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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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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金玉怕王湘莲继续胡搅蛮缠,说完后径直走到商蔺姜跟前,佯装着急道:“嫂嫂快随我走,要不然误了时辰。”

王湘莲没有说话,商蔺姜早就不想待在这儿,行一礼后便随着傅金玉离开。

一脸精神气的傅金玉,后脚刚走出正屋就忍不住打了几个呵欠,就着晴光看,其实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宛然可见。

抓到管寨的那天他就动身去北平了,如今出现在建昌,大抵是在半途中被喜鹊给叫了回来。

让他回来,只是为了让她的名声好听一些,商蔺姜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计较他前先做的事儿。

“那个……”

“嫂嫂不必担心,阿兄说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今日就能启程去绍兴。”

商蔺姜想开口言谢,但傅金玉截住她的话头,引着她去门首。

门首停了辆马车,紫翘、红娥、春香还有蓝玉皆在马车旁等候,而一大清早就不见踪影的傅祈年穿也在马车旁靠着,见她出来,便移步过去,道:“喜鹊先去绍兴等着了,你母亲也知道你要回去。去绍兴要好几日,路上总会有不方便之处,商商选个两姑娘一起去绍兴,或者四个一起带去也成。”

四位姑娘掌管不同的事务,不过在路上吃穿住宿才重要,商蔺姜选了春香和蓝玉。

春香管四时衣服,蓝玉管酒果吃食,傅祈年似早意料到她的选择了,撩开帘子,道:“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走吧,等我把事务处理好,就去绍兴找你。”

“嗯。”前些时候虽一直眼巴巴想回绍兴,但现在能回了,商蔺姜倒是一反常态,比去红螺寺的时候还要平静许多。

她刚抬起脚踩上小凳,忽然想起一样东西,又把脚收了回来,说:“我、我还有东西没有拿。”

“什么东西都备好了,没有的东西路上买就是。”傅祈年不知她的心思。

“是我的私房钱!”商蔺姜眼睛闪烁,低着头有些扭捏,“我藏起来了,要带走,要不然被你找到了,你定会偷偷拿走,你那么小气……”

说完她褰着衣裳就跑进府衙里了,傅祈年被她的话逗笑:“阿玉,你跟着过去,免得你嫂嫂在路上碰到祖母又被刁难。”

“好嘞。”傅金玉在半途中被叫回来的时候便清楚知道傅祈年这边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们兄弟二人的亲祖母是不是个善婆婆。

管寨一身病痛,不能白天夜里急波波赶路,昼行晓住的,喜鹊赶过来时,他才到汉中。

亲嫂嫂有难,他自不会坐视不理,而傅祈年也为他考虑过,派了几人帮他押送管寨,兄长派来的人自是武功高强的,如此他想也没想就折了回来,如今又得了新的差事,他也不觉得兄长是在大题小作,一溜烟儿跟着商蔺姜进了府。

半刻后,商蔺姜气喘吁吁,抱着一个有些沉甸甸的包袱小跑出来。

拿着东西又跑着,她的腮颊染了层淡红之色。

“也不帮你嫂嫂拿包袱……”傅祈年暗骂傅金玉不懂事。

傅金玉冤枉,他想拿,可是商蔺姜将包袱护犊子一样护在怀里,他总不能上手去抢吧。

商蔺姜拿着的包袱有些大,里头除了银子,应当还有别的东西。

果不其然,她打开包袱以后,将里头的木鱼、毛笔、书籍等等,通通塞到傅祈年手里:“还给你了。”

都是之前二人发生口角后,她气不打一出来跑去书房里偷的。

偷的都是些小东西,每回偷一些,偷着偷着也是积少成多。

除了那个木鱼,其它东西都不起眼,不会让人立刻注意到。

“你下回不高兴,直接骂我就是了。”粗略一算,她偷了二十几样东西,傅祈年无奈地笑了笑,“偷我东西又不能解气。”

商蔺姜自知理亏,把最后一样东西塞给傅祈年后,也渐把那羞涩的态度撇在了脑后:“每次吵了嘴,你一使胯劲儿就跑到别处,我想骂你都找不到人。”

最后塞进来的东西是一串手链,是用烧心珠子珊瑚珠子串成的,除了珠子,还编了些花结,傅祈年对这条手链没有印象,拿起开看了又看,怀疑这是商蔺姜自己的东西:“这个……”

“送给你的,我随便串了一下,觉得挺适合你,你可以一边敲木鱼一边捻珠。”商蔺姜第一次送东西给傅祈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花的是他的银子。

“什么时候买的珠子?”傅祈年眉眼频动,将手链紧紧捏在手中。

说到这儿,商蔺姜狠狠瞪他一眼:“出府赏花灯的那日,那日我给你买了珠子,你还和我吵嘴,小气极了。”

“方才回去是专门去拿这个?”

