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承君一诺，必守此生
瓦伦坦之围既解，六大军团悉数覆灭，神迹一般的大胜。
在精灵攻取歌德的大战略中，整个东部战区瞬间出现了一大片军事空白，六支皇家龙旗战团的覆灭将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不只是影响到这次战争的形势和许多精灵的官帽……还会影响到更深层次。
但这一切还需要慢慢发酵。
短时间内的意义是，瓦伦坦与其北的诸多城市，已经不会再被精灵的刀兵所威胁，成千上万的人不必再死去，也不必再流连失所。
许多许多人死去，也有更多的人活下来了。
虽然生命无法用数量来衡量，但……终究是胜利呢。
战役结束，并不意味着一切宣告终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短期内，瓦伦坦秩序的恢复，伤员的治疗，死者的收敛，以及放疫、粮食、巡防、治安，各种统计，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时间。
血战过后，瓦伦坦的精英阶级十不存一，有行政经验的市政官们也死伤惨重，贵族几乎全灭，上下粮库都被焚毁，城中几乎一半的建筑倒塌或者毁坏，伤者遍地，急需治疗，尸体到处都是。
行政官员缺乏，物资粮草缺乏，药物衣物缺乏，什么都缺。
阿猩的佣兵团可以负责一部分治安、警戒甚至医疗工作，其中有一部分贵族出身的人接受过良好教育，也可以勉强辅助行政。
问过才知道，阿猩的马仔中鱼龙混杂，有获得自由的角斗士，有反抗主人的奴隶，有亡国之民，还有来自帝国的贵族私生子与没有继承权的子弟，成分极为复杂，而且追随阿猩的目的多种多样，怀有私心的人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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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当然不会轻易信任他们，但好就好在，不管这些人是何等出身、如何桀骜，如今已经没有人敢于直视他的眼睛。
力量就是一切，确实是个好时代啊。
但物资的事情是佣兵团所无法解决的，康德固然能从白雾世界中取出物资，不过对于数万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他又没有在粮仓附近买房。
但没关系，歌德是一个国家。
带着口信和证物，一支支小队向着瓦伦坦北面的几个重镇大城奔驰而去，去向那里的官员传递这个消息，并使其更快传向歌德首都乃至世界。
——其实康德不是没有想过暂时保守这个消息，以给自己换取更多的反应时间，但后来转念一想，这是瞒不住的，阿猩的佣兵团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帝国的间谍，自歌德与精灵开战以来，这片土地上也一定不乏各国各族的军事观察员与情报密探，况且精灵也一定有军团级的快速通讯能力。
他们一定都被吓坏了，而且会动用一切手段将这个消息传回国内。
所以隐瞒毫无意义，而且会显得自己很怂，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很容易让敌人做出“这家伙射不了第二发”的错误判断。
这样的话，到时候还得死上几万十几万人，造孽啊。
昆柯城，坦因城，红溪谷。
当初尼克哄骗康德说有剑兰军团来援时，说这三座城市的援军也是围猎黄昏战团的力量之一，至今真相大白，剑兰军团已经回援歌德首都，临行之前，大公次子兰蒂斯顿密见尼克，恳求他守住瓦伦坦数日争取时间、延缓精灵大军北上的脚步，这三座城市多半也有同样的使命。
当信使到达时，这三座城市已经戒严，勇敢的人们完成了动员，也都做好了抗击侵略、与城偕亡的准备，就像当初的瓦伦坦一样。
但看到瓦伦坦信使到达，人们还以为送来了城破人亡的噩耗，谁知竟然是这等消息，任何言语都无法描述市长们的心情，又惊又喜，不可置信，宛如梦中，还有浓浓的不信和怀疑。
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是世界人民惊喜地看到绅士E网站已经悄然重建之后，又发现捐赠了一百万美元的大金主不是那个满口谎话的荷兰叼毛，而是前前前前首富比尔盖茨先森一样，而且还特么走的是他那个基金会的账。
……这当然不是真的。
但扯淡程度完全可以与一个人干翻了精灵六大龙旗战团相媲美。
任何智商正常的歌德人都不敢相信。
市长们甚至一度怀疑这是精灵的诱敌之策，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再愚蠢的精灵将军都不会编造出这么离谱的说辞来骗人，况且信使们都带着一些电子播放器，播放出了撞击现场的惨状。
宛如地狱一般，山河破碎，一个个微型环形山出现在地表，银白色的金属烧融飞溅后重新凝固，血液渗入大地，四处都是撕裂的尸骸和破碎的甲胄，还有更多认不出原型的东西。
