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主人
“你说，康德是在装腔作势，还是真的有倚仗？”
经过了一番交涉之后，桑托斯和龙女都被放了回去。
没有软禁，没有羁押，没有为难，也没有恐吓。
甚至人身自由都不限制。
想走就走，想逃就逃，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想作死就作死。
若是寻常的国际纠纷，一定不会这么轻松，但在这件事上，歌德的主事者是康德，两国之间独特的外交关系、国情性质决定了这种轻松到几乎儿戏的进展方式，因为桑托斯和康德都是明白人，彼此心照不宣。
你可以连夜逃走。
——但这意味着不打自招，龙岛既然做了这事儿，那就等着吧。
你可以四处闲逛作死。
——如果被幕后黑手刺杀了，那黑锅必然也会扣在歌德头上，到时候那龙岛和歌德也少不得一场大战。
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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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托斯心里明白，也没活够，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是打定主意苟在这枫叶宫了。
毕竟从理论上来讲，他也有生命危险，那幕后黑手想要引发龙族与歌德的战争，刺杀康德是一条路，刺杀他这个重要使者也是一条路。
但他却不怎么担心，作为以一介人类爬到龙族防务管理层的人杰，桑托斯的人身安全保障是公司的重要章程，全身披挂着龙岛的防护宝物，还有龙皇的祝福印记，他若不主动作死，世界上能要他老命的人实在不多。
何况一拳龙女身为战绩斐然的王牌刺客，也是一等一的保镖。
比起这个，今晚发生的袭击与所引发的变数，更能引发他的无限遐想。
歌德这才消停了几天，新的敌人已经出现。
而且是隐忍许久，一经出手，就打坏了康德的炼金兵器，使他的威慑能力降低了几乎一小半，更改变了他与龙族之间的力量平衡。
而康德的反应也很让他回味。
康德直接说，约定的假赛，可以继续打。
这无非有两种可能。
第一，康德很有倚仗，哪怕是炼金兵器被打坏，也能很快修好，或者直接拿出来更厉害的，甚至是自己上场，也足以爆锤巨龙。
第二，他在虚张声势，必须摆出强硬姿态，用来震慑龙族。
他一路上就在想这种事情，不禁向身边的龙女莉莉发问。
龙娘安静地行走，就在他身边，上半身裹着厚重的蓝色冲锋衣，下半身黑裙轻摆，缀有白色的蕾丝边，手中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包。
桑托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瞧出，这身裙子并不是龙娘的衣服，上半身的外套就更加不是了，款式模样乃至布料，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有心仔细观察，却害怕被打，至于今晚这龙女为什么会出现在康德的身边，为什么会穿着康德的衣服，那恐怕是绝不能深究的秘密了。
该怎么说呢……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喊一声康德牛逼了。
而莉莉只是看了他一眼：“是虚张声势还是有倚仗，很重要吗？你不是主动说，要把这场战斗延后半个月吗？”
是的，在康德提出协议可以继续之后，桑托斯非常有眼色地提出，战斗可以延后半个月，给出的理由也非常懂事。
他说，得先把这玩弄阴谋的幕后黑手给揪出来、化解误会，再来谈生意，否则龙族和歌德之间，终究横着一根刺。
不愧是生意人，这说法就很舒服了，比“我们不占你便宜，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修理战斗机，然后我们再打”要动听多了。
“无论他的炼金兵器能不能修好，有没有备用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禁咒做不了假，依然可以掀翻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城市。”
桑托斯解释道：“他依然是这个世界最锋利的一柄剑。”
龙女淡淡道：“可龙族不怕他的禁咒，换成董事会的那帮老家伙，就算不撕毁协议，也会趁机起价吧，这谈判的本质，不过是我弱你就强，我强你就弱，康德的炼金兵器坏了，他就弱了，公司可以趁机争取更多好处，你不这么做，损害的是公司利益，不怕龙皇生气？”
她今晚的话有点多啊。
桑托斯看了她一眼，显然误会了，好家伙，一晚上的功夫就往外拐了。
他说道：“陛下不会生气，换成是陛下，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在我们可以趁机起价的时候，没有这么做，就可以卖他一个人情，至于康德变弱……”
