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可以，这很资本家
康德摆明了是不太想归还龙尸。
桑托斯心中沉吟。
讲道理，龙岛知会诸国的《龙血宣言》已经把这事儿讲得很清楚了，巨龙们要做生意，所以要有规矩、讲道理。
——被雇佣的巨龙去你们国家杀人放火，是交战行为，你们把它打死打残，那是本事，我们不会追究，当然，俘虏的巨龙，打死的龙尸，我们得要回来，不白拿，给钱，而且价格十分公道。
以巨龙的骄傲、地位和排场，不仅声明不追究责任，而且还乖乖交赎金拿回尸体，可以说相当守规矩，是立派的生意人，给足了目标国的面子，既然巨龙给足了面子，那击杀了巨龙的国家不肯交还尸体，该怎么办啊？
当然是开打喽。
龙岛已经仁至义尽，不给面子的是你。
那么就算灭了你的国，诸国也不会说什么。
很显然龙族的威慑力是足够的，就算是精灵和人类帝国，也愿意给龙岛这个面子，不会将事情搞得太难看……更别说其他国家了。
但这里终究是遇到了一个意外。
康德流露出了不愿归还龙尸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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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龙岛也不愿意轻易跟他开打。
因为付出和收益实在不成比例啊……
桑托斯心念转动。
他倒是能理解康德为什么不愿意还。
那可是龙。
生是传奇生物，死是史诗材料。
龙血可以入药，龙鳞可以锻造装备，龙骨可以打造武器，龙眼可以铸造法杖，龙牙可以制作箭矢……全身上下都是宝，是战略资源中的战略资源，炼金术士的梦想，施法者的最爱，异界材料学领域的终极生物制品。
只是这些龙属材料都出在龙身上，所以极为珍稀，而且有价无市。
康德作为一名强大的炼金术士，对这些史诗材料心动，不足为奇。
毕竟这次给的赎金虽然够多，但这些钱想要买到三头完整的龙尸，依然是白日做梦，那三具龙尸究竟价值几何，没有谁比桑托斯更加清楚的了。
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顶级商品啊。
桑托斯想了想，心中盘算了一下，然后抬头说道：“康德殿下，能否与您密谈一下？就我们两个人。”
瀑雪剑圣扬眉道：“不行。”
桑托斯诚恳道：“实在是接下来的话题事关重大，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瀑雪剑圣与绯红女王大人可以在窗外监视，我们以静谧卷轴对答，若我有任何敌意行动，二位可以第一时间杀了我——这样如何呢？”
几人的目光看向了康德，康德沉吟片刻，点头道：“行。”
蒂娜立刻去安排了一间密谈室，在剑与魔法的异界里，很有这种需求，因为有些谈话与交易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可两人面对面，诅咒，卷轴，法术，武技……危险的因子实在太多，大人物们通常都惜命。
所以密谈室就应运而生。
此时的康德坐在了一张魔纹钢铸造的椅子上，魔法的力量在周身流淌，光是顶级防御法术，就镌刻了三种，也能隔绝心灵干涉、诅咒法术等恶性魔法，降低元素活性的阵图笼罩着整个屋子，椅子底下有逃生机关……
可谓是万无一失。
“见笑了。”
等蒂娜诸人出去，康德望着对面的桑托斯，无奈一笑：“我自身可脆弱得很，她们就很关心我的个人安全……”
——我信你个鬼哦，真的弱你还会说出来吗？
桑托斯不动声色，立刻进入正题。
他诚恳道：“容我直言，比起我司提供的赎金，殿下是否更加中意巨龙遗骸的珍贵材料，所以不是很愿意归还？”
康德想了想，点头道：“是，确实有一点，它们其实很有用。”
桑托斯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说道：“也就是说，若是我司愿意赠送给您一部分龙属材料，以后也愿意以市场价八折的价格向殿下提供稳定的供货，殿下是否愿意就此归还龙尸？”
——嗯？
——你说什么？
纵然康德城府已深，听到这话，依然是吃了一惊。
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略微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刚刚在说什么？”
桑托斯面色从容，缓缓道：“我敬畏殿下的力量，认可殿下的品行，出于尊敬，所以只说给您一个人听，在整个大陆秘密流通的龙属材料，其价格波动与供给市场，全都由鄙公司掌控和垄断。”
“……”
“……”
——喂！
我还以为只有加拿大才会卖叶子呢！
康德一时心中卧槽。
以前看小说，龙族要么是坐骑预定，要么是晚上的坐骑预定，或者是经验宝宝，或者是挨打反派，总之一定要高傲，一定要说卑微的人类，一定要被主角叫成蜥蜴和爬虫，太古时代的小说里，还喜欢吃烤肉，平时就在财宝堆里睡觉，要么就到处抢劫，或者被人类驯服，日子过得非常无聊。
