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远古献祭
当康德再次见到那些古代人的身影时，他们只剩下了七个。
起初所见到的，那浩浩荡荡的长龙，在地下世界中穿行的队伍，大部分成员已经死于一路上虚灵的追杀和围攻，或身躯被撕裂粉碎，或化身为扭曲可怖的畸变怪物，只剩下了七位最强者，出现在康德的视野中。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所处的时代，这片地下区域没有四处逸散的暗红色晶体，也没有高纯度的矿石结晶，没有炽热的光与气，只有死寂与黑暗，由古代人们的照明工具所发出的光芒，映照着亘古的黑暗。
康德追寻着他们的脚步。
这些古代人暂时摆脱了虚灵，但不知为何，康德总觉得他们的步伐与身影更加凝重而悲壮，这些过去的生灵，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
地下世界奇异的生态系统和元素环境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他有预感，时空闪回也许会告知答案。
康德迈动着脚步，追随着仅有的七名幸存者的身影。
看着他们来到一处平台。
看着他们一个个停下。
空气寂然，黑暗的虚无中，唯有七人的武器与甲胄散发着光亮，他们在沉默地伫立，不知是默哀，还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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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高大雄壮，铠甲厚重，背负巨大战锤，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战士。
他走出几步，转身，看向剩下的六名同伴。
那六人，包括执旗的领袖，一起向他跪下。
高大的战士沉默而立，坦然受之，然后他低语，声音低沉粗糙，犹如雪山的寒风与冰冷的岩石，说着康德听不懂的话语。
其他六人慢慢起身，注视着同伴，一步一步地后退，退到很远的距离。
而执旗者则走向前去，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同伴。
战士将头盔取下，露出了一张长着獠牙的脸，青色的皮肤，但右眼的区域已经闪耀着紫色的斑块，他抚摸着手中的头盔，眼中闪过了不舍的依恋，然后他将战锤与头盔放到了远处，回到了同伴面前。
然后露出了无畏而坦然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他们发生了简短的交谈。
依然听不懂那话语，但情感与意志可以超脱语言，甚至穿越了广袤的时光之河，传入了盗火者的耳中。
执旗者取出了一柄匕首，向着战士的胸前刺去。
注入神秘元素的胸甲宛如败絮，一戳即破。
浓郁到极点的、庞大的神秘能量从执旗者的体内涌入，灌入了战士的体内，紫光缭绕，能量波动震动不休，发生了一连串的光爆。
战士的表情从平静到痛苦，从痛苦到扭曲，他嚎叫着，他怒吼着，面孔扭曲，鲜血崩裂，他挥动着膨胀的手臂，抓住了执旗者的手臂，试图掰折扭断，他举起粗壮的拳头，殴击着对方的脑袋。
执旗者一一承受，握紧了匕首，继续灌注着神秘能量。
两人的身影包裹在浓郁的紫光之中，高大的战士渐渐失去了人形。
扭曲。
畸变。
膨胀。
化身怪物。
神秘能量从执旗者的体内涌出，灌入受术者的身躯，对方的惨叫与怒嚎足以令最铁石心肠的人动容，但所有人都在沉默地注视着。
直至浓郁的生命能量自战士体内逆流回到了执旗者的身躯之中。
这一幕……非常熟悉。
康德心神大震，时间断层的图像一阵扭曲，这是时空神力震荡的结果，他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要继续寻找答案。
战士膨胀扭曲成了十几米高的怪物。
他的身体膨胀如肉球，数十只滋生的肢体变幻成了刀枪的形状，在地上用力地抽打，那怪物在狂暴地怒吼。
执旗者默默退下，与其他的同伴一起，向畸变的怪物再次行礼。
回应他们的，只是狂怒扭曲的咆哮。
再减一员。
剩下的六人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同伴，沉默而迅速地离去，在黑暗死寂的地下世界中，身躯膨胀庞大的怪物散发着紫色的光，它似乎偏了偏身子，看了一眼离开的同伴们，怒吼不绝，疯狂地击打着地面。
直至黑兽的狂吼自远方袭来。
有力的触须卷起一只黑兽，塞进了自腹部张开的巨大口器，咀嚼，吞咽，消化，腐蚀为畸变的紫色物质，吐出残渣。
这是康德所看到的，时空闪回中的最后的景象。
下一刻，时光一闪，热浪迎面，眼前一片赤红。
康德呆呆地望向周围。
“你醒了……我们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你。”
莉莉的声音听起来松了口气：“你再往前走，就要掉下去了。”
康德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慢从时空错位的荒谬感中缓过神来。
他定睛看清了眼前，不禁一呆。
这一路跟随，转绕前行，已是别有洞天。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暗红色的晶柱，拔地而起，指向高空。
