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撒娇的碧玉
学堂通常只上半天的课,响午时分吕顺就让这些小学生们回家去,明天再来上课。
小学生们有礼的向先生行礼后,才鱼贯而出。
碧玉这才上前请了安,叫道:“爹爹,娘让我们回去吃饭。”
吕顺瞅瞅碧玉取笑道,“女儿,今天你又迟到了。”
“爹爹。”碧玉不依的拽着父亲的衣袖摇晃,惹的吕顺一阵轻笑。这孩子太爱撒娇了,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一旁的登哥促狭笑道,“爹爹,妹妹老是这样,要罚她背书。”
碧玉不满的瞪了眼,坏哥哥,爹爹都舍不得罚她,他却还调唆着爹爹来罚她。
登哥捏着她鼓起的脸颊,笑道,“妹妹,难道你还怕背书不成?”
碧玉把头一晃,避开他的手道,“我是不怕,可是我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两只小手还捂住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吕顺不由哈哈大笑,牵起宝贝女儿的小手就往内院走去,吕登微笑着紧随其后。
吴氏早已听到笑声迎了出来:“顺哥为何这般高兴?”
吕顺笑道:“我们女儿肚子饿了,快快开饭。”
吴氏忙动手摆碗筷,笑着问道,“女儿又撒赖了?”
这三个孩子中丈夫最看重长子登哥,最疼爱幼子申哥,但哄的他眉开眼笑被他当成掌上明珠却是这个女儿碧玉。
碧玉笑着扑上去抱住吴氏的腿,道,“娘,女儿没有。是哥哥要罚我背书。”
软软的小身体让吴氏心里爱怜横生,抱起女儿道,“为什么呀?难道你在学堂里闯祸了?”
“才没有呢!我很乖。”碧玉撅起嘴道。
登哥笑道,“娘,我和妹妹开玩笑呢。”
吴氏摸摸女儿的头发,故意逗她道,“女儿乖,是不是哥哥欺负你?娘帮你作主。”这两个孩子虽老是打打闹闹,但感情好着呢。
“没有,没有啦,哥哥没有欺负我。”碧玉急了,头摇的飞快。她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她知道哥哥最疼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先偏着她。每天早晨还会替她多备一份笔砚,半点都不用她费心。
一家人正笑闹着,申哥摇摇摆摆的走进来,后面跟着神情紧张的李四妈。
“爹爹。”申哥见到父亲,眼睛一亮,脚下不停摇摇晃晃直朝吕顺冲过来。
吕顺连忙张开双臂,一把抱起小儿子,在那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申哥想爹爹了?”
申哥不住的点头,脸上绽开灿烂的笑脸,露出几颗门牙,特别□可爱。
说着话儿已摆上饭来,一家人没有穷讲究。团团围着一桌吃饭,申哥照旧由李四妈喂饭。
中午的饭菜丰盛些,一盘白斩鸡、一盘红烧鱼、一盘炒青菜、一碗鸡血酱汤。吴氏挟了块鸡肉给丈夫,又挟给两个子女,才挟了筷青菜自己吃起来。
吃罢中饭,吕顺带着登哥去外书房,继续温书。他自身已不指望,继而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长子身上。
饭后是吴氏教导碧玉厨艺女红的时候,她细细的指导女儿的针线,碧玉也很聪慧,说过一遍就能领悟。遇到不懂的地方稍稍点拨一下,就明白了。
碧玉拿着绣了半天的手帕,问道,“娘,您瞧瞧这朵梅花,有些不对。”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这针线怪怪的,就是不懂问题出在哪里。
吴氏接过看了看,指着一片花瓣道,“这里漏了几针,所以才看上去颜色不均。”顺手帮她补齐,再一看就齐整了。
碧玉困惑的睁大眼睛,“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呢?”
她研究了好久都没看出来,娘一看就查出问题的所在了。
吴氏安慰道,“学的时间长了,自然能看出来。不要急慢慢来,熟能生巧。”
碧玉学这针线也没多久,刚刚学会些许针法。
听了这话,她点头道,“女儿明白了。”
李四妈端了托盘进来,“姑娘,姐儿先喝点茶吃些点心再学吧。”
吴氏接过茶水,抿了口道,“申哥睡着了?”
小儿子每天午后都要睡上一小会,但不能让他多睡,免得又像昨晚那样折腾了半夜。
李四妈回道,“是,申哥儿睡着了,小青正守在旁边。到时辰就会把申哥儿唤醒的”
吴氏满意的点点头,“茶点送到外书房了吗?”
