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爆发
当维达尔商会的车队缓缓驶入天地会所在的街区时，洪三受到了英雄般的欢呼与迎接，一如从前。
因为那一车车物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蕾奥娜出手非常大方，有着一名优秀商人所必须拥有的果决。
那一车车食物中，不仅有着面粉之类的基本食材，蔬菜、腌鱼、肉肠、酒类、盐巴乃至糖品全都不缺，这些物资显然价值不菲，但在银发少女看来，瓦伦坦城内有尼克市长实行物资管制与征用，外有精灵大军虎视眈眈，再多再好的货物也已经“砸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交给康德。
哪怕是白送给康德，也好过落在尼克或者精灵的狗嘴里。
这些物资无疑是强心剂，尤其是堪称奢侈品的糖、酒和肉，简直让人们乐得发疯，要么说啊，各种战略或者经营类的游戏中，糖类和酒类都可以算是奢侈品，有了就能加幸福度——这种事情，是生活在物资供给无比充足的现代社会的人们所无法理解的。
所以，满街沸腾，孩童、妇人乃至男人们都在欢呼庆贺。
只有少部分经验丰富的男人和一部分老人却在暗自忧愁。
因为这种数量的物资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还看到了其他的车辆中所承载的武器与甲胄……这意味着什么，没人敢细想。
也许如今的狂欢，只不过是恐惧担忧的人们在释放压力。
洪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趁势宣布，今晚举行盛大的宴会，令高昂狂热的氛围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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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一路跋涉，刚刚抵达瓦伦坦城，生活得以安定下来，却立刻听到了战争再度临近的消息……他们太需要释放一下压力了。
康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狂热的脸庞，也看到了天地会的三位香主……呸，洪三的三个老兄弟也在人群之中，笑容或多或少，都有些勉强。
他正暗自揣摩，突然右臂一紧，原来是洪三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康德转头看去，洪三对他一笑。
“我的朋友们，我的兄弟们，我的姐妹们，我的孩子们！”
洪三高喊道：“你们一定好奇，这数量庞大的物资究竟从何而来，你们也许认为，是我为大家带回了这些，不，我不敢居功，正如这一路的胜利除了我的指挥之外，也有众多勇敢者的付出与牺牲！”
“事实上，这些丰厚的物资食物来源于富庶的维达尔商会，而将它们带回来的，是我身边的这位大人，董卓！”
“他是我的师叔，用大陆这边的话语描述，就是我导师的年轻的同学，我请他做了我们的军师，也就是，首席军师参谋！我想，他已经用这次的收获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因为这些物资，没花我们一分钱！”
整个街道先前还在欢腾，洪三一说话，便鸦雀无声，很显然，他的威望简直快到了个人崇拜的地步。
众人的目光随之落在了康德的身上。
可对他们而言，康德毕竟是个陌生人，大家的目光中有着好奇和疏离。
就在这时，洪三眨了眨眼睛，笑道：“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因为维达尔商会的主事者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被我们军师大人的才华能力与绅士风度所折服……我说到这里，大家懂了吗？”
男人和女人那点破事，向来是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此言一出，人们的陌生感和疏远感迅速打破，大家哄然而笑，口哨声和起哄声起此彼伏，还有人高举双臂，用力鼓掌，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
洪三微笑道：“现在，不为我们的军师欢呼吗？”
于是，热烈的欢呼与喊声如潮水翻涌，自四面八方而来。
康德与洪三并肩而立，都在微笑。
只是两人的微笑，都有那么一点勉强。
接下来，就是储藏物资，进行分配，种种繁琐的麻烦事。
本来这种钱粮账目、物资调遣的活计，是要交给军师来做的，可洪三心中甚有逼数，康大爷来做军师是看得起他，而且只是挂个名，如何肯做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砍人的话倒是另当别论。
于是他将这些事情照例安排给了以老杜为首的心腹去做。
毕竟洪三也不是傻的，宋、陈、黄三位头领都有野心，在天地会中各自立起山头，发展自己的小团体，洪三对此洞若观火，却也不过多干涉，只是死死把住钱粮大权，并且维持住自己在队伍中的极高威望，如此而已。