而晶体柱的上半部分已经炸裂，锋利的断口此起彼伏，地上散落着大量的赤红色的碎片，闪闪发光，没有尘埃。
荷鲁斯说道：“父亲，通过显微观测，判断是近期炸裂的。”
康德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观察着这座晶体柱的底部，似乎是扎根于地面的，轻轻一推，纹丝不动，盗火者的精神力涌入，结果让他吃了一惊。
这晶体柱的地下部分极大极深，深深向下延展，似乎没有尽头。
至少，在精神力延伸的极限范围之外。
“有什么发现吗？”
莉莉轻声问道。
康德定了定神，没有回答莉莉的问题，而是走向了旁边，他在远处的岩壁下搜索片刻，然后默然。
他看到了风化残缺、几乎已经朽烂的战锤与头盔。
“……献祭。”
康德轻声道：“我看到了一场献祭。”
执旗者的手法，乃至结果，与翠西斯的行为几乎完全一致。
她将匕首刺入战友的胸膛，灌注神秘元素，抽取生命力量，令对方畸变为狂暴恐怖的怪物妖魔，阻击着追击而来的虚灵。
……只是为了这样吗？
只是为了阻击敌人吗？
康德觉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这暗红色的晶体巨柱，极有可能是战士所畸变的怪物化身而成的。
它在吞噬虚灵。
而翠西斯的行为也是得到了时空闪回的启示，他所看到的内容是否与康德相同？如果不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康德缓缓说道：“翠西斯执行了与古代人相同的献祭仪式，我相信这所谓的献祭与晶体柱炸开有着直接的关联……也许能够解释对方的力量从何而来，他通过献祭，得到了古代人化身的畸变兽的力量。”
也只有这种可能性能够解释了。
莉莉露出了厌恶之色。
因为她也是预订的祭品，追根溯源，这是古代人的锅。
你们在搞什么啊。
“邪恶而诡异。”她唾弃道，“这些古代种到底是什么来路？”
康德叹息：“并不是……我觉得两者是有区别的。”
他慢慢地起身，将战锤与头盔化作的尘埃洒在了碎裂的晶体柱断口之上：“翠西斯腐蚀堕化卢兹，残酷、邪恶而恶心，属于虐杀与相残，但古代人的意识给我的感觉，则是……”
他顿了顿，沉声说道：“牺牲。”
莉莉皱眉道：“即使是这样的行为、方式与结果？”
康德叹了口气：“换个角度想一想，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为了同伴和胜利，可以不惜己身，化为怪物，能让骄傲而强大的战士们选择这样的力量和结局，那他们所面对的困难该是多么绝望，他们的意志该是多么坚强。”
他怔然道：“我能看出他们每个人都抱有极大的无奈和痛苦，也有着与痛苦同样的坚定的信念，所以我很好奇，他们不惜此等代价，将同伴作为祭品，让勇敢者们在此寂寂牺牲，究竟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使命呢？”
莉莉愣了一下，突然旁边的阿猩说道：“这边！”
康德回头，沿着阿猩所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几片暗沉的血点。
莉莉眯起了眼睛，快步上前，康德跟在后面。
黑灰色的地面浸染着深沉的暗紫，也散落着一些紫色的絮状物，莉莉蹙着眉，蹲下身，观察片刻，说道：“是被腐蚀的龙血，还有畸变脱落的龙鳞——这纹路是绿龙的，使团之中只有翠西斯是绿的！”
不，我觉得他们都很绿。
“而且不是刚刚留下的！”
听闻此言，康德眼神一凝，他看了一眼炸裂的晶体柱：“如果推测是正确的，翠西斯通过献祭的方式得到了当年古代人畸变后的力量，那这大量的龙血与龙鳞剥落的迹象就能解释通了，他必然亲自来到了这里，以献祭的生命精华换取了古代人的力量，这过程伴随着身体的急剧变化……”
“所以才崩解出了大量的血液、龙鳞和血肉组织。”
莉莉眼神明亮，叫道：“这就意味着，还有六根晶体，分别对应着其他六个古代人？而翠西斯夺取了卢兹的生命精华，也即将抽取维因斯，还有我……所以，有三个晶体柱是完整的，也就是说……”
康德点头：“是，如果我们能提前发现一根晶体柱，那我们就有机会伏击翠西斯，因为他迟早要到那里……”
这是个好消息。
卢兹提供的地下地图也只是到此为止了，想要在地形复杂广袤的区域找到翠西斯，十分困难，但守株待兔的话，就容易太多了。
“可我们要怎么找到其他晶体柱的位置呢？”
对此，康德犹豫片刻，然后轻轻一笑。
“我来吧。”他说道，“晶体柱附近能够触发时空闪回，想来其他的晶体柱附近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应该能够准确地侦知……”
莉莉担忧道：“可你……没问题吗？”
她能够看出，每一次时空闪回都会加剧康德的心理压力和不安。
康德摇头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再说了，全景VR啊，爽的。”
龙娘默然，她刚想说点什么，发现龙鳞痕迹后一直站在晶体柱前的阿猩突然转过身，指向了一个方向：“……那边。”
康德和莉莉都是一愣：“什么？”
“下一个。”阿猩以肯定地语气说道，“在那边。”
盗火者与巨龙的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与莉莉对视一眼，康德又看向阿猩，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猩歪了歪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我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在哪边，还是你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在那边？”
