群岛化作一片星罗密布的棋盘，湛蓝的海面宛如一袭幕布，海天一线，远处天穹澄澈，己身已至极高之空，安东尼这才停下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依然激动的心情。
没错，他这是要前往远港。
在康德殿下的提议下，他并不返回蔚蓝舰队，而是直接前往远港，并在那里向星空议庭发回讯息。
提议谈判的信息。
关于停止前线冲突、并进行天外物质交易的会谈。
也就是说，康德作为远港之主、破碎群岛的占领者和拥有者，提议开启谈判，邀请奥法评议会的高官抵达远港，与康德的幕府大臣进行官方谈判。
首发网址ｈｔｔps://m.ｖｉｐ
会议主题，是结束破碎群岛前线的武装冲突，赎买俘虏，开放天外物质购买，提议科研合作，实行情报共享……等等等等。
而在这种大臣级别的会议，他安东尼-叙拉古也能忝列其中。
实在是天大的荣幸。
安东尼抚摸胸膛，强劲的心脏砰砰直跳，心潮起伏，难以休止。
他已经与康德殿下达成了秘密约定，即作为间谍，为他打探评议会的交易底线，并为了康德与远港的利益，对评议会展开游说。
而作为回报，康德殿下将给予他数种糖类商品在评议会的专卖权，而且这并非是恒定的奖励，视他所为远港争取到的利益，奖励也会随之上升。
……赚大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安东尼的心脏突突直跳，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他并不是没听说过震旦之龙的名声和权势，但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在听到女儿可能与康德有那么点意思的消息之后，他先是欣喜，复又疑虑。
而评议会的意志传达到这边之后，他也想了很久——一边是参议院外围议员的位置与随之而来的权势地位，另一边是女儿做了震旦之龙的情人所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和利益，究竟哪个更值得下注。
最后的结论是，前者。
且不论他的家族、利益和关系都在奥法评议会，参议院议员所带来的名声、地位和权力也是实打实的。
而女儿那边——且不论康德和妮希雅丝是不是真的有染，哪怕是真的，这里也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现实的问题。
妮希雅丝是情人。
而且只能做情人。
举世皆知，康德合法的未婚妻是歌德公主蒂娜殿下，震旦之龙为了他的爱人击败了暮月王朝，这已经是全大陆所风靡的年度爱情故事，安东尼并不认为自己那迂腐古板、墨守陈规的女儿能够斗败蒂娜公主，再说了，哪怕是情人转正，那也轮不到她女儿——凤凰王还在前面排着队呢。
震旦之龙的岳父，这个身份确实美妙，可惜这个美妙身份的得益者暂时只会是歌德大公，而相比之下，“情人的父亲”这个身份能不能称之为法律意义上的岳父还是个值得商讨的问题，而能通过这个名头得到多少好处，也只能看康德的良心和妮希雅丝的固宠手段——安东尼对此极为悲观。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爱情是有保质期的。
如果康德玩腻了，新鲜劲过了，那安东尼的身份就会变得更加尴尬。
所以，与其靠着女儿的美色上位、期待震旦之龙的施舍，奥法评议会实打实的议员大位更有吸引力，虽然只是参议院的外围议员，但也进入了这个法师国度的权力阶级，足以让他带领家族完成一次飞跃。
毕竟在这位“乡下法师”那略显匮乏的情报来源和略微狭隘的眼界来看，康德即便坐拥禁咒之威，也不过是个力量强大、炼金技艺卓绝的施法者。
而奥法评议会则是法师之国，煌煌声势数百年，世界的守护者，世间施法者的最后守望，广袤的国土，强大的军队，以开放、包容、求知和真理吸引着全世界具有法术天赋的人们加入，共同铸造法师国度的辉煌……
选择哪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当然是向评议会献上忠诚。
——但就在不久之前，见到康德之后，他把折断的拐杖粘起来了。
装备着强悍炼金战甲的可怕军队，横行于天空的钢铁之翼，宛如神之座驾的巨型钢铁战舰，高傲精灵们的效忠和追随，足以在全世界掀起购买热潮、却被不屑一顾的奇珍美味……短时间内，他就更新了对康德的认知。
富有四海，权势滔天，却对权力毫无兴趣，是个脸盲，有很多听起来让人直接好家伙的小目标，自称是个出身于普通家庭的普通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康德对妮希雅丝，非常上心，非常重视，居然真的愿意为妮希雅丝付出这些珍贵的天外物质、进行赎买。
而震旦之龙所表现出来的善意和拉拢更让安东尼心头狂喜。
他发现自己之前太过保守了。
评议会的议员许诺，做康德岳父的好处，并不是一个选择题。
他可以全都要。