“才、才不是。”

被一语言中,商蔺姜口是心非起来。

傅祈年胸口流入一股暖流,伸手去摸商蔺姜的脸,张个眼慢,啄了两下她的唇角,笑了笑:“我有些后悔了,昨晚应当弄多几餐,你到了绍兴好好将息身子,我等你奸夫。”

商蔺姜余光里看见傅金玉延着脖颈朝他们这处看,方才的那些亲密举动定被他看了个清楚,也不知谈话有没有被听去了,她气急败坏,装出一种戆直态度的态度瞪了傅祈年一眼,然后钻进马车里,偷偷脸红发烫。

门帘被压住,傅祈年怕强行撩开会惹得里头的人不高兴,只好隔帘与语,说的都是正经话。

说完,他又叮嘱起傅金玉:“路上稳当一些。”

傅金玉近来囊中羞涩,听了叮嘱后,厚着脸皮问傅祈年要了三两银子:“既要稳当,肚子就得填饱,阿兄不如给我三两银子吃饭吧。”

“你们锦衣卫的日事钱是被克扣了?怎的这次见到你如此穷酸。”傅祈年虽有疑惑,却还是给了十两银子。

……

建昌到绍兴,马车走了近四日才到。

这四日,傅金玉旁敲侧击问商蔺姜:“嫂嫂,当今的女子是不是都不愿意嫁人?”

商蔺姜一位他是想问她和傅祈年的事儿,想了想回:“那要瞧有没有缘份。”

“缘份……”傅金玉皱着眉,很是苦恼的模样,“缘份也是要自己抓住的吧?嫂嫂,你们女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成亲之前又要怎么和喜欢的人走风月呢?”

话问到这里,商蔺姜意识到傅金玉是在愁自己的风月事,她自己的风月都是一塌糊涂的,自是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只说:“别犯贱就成。”

“如何才是犯贱?”傅金玉一派天真地问。

“瞧你兄长。”商蔺姜道,“他便是在犯贱。”

亲兄长被骂,傅金玉却露出了笑容,要记下来,下一回一字不差转述给兄长听。

商蔺姜的闺居是在萧山县,傅金玉将人安然无恙送到后便马不停蹄北上。

离春节还有小半个月,萧山县已有了春节的气象,到处见红,看着热闹又喜庆。

顾芙前些时候去了杭州钱塘和养蚕的刘寡妇学习养蚕之技,商蔺姜回到闺居后到第二天她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提着一篮子刚蜕了皮的蚕,一进门看见商蔺姜和喜鹊在小亭子里逗着只狗儿,眼睛笑没了缝隙:“诶,你来的正好,明日陪我去采桑叶。”

近一年没见到母亲,商蔺姜甚是想念,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扑进母亲怀里撒娇撒痴:“阿娘怎的如此好兴致?”

顾芙年近四十,眼角虽有了细纹,不过日子过得自由,不用操心家务事,倒是越活越年轻:“想给你做穿蚕丝被,听人说往后几年的冬日会越来越冷了,之后你回来闺居,我怕有人不知羞,冷得要挨着阿娘睡。”

“我又不是个害冷的,而且直接去线铺里买不就成了?”养蚕之法商蔺姜在书中看过,在蚕吐司结茧前,要起早贪黑采桑叶,每日还要给蚕换干净的地方……实在劳累。

顾芙笑道:“既是给你用的,自然要最好的,线铺里的蚕丝我去瞧过了,色泽不够光亮,杂质亦多,韧性不够,一扯便坏,这好的蚕丝都送进官人家中了,哪能到我们用。”

“我是怕阿娘劳累了。”

“不累,养蚕有趣的紧。”

顾芙不问商蔺姜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回来,不过看她身子旺跳,没有受委屈的模样便没有多问。

回到绍兴后,商蔺姜变得格外活泼,天才亮就哆哆嗦嗦从榻里起来,要去外头采桑叶,午后偶尔外出看戏,偶尔应邀去会茶结社,不过更多时候她更喜欢跟着顾芙去杭州钱塘江学那养蚕之技。