阿猩的神色从苦恼变成了茫然。
啊，还好，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猩。
阿猩认真地扳着指头，重复了一遍康德的话，终于明白过来，以确信的口气说道：“我知道在那里，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康德又看向龙娘，龙娘也看着康德。
面面相觑，康德说道：“试试看？”
龙娘转头看了还是有些傻里傻气的阿猩，点头道：“好吧……反正就算她不说，我们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的，也只能乱找。”
计议已定，重新出发。
只是康德的心事又多了一件，这是进入地下世界、阿猩陷入浑噩状态后首次发表意见，而且是关于主线任务的意见。
在沉默的前行中，康德与莉莉交换着眼神。
龙娘的目光很好懂，是在说阿猩的——这家伙到底什么情况？
对此，康德只得苦笑摇头。
阿猩啊。
他在圣印列岛乃至整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一个友善的智慧生灵，与她在一起度过了最难熬的一年，关系亲密，犹如家人。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不知道阿猩的来历，不知道它为什么被封印在圣印列岛，不知道她之前的身份，岛上的神奇动物们都有着显赫的过去，保留着旧时的记忆，唯有阿猩是一片空白，鹦鹉也对她的出身讳莫如深。
而现在，她来到这被尘封的地下世界，表现出了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浑噩与茫然，乃至于现在，更是指出了前进的方向。
莫非……
康德神色微变，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但为什么……
心中的谜团与疑惑越来越多，他看了一眼阿猩，此时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前与阿猩数次谈论，她都露出了痛苦与纠结的神色，大战在即，纠缠这种事情本不明智……处理完翠西斯的事情，再慢慢挖掘吧。
很快，他们找到了第二根晶体柱。
同样是庞大而恣肆的，扎根地下的，暗红色的巨大晶体。
上半部分已经炸裂。
康德从时空闪回中退出，这是同样的内容，下一个被献祭的同伴，同样是坦然面对，同样是痛苦畸变，不过是再看一次的重复轮回。
历尽辛苦、身经百战而至此地的英雄人物们，慨然赴死，化身畸变丑恶的扭曲怪物，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边！”
阿猩迅速指出了前路。
行进越发急速，这本质上是一个赛跑的游戏，康德要堵住翠西斯，为此，最多要搜查七根晶体柱，而翠西斯则是要抢先献祭手中两条龙的生命精华，他的目标却极为明确，只需要直奔两根完整的献祭之柱就好。
“希望这个仪式需要不短的时间。”
第三根。
第三次时光闪回。
同样是迅速的一瞥，这几次闪回所看到的景象相似但却各不相同，主要是时间段不同，第一次看到的，是战士接受血祭而畸变的一幕，第三次看到的，则是畸变后的怪物迎击黑兽的详细过程。
它正在将虚灵吞噬。
并且将这来自帷幕之后的末日凶兽击败、镇压、碾碎和吞噬。
畸变后的古代人变得极为强大。
康德目睹了这一过程，也目睹了结果。
被咀嚼吞噬的虚兽化作了怪物的养料，被神秘元素腐蚀和消化，转化而来的神秘元素又强化了怪物的力量，增强了对战虚灵的优势。
压倒性的优势。
疑惑因此而生。
如果有这么好的办法的话，为什么要逃？如果他们所面对的，只是黑兽和帷幕的灾难，那为什么不直接用这种方式来抵挡呢？
来到这死寂的地下世界，究竟要做什么？
第四根柱子。
时空闪回中，康德看到了，那吞噬了许多虚灵的怪物，因为汲取转化出了太多的神秘元素，其身体已经开始结晶化。
暗红色的。
并且开始扎根大地。
消化虚灵所产生的神秘元素，顺着庞大膨胀而结晶化的身躯，向着地下流动。
第五根柱子。
龙吟猛然响起，有巨龙张开双翼，身体膨胀扭曲，头颅巨大，滴落紫色涎水，喷吐着致命的毒气，发出了哀嚎与厉吼。
但那不是翠西斯。
“维因斯！”
莉莉失声喊道。
“莉莉！莉莉！莉莉！”
畸变堕落的巨龙留着疯狂的血泪，咆哮着，它还保留着神智，认出了莉莉，但身体的畸变也造就了灵魂的疯狂，曾经的巨龙以本能和邪念驱动着身体，向康德一行人发动了攻击。
“变得像我一样吧！都变成我这样吧！”
眼中蕴含着疯狂、扭曲、嫉恨、自卑与仇恨，它喊叫着：“升格！升格！一起升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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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操了……你们等着，明天给你们来个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