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星临不是很喜欢巴黎的天气,气候一年四季都很温和，每个月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雨，出门必须随身带一把雨伞。假如哪天忘了,就会像现在这样。
公寓门口,外套跟帽子全部被解开扔在一边地上，沈星临从包里翻出钥匙,身上的白色衬衫裙几乎全被淋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她头发半散,上面还沾着雨丝。
门打开，她先把东西踢进去,脱了鞋正准备进浴室，忽然闻到客厅里一股浓甜的奶油味。
几乎想都不用想,她反身踹上门，起步往沙发那边过去，
“沈图南，你是不是又偷吃蛋糕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一眼扫过去，客厅里一个人没有。
沈星临闭了闭眼,走到餐桌前，看也没看，直接伸手掀开桌布拎着后领口袖子就把人拽出来了。
“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躲？”
被拽出来的小男孩嘴上还沾着奶油蛋糕,肉嘟嘟的小脸嘴里包的鼓鼓的,手往后一背,直接哼一声，就着地上打个转，背对着沈星临。
“你还有理咯？”沈星临简直要气笑了，把人转了个身子从地上提起来,拍拍小下巴，语气放凶了点，“抬头。”
“哼！”小孩头抬起来，但却直接侧过脸，根本不看沈星临。
“往哪看？”沈星临抬眼，故意吓他，“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牙齿有没有被虫子啃光！”
小孩身子明显抖了一下，不情不愿转过身，不止嘴角，连脸颊上和卷卷的头发上都是奶油，像只小花猫。
沈星临噗嗤一下差点看笑了，但还是板着脸，“张嘴我看看。”
“啊——”沈图南乖乖张开嘴，这一刻才有了点四岁小男孩的样子。
沈星临皱眉看着，也假装一颗、两颗、三颗的数着，数字越来越多，沈图南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恐惧。
沈星临也收了数，面色一本正经淡淡道，“我看了，你牙齿全部被啃光了。”
似乎是不敢相信，沈图南先是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沈星临不说话，然后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
沈星临笑起来，“你哭什么，敢天天偷吃甜食，还怕虫子啊？”她边说边弯腰把桌子下面的蛋糕取出来。
十来寸的草莓蛋糕已经被吃了一大半，奶油都没了，但上面的草莓却一颗也没动。
沈星临怔了下，随即了然一笑，自己捻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沈图南爱吃草莓蛋糕，却偏偏不爱吃草莓。这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某人一模一样。
“看什么看？”
看着自己的蛋糕被抢走，小孩一脸幽怨的看着人，敢怒不敢言。
旁边手机响了响，沈星临随手接起来，居然是赵新粤打过来的。
“宝贝儿，猜猜我在哪里？”视频一接通，那边赵新粤夸张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
沈星临往她身后看了眼，好像是机场，她马上明了，“你来巴黎了？”
“嗯！”赵新粤点点头，看见她身后边的沈图南，“南宝居然还在你家？”
听见声音一边原本还怂兮兮的小家伙马上凑过来，嘴不知道多甜，
“新粤姐姐！南宝好想你！”
沈星临被挤到一边，皱起眉毛头疼的看着跟前的小人，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好想你，呜呜呜，”嘴甜之后就是告状，“星星天天虐待我，不给我吃饭咦呜呜呜……”
“行了啊你，”沈星临一把把人拽过去，“给我老实点。”
小家伙马上不敢动，闭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沈星临继续跟赵新粤聊天，她出国这四年跟国内基本上都没什么联系了，也一次没回去过，期间她也换了不少城市，前两年才来巴黎继续修导演系课程。这几年期间，只有赵新粤有她的消息，时不时也会飞过来看看她。
“我跟谢寒一块过来的，他有演出，我来看秀。”赵新粤已经坐上车，“D家秋冬新款发布会，你要不要来一起看看？我有几张邀请函。”
沈星临摇摇头刚打算拒绝，一边沈图南马上抢过手机，“新粤姐姐，我可以去吗？我也想去！”
“当然可以啦！”赵新粤很喜欢沈图南，每次来看沈星临一定会给他带一大堆礼物。