今天才发现，那些都是虚假的巨龙。
真实的巨龙，开公司，做佣兵，还他妈自己卖龙骸，而且还垄断市场，掌握定价权，统一行业标准，实在是一流的企业，立派的资本家。
这画风不对啊。
而且，开公司做佣兵也就罢了，你们怎么连同族的尸体都卖啊。
讲道理，小说里的龙族见了骨龙就打，会追杀屠龙者，对龙骸贸易深恶痛绝，这才是正常的，别说是龙这种天生强大的骄傲物种，就是人类，也对器官贸易极为痛恨，见到有人刨坟，那肯定是要报警的。
他沉吟道：“这真是……让我很难想到。”
桑托斯是人精，见了康德的神色，便知道他心里所想。
“您一定好奇鄙公司为什么会有售卖龙骸的业务。”
康德点了点头。
龙族防务的首席营销官叹了口气：“这都是为了限制和打击非法的龙骸贸易，从而保护龙族同胞生命安全的无奈之举啊。”
——我信你个鬼哦，你们都垄断了市场，拿到定价权了。
桑托斯慢慢地解释了一番。
龙全身都是宝，一身史诗材料，谁用谁知道。
龙鳞龙骨龙牙能够打造出顶级的武器装备，龙血和龙皮能够制造出质量绝佳的法术卷轴，这些能够让个人、家族、组织甚至一个小国的实力有着立竿见影的提升，价值极高，战略意义极大。
简单来说，一个国家要是能够杀死一头巨龙，将它的全身上下拆成材料打造武器、装备、箭矢、卷轴和法杖，可以立刻武装起一支刀枪不入、火力凶猛的魔导化尖兵部队，甚至可以决定一场小型战争的走向。
但毕竟龙乃太古物种，天生强横，又有龙岛作为威慑，等闲没有什么国家和组织敢于围猎捕杀巨龙的。
成功率低不说，得手了之后也要面临龙岛的报复。
但有需求就会有市场，稀缺往往能催生暴利的天价，天价则会诱使更多人铤而走险，这是自由贸易的必然规律。
虽然有龙族的严厉打击，虽然龙属素材有价无市，但并不能妨碍贵族与施法者们对其大力追捧，将价格炒到了天上，各种走私、盗窃和拍卖屡禁不止，价格越来越高，让大胆的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种经济现象让龙族为之深思。
随即，在一次龙族防务的高层闭门会议中，龙皇陛下抛出了灵魂之问。
——那些龙鳞龙血龙骨龙心龙眼，是不是出在我们族人的身上？
董事们点头。
——那些可恨的家伙拿咱们族人的东西去卖，该不该死？
大家非常同仇敌忾地点头。
——明明是我们龙族身上的东西，被他们卖得这么贵，黄澄澄的金币全都流入了他们的腰包，这么一想是不是更该死了？
巨龙们开始疯狂点头，嫉妒与憎恨混合在一起，扭曲出丑陋的果实。
然后，龙皇陛下发出了断然大喝：“龙属素材，是我们巨龙的财富，我们禁绝不了这种交易，至少要把这钱自己挣了！”
“……”
好在龙族防务公司的高管们要么是龙皇陛下的亲信，要么是经历了资本经济的洗礼，对新事物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并没有因此勃然大怒。
反而是仔细听取了龙皇陛下的想法。
并且集思广益，加以完善。
“天底下的事儿啊，大多都有一道坎，迈过去，海阔天空。”
桑托斯说道：“龙皇陛下与诸位董事会成员想明白之后，这事儿就简单许多了，说到底，这市场上流通的龙属材料，都是出在龙身上的，这笔大钱，居然被那些小偷强盗和奸商赚去了，还有正义吗？还有公理吗？”
“所以龙族防务入场。”
“龙岛有最稳定的供货，还有堂堂正正、连众神都无法反驳的独家专营权，那些阴影中的猪狗，哪里是我们的对手，这世界上，龙族防务是唯一有资格售卖龙骸的，只有我们卖出去的龙骸，那才叫龙骸，如果有人偷偷售卖非经我们认证容许的龙骸，那就是龙族的敌人！龙族防务就该出动了。”
“去兄弟会下单刺杀，或者我们直接派巨龙干员出动。”
“是商会，就袭击他们的商队，是贵族，就毁灭他们的城堡，一方面声明，谁敢买这些非法龙骸，就是龙族的敌人，另一方面，提供质量更好、价格更优的商品，让那些小偷猪狗手里的龙骸卖都卖不出去。”
“——他们是非法的！”
“过了一段时间，这些肮脏的小偷吃尽了苦头，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想卖龙骸赚钱，得到我们这里来拿货。”
康德目瞪口呆地听着桑托斯大谈生意经，他手下的营销部门甚至请来了学者，制作了一个标准的数学模型，统计出了一个月要出货多少，才能始终维持高昂的售价，也能保证可观的利润。
“得精打细算啊，我们的出货价订的太高，经销商肯定要再加一点，价格过高，就没有客户愿意买，黑市又要开始走私龙骸，但价格订得低了，我们赚钱也少，就亏了，而且客户一次性屯太多，反而不好……”
首席营销官说得兴起，又举了一个两头卖的例子。
“维齐尔家族财力雄厚，拉维斯家族略微逊色，两家是死对头，我们以较低的价格卖给拉维斯家族一些，他们的实力将得以增强，与维齐尔家族的力量对比即将失衡，那么维齐尔家族也必然有购买龙骸的需求，他们财力雄厚，而且急于购买，我们就可以趁机提价……”
康德听得连连点头，感叹不已，妈的，要是这些巨龙搞清楚了金融的套路，那还了得，怕是用不了几年，他们就能玩出花来。