毕竟他只是图个自保，确保自己不会在莫名其妙的火并中死掉，那就够了——反正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他还可以跑，他早就不想干了。
众位头领在人们的簇拥欢送下到了洪三所居住的独栋小楼。
“恭喜哥哥，贺喜哥哥。”
宋保义面带笑容，拱手拜道：“这可给俺们吃了定心丸，手中有粮有刀，心里就不慌了……全赖军师之力，俺在此拜谢了！”
黄巢也笑容满面地向康德拱手：“军师果然人中豪杰。”
陈鸿鹄还念着先前的龃龉，勉强一拱手。
康德淡淡道：“小事。”
宋保义看向了洪三：“只是哥哥，这次去市政厅开会，所为何事，市长是怎么说的？兄弟们好歹心里得有个底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都看向洪三。
三位头领，都是有野心的，而天地会越来越大的声势和这一路的顺风顺水，也无疑助长了他们的野心。
这几人渴望在这场战争中建立功业，以换取富贵和地位，至于会死多少人，则不放在他们的心上——只要嫡系不要死太多就好。
这么说吧，假如坐在洪三位置上的是他们，听到市长的差遣命令时，怕不是要欢喜得疯掉，他们正愁没有门路呢。
可洪三不一样。
洪三对建功立业、成为人上人没有任何兴趣，因此，也比宋陈黄之辈更加在乎队伍中的人们的性命，无论是歌德人，还是震旦人。
所以他心情低落，所以他彷徨茫然，所以他痛苦不已。
三位头领眼巴巴地望着洪三。
洪三面露复杂犹豫之色，无声叹息。
康德突然哼了一声，径直转身，踢开房门，走了楼中。
洪三身子一震，眼中闪过苦涩之色。
这一下大出三人意料，这要讲正事呢，你这军师甩手走了，干啥呢？
陈鸿鹄最没心机，野心也最浅最大，对康德先前的慢待和轻视更是耿耿于怀，他耐着性子，就等着洪三嘴里蹦出“匡扶瓦伦坦、搞个大富贵”的仙音，正全神贯注之际，却看到康德甩手走人，而且还踢门，关门还辣么大声。
他心中一怒，不满道：“这小……”
话刚刚说出两字，他骤然噤声，因为阴冷刺骨的杀意扑面而来，令他灵魂为之一颤，陈鸿鹄定睛看去，然后，悚然。
全身汗毛倒竖。
这一瞬间，在他的面前，一向温和甚至有些软弱、脾气极好的洪三，望着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与狰狞的神色，眼中的疯狂浓郁得化不开。
他嘶声道：“闭嘴。”
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狂狼发出的源自喉咙的嘶吼。
人，也是动物，也有兽性。
兽性因文明而隐藏，也会因其他的缘由而爆发。
在地球的文明国家成长的康德，在经历了一年的异界荒岛漂流，又遭遇了辉沙镇的死别，于是他化身为兽，恐惧和屠戮席卷了整个子爵领。
洪三也是人。
所以他也会因为某些缘由，化身为兽。
此时此刻，正是无数矛盾、纠结和挣扎之后的爆发，再懦弱、再奴性的人也会爆发出野兽的本性，此时此刻，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强自压抑的浓烈情绪掀开一角，初现狰狞。
噔噔，噔噔。
这是陈鸿鹄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一刹那，无论是心机最浅的陈鸿鹄，还是城府最深的宋保义，亦或是学问最精的黄金统，统统噤声不语，冷汗透背。
他们其实是有些轻视洪三的。
虽然对方威望甚大，虽然对方屡战屡胜，他们也佩服洪三的成就和事迹，但这与轻视并不冲突，因为洪三不够狠，不足以令下属怵惧。
但现在，他们害怕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刹那间攥紧了三个人的心灵。
当一直傲慢轻视的领袖露出了狰狞可怕的獠牙时，他们就会明白，头狼为什么会成为头狼。
下一刻，屋中传来了一声冷哼。
洪三脸上的狰狞与疯狂消失了，他又变回了先前那样。
但三位头领已经不敢再正视洪三的双眼。
“几位兄弟……”
洪三叹息道：“兹事体大，为兄心中，甚是不安，须得跟军师商议，你们各自且去，约束儿郎，命他们不要松懈，我与军师议定，再来同众兄弟讲。”
连最刺头的陈鸿鹄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三人抱拳躬身称是。
然后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屁滚尿流。
洪三低叹了一声。
他转身，慢慢挪动步伐，进入屋中，康德正在看着他。
“洪三。”
冰冷的声音响起，康德淡淡道：“长本事了啊……说说吧，为什么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要将带回物资的功劳全都推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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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第一更，三千字，第二更要晚一些。
PS2：妈的没有间帖和评论有点虚啊，这一章洪三的情感短暂爆发的原因，大家应该都能看懂吧，康德为什么会甩洪三的脸子，应该也能想到吧……啊，想不到就看下一章，我写得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