沈星临把手机拿过来，想到她这段时间忙论文，也很少有时间带沈图南出去，天天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松了口，“行吧，那我们晚点过去找你。”
电话挂断，沈星临还没放下手机，身上立刻跳上来一个人，沈图南爬上沙发亲亲热热的抱着她的脖子，吧唧一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star姐姐最好了，爱拉乌由爱拉乌由！”
沈星临被他蹩脚的英语口音逗笑，将人从身上拉起来，“赶紧给我洗澡换衣服去！”
——
“先生，先生？”
凌霍睁开眼睛，一瞬间有些恍惚。
对面的空姐正微笑着提醒他，飞机马上要降落到巴黎了。
他嗯了声，抬手摁了摁眉心。
将近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他路上睡了一觉，没感觉到疲乏。但，他做了一个梦。
玻璃窗映出男人英俊冷硬的侧脸，面上没什么表情。
凌霍略微低头，摊开手心，骨节分明修长白净，右手掌心却有一道直接切开整个手掌的疤痕。
他眸子安静的盯着掌心看了一瞬，慢慢收起手掌。
“霍哥。”
钱奕猫着腰过来小声提醒。
凌霍侧头看了他一眼，“嗯。”
“看秀时间在下午，品牌方刚才通知说不用去太早，我们这一路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等会先找个餐厅吃饭？”
钱奕小声开口，四年前凌霍就跟前公司华瑞解约了，赔偿了一大笔违约金，被业内半封杀一段时间，之后完全靠自己一步一步又慢慢打拼上来，前两年把国内国外很多大奖都拿了个遍，目前地位已经毋庸置疑，去年上半年又另立门户直接开了自己的影视公司，这次来巴黎，是受合作品牌方D家邀约来看秀的。
“可以。”凌霍头也不抬冷声道。
“还有就是有个VE的采访，我们得安排一下时间。”
“就吃饭时候吧。”凌霍收了笔记本，往窗外看了一眼，冷淡道，“尽量都早点解决。”
“欸，好。”
钱奕说完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几年凌霍性格越来越沉默，除了工作之外基本上都很少跟人说话。感情方面更是完全一片空白，他只知道四年前星临姐谁也没有告诉就一个人离开了，凌霍知道以后马上从剧组离开去了他们两个人的家，之后打电话给他让他帮忙请了一周假，那一周他都不知道凌霍在干什么，谁也联系不到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一周后他又跟没事人一样回剧组拍戏，但是整个人瘦了一大截。
他试图问问怎么回事，星临姐去哪儿了，因为他也算是看着他们两在一起这么多年，比谁都看的明白，总觉得分手分的莫名其妙。
但刚开口准备问，只说了沈星临的名字，凌霍当即就抬手把他手边的杯子给砸了。
玻璃溅落了一地，他脸色手上青筋暴起，却偏偏脸上一片平静。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在他跟前提沈星临这个名字。
——
“沈图南！”
车门一打开，后座的小屁孩就马上冲下车。
沈星临赶紧拿上包跟上去，顿时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带他出门。
“新粤姐姐！”小家伙直奔前面穿着红色长裙的人跑过去，一把扑进怀里。
赵新粤被撞了个满怀，一把抱住人，“南宝！”
“新粤姐姐！”小家伙嘴甜的不像话，“你真好看！越来越好看了！比星星好看多了！”
“真的吗？”赵新粤被哄的心花怒放。
“嗯嗯嗯！真的！”沈图南一个劲的点头，小眼神别提多真诚。
沈星临从身后过来一把把人拽过来，“沈图南，再乱跑我就把你送回你爸妈那儿去，别天天净给我添堵。”
“哼！”小家伙嘴一撅，直往赵新粤身后躲，冲沈星临扮鬼脸。
“好啦好啦，”赵新粤赶紧打圆场，拉着沈图南往餐厅走“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去秀场看更多美女姐姐好不好？”
“好呢好呢！”沈图南乖乖的由赵新粤牵着手，边走边回头冲沈星临扮鬼脸。
“不要点甜食，他蛀牙。”
“不能吃太辣。”
“冰的也不可以。”
沈星临看着前面正准备点餐却一脸委屈巴巴的小屁孩，敲了敲他额头，“怎么了，嫌你牙齿太虫子太少啊？”
一说又要生气，沈图南哼一声歪着身子从椅子上下来，气呼呼就往外走。
“去哪儿？”
“洗手间！”
——
凌霍坐在后排位置，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只眼镜，一路都在看文件，这会儿才关上笔记本，似乎有点兴趣似的，往窗外看了看。
车里除了钱奕还有一个女生小助理，来了才不到三个月，对凌霍很是害怕，一般都不敢多说话。
气氛尴尬僵硬。
凌霍倒是完全无动于衷，他对这些从来都不关心。