顾芙是女塾师,在萧山县颇有些名声,见了她都尊称一声顾女傅。

顾芙如今在钱氏家族中当女塾师,钱家有两个未出闺门的姐儿,一个五岁,一个九岁,年纪不同所授的知识也不同。

钱家大娘子只聘了她一位女塾师,便让她单日教五岁的姐儿识字读书,双日的时候教九岁的姐儿学诗作文,一月里给她四日的清闲日,而春节前后不必来授教,所以这几日她落得个清闲。

商蔺姜第三次跟着顾芙去钱塘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女红颇精的寡妇。

那寡妇在北平是个小有名气,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姓宋名南知,身材袅娜,模样轻柔,她精女红,通《列女传》,善琴音,也是个能以色相媚,以才相炫的娘子。

宋南知十七岁嫁人,二十一岁死了丈夫,她口中挂着句礼教是常经,而所谓的礼教,其一便是儒家所说的从一而终。

丈夫死后她一心要当个节妇,死活不肯改嫁,如今在北平开了家成衣铺糊口过日子,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来求娶,她且是回一句:“我已立志,若不为亡夫守节,浑身皮肉与骨与狗猪肉无异,莫碍我拿旌表。”

如此冷淡无情,守寡几年了,不改字也不寻些野味聊作充饥,那些心肠再火热的郎君也不敢再有心思了。

除了一位烦人的锦衣卫,不管如何相拒都不肯绝了心思。

宋南知今次到杭州钱塘,一是躲人,二是来验收蚕丝。

去年的夏日她问钱塘的刘寡妇买了近百斤的蚕丝,而好巧不巧,顾芙也是跟着这位刘寡妇学养蚕之技。

得知宋南知是成衣铺的老板,顾芙虚心问教针线技艺。

宋南知倒也爽快,顾芙问什么她且答什么,辞色甚欢,未觉介意,不过当得知商蔺姜是傅祈年的妻子时,她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嗯……就是有个弟弟是锦衣卫的威远伯吗?”

“宋娘子认识他们?”傅金玉和傅祈年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商蔺姜在琢磨宋南知的问话,她是在意傅金玉还是傅祈年呢?

宋南知忽然觉得头疼,没想过为了躲傅金玉跑到杭州来还能遇到他的嫂嫂:“傅夫人别误会,我认识的威远伯的弟弟而已。”

“宋娘子似乎有烦恼?”商蔺姜眼力好,看见了宋南知的神情变化。

“没、没什么,只是乘船到这儿来,忽然有些头晕了。”宋南知赶紧低了头,假装身子不舒服。

她哪里敢和商蔺姜说实话,要是和傅金玉的暧昧情事说出去了,那她就白守了这么多年的寡了。

天杀的傅金玉,放出炫富欺贫的手段,拿着日事钱诱惑她,可恨的是她还被诱惑到了。

她腮颊鼓鼓,气愤地扣弄指甲,心里不住地骂人。

蚕丝还差个十来斤才够百斤,而等蚕吐丝结茧还要小半个月,宋南知想着无事可做,便跑去苏州松江府拜师学缂丝了。

和宋南知不过一面之缘,商蔺姜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离春节还有三日的时候,傅祈年来信了,说是除夕当日会来绍兴。

顾芙对这位女婿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不过他既要来,也得好好招待一番。

原以为这清闲自在的日子会一直到春节后,但腊月二十九的时候顾芙忽然失了踪影。

腊月二十九当天,顾芙出了家门后迟迟未归,起初商蔺姜以为母亲有事在身,要晚些归来,不料赤兔快下沉了也没见到母亲的身影,循街问人,众人皆摇头说不知。

就在商蔺姜急得眼泪欲出不出时,一封书信送到了她的手中。

以为是傅祈年送来的,商蔺姜没有立即拆开来看,但仔细一分辨,信封上的字迹不是傅祈年的字迹,反而有些像王湘莲的字迹。

难道母亲的失踪与王湘莲有关?

想到这儿,她呼吸一顿,手颤抖着将信拆开。

果真是王湘莲送来的。

看到最后一个字,商蔺姜浑身冰冷,将信揉成一团扔到炭火中。

喜鹊没有看到信中的内容,但见商蔺姜脸色发白,心里很是担忧,正想说些什么,傅祈年赶巧来了。

分别半个月,傅祈年随时记着商蔺姜,有时到了忘餐废寝的样子,在来的路上有好些话想说,不过见到面后,见她人面依然倒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伸手抱住了她。

商蔺姜乖巧,由着他抱着,等他抱累了松了臂力,她踌躇顾虑片刻后换了一副面目,拳头捏着退了数步,做出趋避状,然后不凉不酸说道:“傅祈年,休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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