这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法术大战，犹如远古的众神战场，只剩下破碎的旗帜与甲胄的纹路证明着这支覆灭的部队的身份。
市长们半信半疑地派出了一支侦察部队去亲眼确认，心中无比忐忑，但也带着难言的激动与期待，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的侦察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瓦伦坦，甚至连城市都没有进入，就向着那个末日战场行进。
然后就发疯一般地往回赶。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毫无虚假，皆为真实。
北上的六支精灵龙旗战团确实已经覆灭。
主导了这一切的人叫康德，蒂娜公主的丈夫。
随行的法师嫌太慢，甚至写好了遗书，操纵风系法术进行长距离滑翔飞行，抵达各自的城市。
然后市长们也疯了，贵族们也疯了。
信使们的回报详实无比，逻辑自洽，无论有多么荒谬，事实终究是事实，他们亲眼看到了那经受了恐怖撞击而形成的环形山群，看到了无数精灵惨烈的尸骸横在其中，甚至捡回了残破的铠甲碎片，一切由不得众人不信。
他们还看到了不少人影在周围徘徊逡巡，有些是大着胆子来看的周围的农民和流浪者，都跪在地上祷告不已，那一切确实宛如神迹。
也有更多鬼鬼祟祟的影子，不知道抱有何等目的。
当然最吸引眼球的，还是十几名绿皮。
这些兽人一直在望着这片撞击场地不断嚎叫，捶胸顿足，放声大哭，仿佛亲妈死在了里面似的，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实在是难以理解。
那三座城市的市长和贵族们终究是开始相信了。
第一批满载药品与粮食的车队已经出发，同行的还有心思活络、擅长投机的一些贵族、官员乃至商人，他们甚至还带着女儿。
这些人生性多疑，只肯信亲眼见到的，如果此事确实为真，那此时不去康德殿下面前好好表现，更待何时啊。
结果不出所料，瓦伦坦的舔狗数量直线上升中。
可他们求见康德殿下的意图无一例外全被拒绝了，礼物也一概退回。
无人怀有任何不满，而是觉得理所当然，在亲眼见过那可怕的大地奇观之后，没有谁会把康德当成人类看待，肯派人说一声心情不佳、事务繁忙，就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给面子了。
他们非但不怒，反而担忧，先前听到蒂娜公主的声明还心怀排斥不忿，对那未曾谋面的震旦人康德怀有抵触情绪，如今一切全都翻转过来了。
他们甚至担心蒂娜公主配不上康德。
无论如何，他们都留下来了，官员们开始努力工作，亲力亲为，贵族们主动负责整理亡故家族的名单、统计各项数据，商人们不计成本地开始调动物资支援，统统免费，所有人都下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没有任何徇私。
如此清廉高效的行政效率，竟然建立在一个人的武力威慑下。
不断有物资送到，也不断有消息传回去，市长们也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通过各自的情报渠道四面八方地通传，安排好一切之后，他们动身前往瓦伦坦，毕竟终究要亲眼看一看，然后还要拜见康德殿下。
康德也终于接见了他们三人，毕竟是尼克的同僚，也多半答应了死守本城的要求，见一见也好。
市长们使用了觐见泰达瑞尔家族继承人的最高礼节，这是他们事先商议的结果，毕竟康德理论上是蒂娜的丈夫，否则，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对这位必将名震大陆的绝世强者致以何等礼仪。
会面很顺利，事实上，在一方的姿态无限低下、唯唯诺诺的情况下，会面通常都是顺利且愉快的。
“再过个几天，整个大陆都会炸开锅吧……”
温暖舒适的茶厅中，康德喝着可乐，吃着薯片，那天过后，他已经不再食用异界的食物，直至完全可靠的随从体系组建完成。
哪怕是维达尔商会的女仆做出来的都不能吃。
提出这建议的，是蕾奥娜本人。
坐在对面的维达尔大小姐端着精致的茶杯，啜饮了一口冰镇可乐，脸上的满意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又冷了下来。
银发少女现在还在生气，非常生气。
当五大军团覆灭之后，康德在城中确认了两件事，便以最快的速度动身出发，去将蕾奥娜一行人接回。
他们距离瓦伦坦已远，更没看到那从天而落的苍天之星，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切对蕾奥娜来说都不重要，她不管康德做了什么，也不在乎他是否能够守住瓦伦坦，她只想康德平平安安就好。
所以当看到熟悉的炼金战车风驰电掣而来，看到完好无损的康德从车中微笑走下，少女的芳心充斥着无比的惊喜和甜蜜，她几乎都要舍了面皮、大庭广众抱住康德激烈献吻，满心的担忧已经悉数化为情意。