“这天气还挺好的，不是说巴黎经常下雨吗？”钱奕主动开口找话说。
“我也觉得挺好的，不愧是浪漫之都，不知道等秀结束有没有时间去看看埃菲尔铁塔，我还是第一次来。”
小助理年纪还小，小姑娘心性，很快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钱奕跟她笑着说着话，后面凌霍始终淡着脸不为所动。
“霍哥，你今天真帅！”钱奕觉得这样热闹的气氛倒是显得凌霍更尴尬了，又没话找话。
凌霍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针织衫，跟平常风格差异还挺大的，暖色系衣服却偏偏被他整个人的气质拉的冷淡矜贵。
凌霍自然没什么反应，但还是勉强提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好在很快到了跟VE约好的餐厅，总算结束了尬聊。
“凌老师，”一进门VE安排的采访工作人员已经在等了。
凌霍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几个人一起往里走。
采访是准备了六十个问题，算是快问快答，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凌霍点完餐，目光在餐厅扫了一眼，看见附近餐桌用餐的人不少，“去吧台边吧。”进门的时候他注意到那边位置没什么人。
“嗯嗯，好。”记者点点头。
——
吧台边，凌霍点了杯mojito，回答记者的采访。
“最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最喜欢吃的水果？”
“葡萄。”
“最讨厌吃的水果？”
“草莓。”
“喜欢吃甜食吗？”
“喜欢。”
“最近听得最多一首歌？”
“《绵绵》。”
……
问的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问题，凌霍回答的很顺畅。
只剩下最后几个问题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句话对着镜头跟你最想见的人说，你最想说什么？”
凌霍沉默了一瞬，没回答。
记者一怔，马上捕捉到这个问题绝对有价值，又重复了一遍，“凌老师，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句话对着镜头跟你最想见的人说，你最想说什么？”
摄像机直接对着正面。
凌霍依旧没说话。
mojito已经做好，凌霍伸手拿过酒杯喝了一口，看向镜头，目光很平静，似乎是透过镜头在看什么，又似乎是在走神。
记者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句话对着镜头跟你最想见的人说，你最想说什么？”
凌霍低了下头，忽然间直接放下酒杯起身往回走。
记者一愣，立刻追上去。
钱奕发现问题不对劲，马上拦住人，“霍哥可能累了，我们也先吃个饭吧。”
凌霍快步往前走，当那个问题跳出来的时候，他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张脸。
他确实有一句话很想跟她说，一直很想说。
——
“霍哥，”钱奕和小助理跟上来，打算离开。
“凌老师，我们还有三个问题没有问完，你能不能再给我几分钟？”采访的记者举着摄像机继续追问。
“可以。”凌霍又恢复平常那副样子，口吻平淡道。
“好，谢谢凌老师配合。”
“凌老师圈内跟谁关系最好？”
“没有。”
“凌老师下部戏打算拍什么？距离您上一部电影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都没见您有继续拍电影的打算？”
“暂时不考虑”
“这两年直播很多，凌老师您一次都还没直播过，有没有打算尝试一下呢？”
“没有。”
餐厅旋转门打开，凌霍快步往外走。
记者又不死心继续抛出刚才的问题，
“凌老师，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句话对着镜头跟你最想见的人说，你最想说什么？”
凌霍走进旋转门，脚步微顿。
他想跟她说什么？
玻璃门旋转起来，摄像机和记者追问的声音都被隔绝。
旋转门对向里面，凌霍看着镜头，黑眸沉冷，面无表情，嘴唇动了动。
声音被玻璃门完全隔绝，记者追上来，
“凌老师你刚才说什么？我们没听见。”
凌霍头也不回走出门，弯腰上车。
“凌老师，你再说一次吧。”
钱奕挡住镜头，笑着道，“辛苦啦辛苦啦，最后三个问题都问完了，回去休息吧，我们也马上赶时间去秀场了。”
“凌老师，凌老师，”记者继续追问。
车门被拉上，发动离开。
“哎，说的到底是什么啊？”记者对着相机一脸疑问。
“看看回放。”一边随访的编辑道。
“行。”