即作为两头通吃的使者，斡旋于评议会和康德之间，使两方都得到想要的东西，而自己，就可以做着评议会的议员，又有震旦之龙在远港遥遥策应，把持着糖类商品的独家专营权，大权在握，日进斗金，岂不美哉？
——赞美评议会，赞美康德！
他心头火热，突然听到客舱广播响起：“喂？我是康德。”
安东尼一个激灵想要跳起身，而后发现自己被安全带牢牢地扣在座位上，男人手忙脚乱地解开带子，大声道：“您好，康德殿下！”
震旦人笑道：“伯父，飞行体验如何？”
安东尼立刻说道：“赞美您，殿下，您的炼金成就举世无双！”
“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旅途，飞机抵达远港，会有官员迎接您，请您立刻通知评议会，我期待着接下来的大臣级会议。”
康德说到这里，语气意味深长：“远港与奥法评议会间的友好关系，就全靠您来斡旋了，勃……我是说安东尼阁下。”
耐心听完安东尼阁下压抑着热情的谄媚之语，康德又跟他聊了几句，最后切断了通讯，他把玩着手中的通讯器，突然笑了起来。
“有趣……交谈，分析，思虑，然后洞悉目标的欲望，引导他的野心，拿捏他的痒处，开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筹码，然后让贪婪者丑态毕露，令堕落者底线全无，使犹豫者患得患失。”
“于是，心术不正者争抢骨头，卑鄙、恶毒、无耻和邪恶如洪流泄出，在恶意滋长、恶华盛放之际，再揭开黑幕，令阳炎照耀，涤荡邪恶罪孽，而抛弃底线、践踏道德的堕落者们将失去一切，他们狂喜的表情将由呆滞变得扭曲，哀嚎咒怨但依然什么都得不到……好有趣啊，跟坏蛋玩真是有趣啊。”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踱步到自己身边的鹦鹉：“我这么说，是不是像极了你们这些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帝王君主……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鹦鹉摊手，嘴里飚出美式英语，黑人腔调惟妙惟肖：“我不知道，兄弟，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怎么就有问题了，你们这些封建君主不就是这么玩的吗？”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熟练的。”
鹦鹉纳闷道：“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是个处男？”
“处男怎么了？”康德勃然道，“处男吃你奶了？”
“……呸。”鹦鹉竖起中指，“我是说，你怎么不用你这一套搞女人？”
“为什么要用？”康德皱眉道，“能被这一套搞到的女人，要么是沙滩，要么是新浪热搜，都是沙滩和新浪热搜了，我为什么要搞？”
“……”
这他妈好有道理，老娘无言以对。
鹦鹉不死心，又说道：“这……好女人应该也可以用吧，PUA什么的，听你说不是有很多受害者吗？你还很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康德即答：“如果是好女人的话，我用这一套对付她，那我就不是人了，大丈夫有所操有所不操。”
“……”
鹦鹉的表情有些迷茫。
康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啥呢？”
玛蕾姬丝语气复杂道：“一时不知道你在第几层。”
她甩了甩脑袋，决定结束这个纠结的话题：“所以，你什么打算？要把那三种伊蓝-泰尔物质送给奥法评议会？”
“为什么不？”康德摊手道，“评议会的潜艇虽然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但我们仍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们似乎有特殊的情报渠道，要么找到了什么上古典籍、考古指南，要么激进一点，他们与伊蓝-泰尔遗民取得了联系。”
“也就是说，他们有考古解封的特殊技巧，而这种技巧秘诀，是我们所无法得到的——武力的威胁、外交的施压和间谍的窃取都无法做到，除非我直接用盗火者之力抽干大议长……既然如此，我们只能骗了。”
他竖起了手指：“评议会可能需要这三种物质来解封伊蓝-泰尔遗迹，那我就给他们，他们既然很急切地需要，那我就坐地起价，敲他们一顿大竹杠，等他们用这些物质解开了遗迹，那我们再来摘桃子，给他们来个狠的。”
鹦鹉皱眉沉思。
“你说的这个我都懂。”她缓缓道，“但有风险吧。”
“什么风险？”
玛蕾姬丝答道：“譬如你的截胡行动失败，评议会的人抢先一步得到了伊蓝-泰尔遗址的控制权之类的，或者是，里面真的有我们推断出的、伊蓝-泰尔的纪元遗民，他们被评议会救出，自愿加入奥法评议会，你想要截胡，难道还要动用武力直接抢走吗？这可是得不偿失，买卖一点都不划算的。”