……直至一个既高且大的红发女人从另一边下来，然后旁若无人地从背后抱住康德，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你是谁”的模样瞪着自己。
“她、她是谁啊！”
总之，康德解释了好几回，才让当时差点跳脚炸毛的蕾奥娜相信了这一事实——这个女人是康德最好的朋友，而且一两个月前还是只大猩猩。
“骗、骗谁啊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蕾奥娜也慢慢信了，因为经过短时间的对抗和相处，她发现那个红毛女人……确实可能是只大猩猩。
她心中又酸涩，又不安，当时亲吻告白，是经历了一夜惊吓、又看到康德要回转死地、性命难测时，积累的情感才彻底蜕变爆发，可如今尘埃落定，更是如此惊天动地的神迹一般的胜利，又有阿猩跳出来横插一杠，少女的心思，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场面一时沉默。
谁都没提那天蕾奥娜大小姐那气势汹汹的表白和放话。
甚至连蕾奥娜自己都不想提。
先前的康德，不过是因为辉沙镇事件和蒂娜丈夫的身份被各国稍稍瞩目，虽然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但并没有匹配的名声与地位。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蕾奥娜缓缓叹了口气：“其实……我想回家了。”
康德的动作一顿，轻声道：“再待一会儿不行吗？”
女孩儿望着他，问道：“为什么？有什么留下我的理由吗？”
康德垂下了眼帘，平静道：“因为这座城市中，已经没有几个人能以平常心对待我了，只有你还像从前一样。”
蕾奥娜愣住了，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片刻之后，她懊恼地叹气：“好吧，好吧，该死的，我是一名商人，现在就走的话，简直给维达尔家族蒙羞……”
她故意将“商人”这个词咬得很重，仿佛这只是一场生意。
康德微微一笑，他都懂的。
女孩儿哼了一声：“那么我就勉勉强强当你的智囊吧，那只大猩猩什么都不懂，对吧？其他人你也信不过，你能相信的也只有我……”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佣兵团的医官进来，向两人行礼，然后在康德的耳边躬身说了几句。
康德立刻跳起身来，对蕾奥娜道：“回来再说。”
他快步离开。
当两人离开之后，蕾奥娜的脑袋砰的一声砸到了桌子上，少女保持着这样的姿态，抓狂般低语：“真他妈绝了……”
康德与医官快步穿过回廊，抵达另一座建筑，沿途的人都低头退避。
进去之后，走廊之中，天地会的几个人提着水果瑟瑟缩缩地向某个房间看去，猛然见到康德走过来，吓得屁滚尿流，全数跪倒在地上。
康德看也不看，径直走过去，推开了门。
有一个人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温暖的光，怔怔出神。
听到动静，转头，对视。
刹那间百感交集。
康德走过去，看了他几眼，说道：“没死就好，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吧他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传来响动，那人翻滚着下床：“爷……”
康德转过身来，将险些跌倒在地的他扶起来，然后展颜一笑：“开个玩笑——看起来，我的朋友并不是全都没有好下场的。”
他平静道：“做的不错。”
那人一怔，然后一滴一滴地落下泪来。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不才洪三，从此愿为殿下牵马坠蹬、追随左右。”
康德不置可否：“以什么身份？”
洪三停顿了一下，然后直视着康德的双眼，腰杆不再佝偻，声音不再瑟缩，眼神不再躲避。
他的声音清越而有力。
“家臣。”
康德笑了起来：“求之不得。”
洪三也笑了起来，后退了一步，面对着康德。
只是躬身。
承君一诺，必守此生，永不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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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草，爽完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写，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写起了，先缓缓，明天规划一番，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