他语气微妙道：“所以，战死的巨龙，尸骸都被你们……”
“不不不，那可不是。”
桑托斯急忙摆手道：“龙族防务就算是一个公司，那也有龙族的名号的，陛下是董事长不错，可在这之前，却是龙皇，这些干员是为了公司的事业而战，死了之后，应当隆重安葬，他们都是公司的栋梁，是龙皇陛下和我的好兄弟，我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呢？”
这么一想，其实也是，若是被巨龙打工仔们知道这个，不得反了天了，龙族防务虽然是个公司，但员工都是龙，也不能随便压榨到这地步的。
他问道：“那你们的货源……”
桑托斯咧嘴笑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巨龙，凡人不知道，但陛下心里确实有数的，自古至今，活着的巨龙，死了的巨龙，不全是好巨龙，其中必然是有恶龙，与陛下对着干的，背叛龙族伟大事业的，这些龙是有罪的，是要向龙岛谢罪的，死了的巨龙，当然是要用残躯来谢罪，而活着的巨龙……”
他低笑道：“按照龙族法律，判处监禁，锁龙渊里请上座，龙岛十分关注族胞权利，就算是囚犯，也得保证龙权，不打，不骂，好吃好喝供着，有医师随时待命，也能看到戏剧表演，有藏书可看，什么都有，他们向龙岛谢罪的方式，就是不断提供他们的血液和鳞片，甚至是外皮……”
草。
巨龙养殖。
活体收割。
你们他妈搞出自动化来没有？
桑托斯笑道：“世人都说，精灵建立了最公正先进的司法系统，我觉得那只是尖耳朵们自吹自擂，我龙族的司法体系世界第一，极为先进，重视囚犯权力，比如说罪孽深重的巨龙，是要以死谢罪的，可每一头巨龙都是众神的宠儿，我们通常只判死缓，缓期十数年到几十年再执行……”
“……我大概听明白了。”
草，太草了。
康德这算是开了眼，资本的异化作用确实可怕啊。
好好的龙族都变成这样了。
他知道桑托斯说这个的原因。
不想还龙尸，是吧？是因为馋它们的身子，是吧？
我们直接送给你一批，然后低价供货，随便你拿去卖或者自己用。
够不够意思？
……可真的还不了啊。
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龙族，至少是龙皇和眼前的这个桑托斯，其思考方式已经变成了资本家的形状了，赚钱第一，动武的唯一原因，是你碍着人家自由贸易了。
那这个死结，就能打开。
他长叹一声：“我算是听明白了，贵使的一番话里，用震旦话来说，就是四个字。”
桑托斯问道：“什么字儿啊？”
用的是震旦语，有些拗口，但确实能听懂。
康德笑道：“和气生财。”
首席营销官拍手道：“是啊！就是这样！康德殿下说得对！”
康德又说道：“您看这事儿闹的，实在是精灵欺人太甚，当时十万火急，没能留手，伤害了龙族的朋友们，实在非常抱歉。”
桑托斯摆手道：“这都是父神所注定的命运，也是不可控的职业风险。”
康德叹道：“说到底，不仅是害了龙族的几位朋友，还给贵公司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兄弟心里，很是不安啊，贵使来到歌德，一不兴师，二不问罪，而是笑脸相迎，处处尊敬，给足了我康德面子，真教我感激又惭愧。”
桑托斯微笑道：“哪里，用震旦的话来说，这叫不打不相识。”
两人假惺惺客套了一番，康德将身子前探：“那容小弟放肆，将事情敞开了说，龙皇陛下与桑托斯阁下，一定为这事儿感到头疼吧？兄弟年轻气盛，不知进退，害了几位龙族朋友，让贵公司的名声与业务能力受到质疑，一定会有不少的经济损失，如果我猜得不错，贵使来到歌德，迎回族人遗骸只是托词，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吧。”
桑托斯神色变得肃然起来，拱手道：“正是如此，康德殿下何以教我？”
——这逼的震旦语真的不错，居然还能文绉绉地说话。
康德笑道：“贵使远道而来，难道心里没有提案吗？”
桑托斯眨眼道：“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我想先听听您的。”
“好说。”
康德想了想，面带微笑：“我杀了三只巨龙，伤了龙族的面子，也伤了贵公司的职业声誉，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既然如此……”
康德将胳膊支在桌子上，笑容更加灿烂，缓缓道：“我也输给你们一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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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五千字……今天好一点了，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