康德笑道：“那又如何？也是好事啊。”
鹦鹉一怔。
“如果里面真的有伊蓝-泰尔的旧日遗民，那他们被星宫封印囚禁，血仇不可断绝，一朝脱困而出，也必然会成为我们对抗星宫的重要盟友，即使感激评议会的营救恩德、自愿加入他们，将来也会有跟我们并肩作战的一天。”
盗火者眺望天空，然后看向鹦鹉，洒然一笑。
“所以，没太大区别的，评议会也好，我们也好，总有一天要并肩作战、迎击天外，即使评议会得到了伊蓝-泰尔的文明精华，也是增添了凡世的力量，此时此刻，营救伊蓝-泰尔是最重要的事项，谁得了好处却在其次。”
鹦鹉愣了好一会儿：“那你应该直接找评议会，开门见山，戳穿他们的小动作，以给予遗迹物质为条件，谈一个对半分的。”
康德白眼道：“凭什么，那群叼毛跟我有仇，还想背着我闷声发财，甚至还敢来抢老子东西，凭什么要跟他对半分，当然是先看看能不能骗了。”
“……切。”
鹦鹉哼了一声：“到时候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遗民跟评议会跑了，你跟伊蓝-泰尔文明的精华失之交臂，看你怎么哭。”
“有没有遗民还两说，就算有，这不是还有你吗？”康德微笑道，“以你的智慧和能力，加上悖论元素的辅助和地球科技的支持，我们对那三种物质的开发和运用未必会比伊蓝-泰尔文明差多少，我相信你。”
玛蕾姬丝白了他一眼，旋即默然数秒。
随后，她露出了寂寥的苦笑。
“想不到啊。”先代凤凰王慢慢道，“那时的我，曾提议诸族放下成见、联合起来，化解千年怨恨，号召凡世生灵同心协力，而无数岁月之后的第二次生命，论起大局，我竟然还不如你看得清楚……我还真是变了……”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覆上了温暖的手掌。
“这是因为我啊。”
鹦鹉讶然抬头。
康德笑了笑：“当年的你是为了精灵乃至凡世的安危殚精竭虑，当然是有大局观的，而现在，你看待问题是基于我的视角的，考虑的是我的得失和利益，当然不愿意看到我吃亏，也不愿让我的敌人得到好处……也许真是变了，但这样的变化，我很喜欢，也很感激。”
“至于大局的事情，你可以交给我，毕竟我才是这一任的盗火者嘛。”
他轻声道，“你可以随便考虑你想考虑的事情，不必再有心里的负担，玛蕾姬丝，可以不用再战斗了，你的使命和责任其实已经结束，很久很久之前就结束了，可以试着为自己而活……”
当年风华绝代、被凡世所尊崇的凤凰王玛蕾姬丝，怔怔地站在康德面前，望着现任的盗火者。
她与对方结识不到两年，却已经是很亲密很亲密的朋友，她知道对方几乎所有的秘密，甚至她和他的命运也奇妙地串联着……那是她再入凡世的信标，是旧日的失败者徘徊于新世界而不至于迷茫的灯塔。
而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开解她，安慰她，劝她从失败的悔恨和责任的咒诅中脱身，因为他会接过新的重担。
绝美的精灵灿然一笑。
她伸手。
上勾拳。
力道巧妙的挥击不会造成疼痛，却将盗火者一击打飞，庐山升龙霸伴随着先代凤凰王的怒吼，啸于空旷的破碎群岛上空。
“王八蛋！”她咆哮道，“竟敢PUA我！你好大的狗胆！”
康德抛物线落地，然后一个平沙落雁式滑出飞机跑道。
他坐在地上，找不到鹦鹉消失的方向，茫然地摸了摸脑袋：“啊？”
总之，安东尼抵达远港。
联系到驻远港的评议会领事，将这重要的情报送回图拉夏叶。
康德提出了一个谈判。
谈判的内容是，结束发生在破碎群岛的白痴般的冲突，远港方面会归还俘虏，并且向奥法评议会开放出口三种天外物质，允许评议会的研究机构加入天外物质与悖论元素的研究项目，共享成果。
与之相对的，评议会要付出赎金，做出道歉，并且采取以物易物和以人易物的方式，用魔导器、劳工、奴隶、科研学者、奥法人才等来交换那三种天外物质，并且与远港签订贸易协议，开放通商。
但双方心照不宣，其中一个重要的条件没有摆在台面上，即蔚蓝舰队指挥官妮希雅丝的归属去留问题……评议会不可能承认他们把高级大将作为交易条件，这容易动荡军心，引发流言。
而康德也同意了这个默契的提议。
这被评议会的智库们解读为……惧内。
总之，评议会的谈判专员出发，紧急前往远港，幕府重臣们也严阵以待，抛去妮希雅丝的问题不谈，其他的条件也极为重大，这是康德幕府作为一个政治组织与当世列强之一的第一次谈判，不仅关系到远港今后的发展，也关系到幕府的声望——他们要在世界上发出有力的声音。
而这一切的当事人之一，蔚蓝舰队指挥官妮希雅丝，被摆上货架、被亲人出卖、被祖国抛弃的提督小姐，对这一切，依然懵然不知。
￥￥￥￥￥￥￥￥￥￥￥￥
PS1：更新……啊，今天看了看新闻，波兰聪明驴这一波有点内外交困啊，算了，关我叼事，对于他们能不能在后续更新里将曾经承诺过的东西做完，我其实是比较悲观的，毕竟小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