“送过了,姑爷和登哥儿都吃了。”
李四妈是吴氏的陪房,说话之间自然没有那么多拘束。她和丈夫李有财当年随着吴氏陪嫁到吕家,生了一女小青。这些年下来帮着吴氏打理家务,甚得吕家上下的欢心。
碧玉拈了块赤豆糕,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吃毕笑道,“这个糕味道很好,我要学。”
吴氏指指刘四妈道,“这是你四妈妈的拿手点心,你可以向她请教。”
吕家的三个孩子都是由刘四妈帮着带大的,对她的感情很是深厚,都招呼她四妈妈。
碧玉仰起小脸道,“四妈妈,你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可要教教碧玉啊。”
刘四妈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道,“只要姐儿想学,四妈妈一定全教给你。”
她有一手做点心的绝活,当年在吴家学的。吕家上上下下都爱吃她做的点心。
不过吴氏做的饭菜可胜过她好几筹的,所以家中三餐都是由吴氏掌勺。
说了些闲话,吃完点心。碧玉从针线箩里取出还没完成的手帕,细细绣起来。半响,她有些累了停下手,朝吴氏看去。
吴氏手里拿着一块天青色的缎子专心致志的缝制着。
碧玉凑过去看了看道,“这是给爹爹做的衣裳吗?”这颜色和款式比较适合吕顺穿。
吴氏道,“嗯,等这件做完了,再给登儿做一件。每天在学堂里也要穿的整整齐齐,不能让人笑话了。”家中众人的衣裳都是她亲手制的。
李四妈在旁边的小杌坐着,闻言道,“做完这几件,姑娘也给自己添几身新衣裳,过年时见客也好体面点。。”
吴氏瞧了瞧身上的衣服,笑道,“我的衣裳多着呢,不用再添。”她身上穿的是套半新不旧的衣裳,头上简单的盘起发,没有任何饰物很朴素。
她一年也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做身新衣服,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
吴氏的嫁妆里有一家布店,根本不会穿不起新衣服。可她就是不肯为自己多做件新衣。而家中其他人则会时不时的扯上一段料子做一件。
碧玉的衣裳不用她打点,每年生辰时吴家都会送四季十六套衣裳过来的,够她穿了。也唯有这个时候吕顺才不会拒绝吴家送给碧玉的礼物。
李四妈劝道,“姑娘何必这样,以前在闺阁中时衣裳都不穿第二遍。现在又不是穿不起,何苦……”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了相公,就要过这种生活。庄上人家哪有天天穿新衣的道理。”吴氏手停了下来,顿了顿道,“再说登儿今年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要童试,考秀才,考举人。那可需要一大笔银子,还有将来他们兄妹三人的婚事,都需要用钱,我们家里这点钱够什么用。”
吕登天资聪慧,读书极好。吕顺夫妻对他抱以厚望,希望家中能出一个举人老爷来。但路费学费开销打点人情都要花钱的,吕顺对银钱之事不关心,但吴氏却不得不及早打算。决不能为了短银子而误了孩子的前程。
还有吕登和吕申将来要娶妻,聘礼钱也需要一大笔钱。女儿碧玉倒还好些,吴老爷子在她出生时送的那块地正好做她的嫁妆。吴氏千打算万盘算,钱就是不够用啊。只能精打细算,能节省点就省点。
听这么一说,李四妈不吭声了。
碧玉听了不由笑道,“娘,钱不够的话可以把我的那块地卖了,给哥哥考试用。”
吴老爷子送的那块地吕家上下都知道,吕顺本来不肯接受,但老爷子说是给外孙女的嫁妆,又不是给吕家的。他无法只好收了下来,但交待谁也不许动。
吴氏心里极是安慰,这孩子从小就贴心懂事。“傻孩子,再怎么穷也不能卖你的地。再说我们家也没穷到这种地步,你哥哥的年纪离考试还早了点。”
碧玉眼睛一亮,展颜笑道,“哥哥十四岁就可以去考试了,到时一定可以考上的。”
吴氏不由露出微笑,“你就这么肯定你哥哥能考上?”
碧玉神气的一仰头,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我哥哥多聪明啊,谁也比不上。”
吴氏摇摇头道,“傻女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世人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有多少人知道读书到中举这条路有多艰难?科举分成乡试、会试、殿试三级。先要通过童试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秀才)才能参加每三年一次的乡试,通过乡试的才是举人。举人才有资格参加礼部举办的会试,通过会试的人叫贡士,至此才算是功成名就,入仕为官。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被埋没掉。
君不见有多少仕子苦读一辈子,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之时依旧不能黄榜标名。就是吕顺满腹才华,依旧屡次不中,只能埋没乡间做个学堂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