餐厅旋转玻璃门再次打开
沈星临在前面走，沈图南跟赵新粤在后面磨磨蹭蹭，车就停在前边，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是艾利克斯给她发了条短信，她边走边看手机。
“南宝快跟上。”
赵新粤牵着沈图南急急跑上去，几个人很快上车离开。
餐厅门口，太阳光斜斜落下来。
VE采访的记者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回放，终于跟着嘴型读出点凌霍刚才说的话，
“不，要，回，来？”编辑跟着嘴型重复
“凌霍说的是，不要回来？”
“好奇怪，怎么不知所云的。”
“不知道，写上去试试看吧。”
……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句话对着镜头跟你最想见的人说，你最想说什么？”
“不要回来。”
沈星临，永远不要回来。
——
D家秋冬新款成衣发布会，能拿到邀请函进来的，不是圈内的艺人明星就是各种圈外的豪门。
“等会儿别乱跑，”沈星临牵着沈图南一边进门一边叮嘱，“要是再乱跑下次爸爸回来我就让你跟他一起去非洲。”
“嗯嗯！”得偿出来一趟，沈图南乖巧不少。
不说话的时候小男孩眼睫浓黑，小脸圆乎乎的，颊边两个大大的酒窝，看着又乖又漂亮，实属可爱。
沈星临忍不住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脸颊，“南宝真乖！”
“沈星临！”
赵新粤比他们先进来，这会儿端着酒杯一袭红裙直往她这边奔过来。
“怎么了？”沈星临转过身。
“新粤姐姐！”沈图南嘴甜的不行，仰着小脸喊她。
“南宝么一个。”赵新粤摸摸他的脑袋，拉过沈星临，“快，宝贝，跟我过去治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谁啊？”沈星临皱眉，四处扫了一眼，这种发布会能拿到进来邀请函的都不简单。
“还能是谁啊！”赵新粤眉毛揪在一起，“不就是那个谢沁沁嘛！还拿徐舟扬那事呛我呢！今天你必须得帮我扳回一局！”
沈星临知道她跟谢沁沁结怨已久，“那南宝怎么办？”
“南宝乖，你在这里等星星回来可以吗？我们会很快的！”赵新粤蹲下身子摸摸沈图南的脑袋，“新粤姐姐被人欺负了，需要星星帮我打怪兽！”
沈图南眼珠转了转，立刻一口答应，“好！”
沈星临有些头疼，赵新粤一脸哀求，“星星，宝贝，星星宝贝！拜托啦嘛！”
“那南宝你在这里乖乖坐着，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走。”沈星临最终还是耐不过赵新粤的磨，弯腰跟沈图南叮嘱道。
“好的好的，星星去吧！”沈图南乖乖巧巧的在凳子上坐下，衬衫上打了个西装小领结，看着一本正经的听话。
——
钱奕没想到VE的采访居然还会戳到凌霍的雷点。
从餐厅出来之后凌霍一路气压都很低，脸色比往常更冷，一直没说话。
到了秀场，由造型师换好衣服，钱奕跟小助理在外面等着，两个人都面面相觑。
小助理算是凌霍的半个路人粉，在四年前凌霍还在华瑞的时候看过他的《在逃》，本来以为偶像会是像大荧幕里一样，没想到生活中完全是个行走的冰柜。
光是在他身边工作这三个月来，她都觉得自己每天都战战兢兢根本不敢说话。
刚才餐厅采访她也听见那个问题了，不过老大的反应确实在她意料之外，关于四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测试门事件她也有所耳闻，甚至还在全网删料之前有幸见过那位神秘初恋的模糊动图，确实漂亮，如果给她现在的哥哥做嫂子，说真的，求之不得。
凌霍做好造型出来，钱奕跟小助理起身。
“老大，你这一身好帅啊！”钱奕由衷赞道，在凌霍身边这么多年，按理说都是男人也就还好，但他还是经常被帅到。
小助理也跟着小心翼翼夸了一句。
凌霍倒是依旧面色冷淡，他一身黑色长西服，领口处还插了朵白玫瑰，头发全部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整张脸全部露出来，线条英俊冷硬，整个人气质矜贵淡漠。
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钱奕看得出来凌霍不是很想跟他们说话，主动拉着小助理带上门出去。
凌霍在镜子前坐下，镜子里的男人眉眼英俊气质清冷，目光和表情都冷的没有一丝情绪。他皱了下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起身往门外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小红花呜呜呜……另外，孩子肯定不是星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