桑托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谁知道他有没有变弱。”
首席执行官望着身后远远跟着的几个歌德人，说道：“我来之前，与龙皇陛下交谈，陛下问我，看完康德的情报之后，以我的观点来看，与这个人打交道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我说美色，他说不对，我说道德，他说不对，我说尊重，他也说不对。”
“然后他告诉我，最重要的是，永远，永远，不要低估他。”
桑托斯淡淡道：“塞缪尔家族的人低估他，觉得他一个震旦人起不了风浪，结果辉沙变成了废墟。”
“黄昏战团低估了他，觉得他打一个辉沙镇就这么费劲，怎么抵挡大军？结果不止是他们，六支龙旗战团覆灭于瓦伦坦。”
“暮月议会低估了他，觉得他再厉害也挡不住一个国家的意志，结果他一天之内就杀到丹枫琉森，整个国家的脸面被他踩到脚底下……”
他停下脚步，问旁边的龙娘：“那你说，这次我们觉得，康德的炼金兵器被打坏了，对龙族没有威胁了，所以趁机逼迫、起价甚至开战，到时候康德会不会拿出更邪门、更闻所未闻的东西，将我们打个灰头土脸、死伤惨重？”
龙娘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归根结底，我们是商人，武力是必须的，但不是首要选择，公司的武装力量，存在的意义在于捍卫利益、保护贸易，这不是无聊的道德，而是确保公司良好稳定运行的重要规则，要是龙族防务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动武力解决，那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关门了。”
桑托斯认真地解释了一番。
龙娘还是点头，突然说道：“这都是为了龙族的利益？”
已经加入龙岛国籍的人皮龙心点头道：“是的。”
龙娘又问道：“即使你今晚的行为本质上还是在擅作主张？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算不跟董事会讨论，也该先报告龙皇的。”
桑托斯耸肩道：“情况紧急，得尽快表明立场，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回去之后就向龙皇陛下详细解释，他会理解我的。”
龙女听到这里，点头道：“懂了，为了龙族的利益，可以依照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哪怕这短期看来并不符合族群的利益……是这样吗？”
“是……等等。”桑托斯瞪眼道，“你想干嘛？”
“哼。”
龙娘迈开步子，加速小跑，裙角摆动。
今晚的事情，她有些说了，有些却没说。
袭击者饮用魔药、化龙奔袭，将那钢铁巨人打得凄惨无比，这件事情，她自然是要说给桑托斯听。
但她近距离目睹康德传送离开，更是带着那架钢铁傀儡消失了一小段时间，然后才回来……这种事情，她就暂时藏在了心里。
大秘密。
康德来自哪里。
康德那些可怕的力量和武器，又有什么来历。
她隐隐觉得，困扰大陆的权谋者们的终极疑问，就隐藏在他凭空消失的短暂时光之中……康德到底去哪儿了？
秘密基地？半位面？她觉得似乎不止如此。
我得想办法查探一下。
在此之前，并不能泄露出去。
否则消息传回龙岛，引起某些脑袋傻了的老龙的注意或者觊觎，强行推进查探这事儿，最终搞砸了全面大战，岂不有损族群的利益？
是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龙岛的利益。
至于怎么开始……
龙娘脚下生风，快步前行，右手却放进了冲锋衣的兜里，里面有一团柔软的轻纱，触感不错，就跟她腿上所穿的一模一样。
哼哼。
她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就从还东西开始吧。
房间里，康德宛如所有在起床后找手机的憨憨一样，把床上的被子整个掀起，抖动，抖动，结果什么都没有落下来。
这让他手脚冰冷，大晚上的全身发冷。
草。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回前厅，蒂娜就像乳燕归巢一样冲回了他的怀抱，一把抱住他，将脸贴在他怀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的身子还在抖，似乎没有从先前的恐惧和后怕中挣脱开来。
康德的遇袭，让蒂娜重新回忆起了辉沙镇那噩梦般的一夜。
在那一晚，侍女长，骑士，康德……每个人都离她而去。
又让她感到不安、担忧和愧疚，因为康德之所以遇到今晚的危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涉入了歌德的战事之中。
“没事的，没事的……”
康德只能这么说。
但这么说只能起到反效果，康德有多大度，蒂娜就有多愧疚。
大公看了康德一眼，现在的他根本无暇在意心爱的女儿正在抱着康德嘤嘤嘤这件事了，长叹一声，说道：“我们正在加强防御，弥补疏漏，首席法师得出了初步结论，袭击者是在三天前混进来的，我们正在进行彻底排查。”
国力衰微，只能任由欺凌，一国首府、宫廷之地，成为阴谋者来去自如、安排刺客的袭击之所，先前死士奋力一搏的轰击，不仅仅是重伤了荷鲁斯，也是狠狠地打在了大公、泰达瑞尔乃至整个歌德的脸上。
可他却毫无办法。
这就是弱国的悲哀。
更悲哀的地方在于，明知弱小是原罪，可弱者却毫无办法，毫无变强的希望……这世界的绝望之处在于，有些事情，其实命中注定。
小国永远都追不上大国。
他看了一眼里间被阿猩撞出来的大洞，还有尘埃、碎石和木屑，窗户和外墙也被康德的加特林机枪扫成了渣渣，这里算是没法住了。
“本来想，住在这里，你也能清静一些。”他叹气道，“换个地方吧。”
蒂娜闻言，从康德怀中转过身，望着父亲，语气坚决：“住我那里。”
大公本意是不许的，毕竟未婚男女，搅在一起，成什么样子，哪有把自家的白菜扔进猪圈食槽的道理……况且，今晚那只母龙为什么在康德的房间，为什么裹着康德的衣服，虽然没有追问的意义，可他依然看在眼里，这个康德哪里都好，就是有点花了。
若是别的男人，他也能赞一声风流多情，而且暗地里很羡慕。
但自家女儿成为他风流多情的佐证之一，那就很不能接受了。
可望着女儿那断然的目光，他就知道，这事儿轮不到他反对了。
即使把康德安排到别的地方，晚上蒂娜也一定会钻进去的。
他慢慢点头：“好。”
“二哥已经率兵戒严了，大哥在加紧排查这件事，那个袭击者终究是躲藏在了枫叶宫中，虽然已经灰飞烟灭，但还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史黛拉见局面有些僵，出言缓和：“你最先发现了他，他有什么特征？”
刺客死无全尸，甚至形神俱灭，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异界的刑侦技术虽然远没有地球那么先进、发达和系统化，可法医技术归根结底的原理，就是想办法让死者能够开口说话。
异界虽然没有科学手段，也没有严谨发达的解剖学和尸检体系，但他们……能从物理层面上让死者说话。
基本上有了尸体，宫廷秘传的法术，以及黑暗世界中招募的特殊技能者，都能直接从死者身上找到重要的线索，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开启幽冥视界，将死者的魂灵残片收拢，强行询问。
可那派出刺客的主使者显然考虑到这种情况，死士燃命一击，魂灵和躯体全都烧了个干干净净，来了个死无对证。
那么康德的目击证词，也许就是追查的唯一线索了。
康德想了想，回答道：“阴影……我只看到了一团阴影。”
史黛拉问道：“他是召唤阴影，藏匿行踪，在暗影中行走？还是……”
问出这话之后，史黛拉见康德面露茫然之色，想起对方对魔导技艺不甚了解，于是挥手灭了室内的魔导吊灯，然后手持法杖，催动咒术，浓烈的阴影雾气包裹身躯，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曼妙的躯体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是这样吗？”
火光闪耀，康德眼中腾飞凤凰之炎，看向史黛拉，在凤凰视界中，能看到一团阴影构筑的女体，前凸后翘，阴影之中闪耀着魔力的灵光。
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显然不是这样。
康德摇头道：“不，他变成了一团阴影，贴着地面匍匐游动……”
此言一出，大公、史黛拉、希尔梅莉亚甚至在场的几位公室重臣全都脸色大变，甚至一直抱着康德的蒂娜都惊讶地抬起头来。
康德皱眉道：“怎么了？”
大公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惊、不可置信，乃至于恐惧。
他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确实是这样？”
他看起来极为震惊，以至于语气偏向不信与质问。
“编造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康德反问道，“你们认识他？”
灯光再次亮起，照耀着每一个人的脸，每个人的脸都很震惊。
“……不。”
这次说话的是希尔梅莉亚。
瀑雪剑圣的手下意识握着剑柄，低声道：“我们也许认识他的主人。”
“谁？”
大公闭上眼睛，这个名字，如今只能让他感到痛苦。
“熙德……熙德-凯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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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更新……怪了，昨晚明明睡得又早又长，今晚怎么六点多就开始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