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望
不到万不得已，楚凤丘绝对不会把怀疑的念头动到张杨的身上去。这位胖乎乎的老狐狸，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几乎就是克罗菲尔家族情报系统的代名词，基本上够得上传奇级别了，这种人会是别的家族的卧底？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收买这么一个情报系统的核心高层，布什家族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而且很明显，对于张杨来说，布什家族能够给他的，克罗菲尔家族都已经给了。就算是布什家族真的舍得付出天大的代价来腐蚀他，这头老狐狸也不见得会动摇一一相反，表面上看起来挖角成功的布什家族反而会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张杨的倒戈只不过是一个上面间谍的陷阱而已。
除非是布什家族掌握了张扬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拿来要挟。但是以张杨的地位，就算真的有什么对不起家族的事情，只要他向家族坦白，也绝对不会动摇他的地位。而且现在他都已经不在第一线了，家族就算是出于安老人的心的立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秋后算账的举动。至于其他见不得光的……对于一个情报系统的老狐狸来说，见不得光的事情还会少么？很多事情在普通人眼里基本上属于人生的污点了，但放在情报人员的身上，那压根就算不得什么事。
所以，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张杨怎么都不会有背叛的可能。而且楚凤丘也相信布什家族不会这么蠢，在这么一个毫无希望的人身上白费力气。然而，现在摆在楚凤丘面前的事情却是让张杨怎么也摆脱不了嫌疑：除了他之外，怎么会有人知道这次行动的执行人是谁？这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就算是提前为了备案而交上去的报告，相信上头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心情来翻阅，更不用说那份报告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行动的前因后果以及大略计划，压根就没有执行人的名字！如果说消息是从总部那边走漏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也就意味着，乔治.布什所说的卧底人员，只可能是那美克星情报与分析分部的人！而在这个分部之中，就楚凤丘所知，能够得知行动具体执行人员的，也就是一手策划这次行动的张杨一人而已！
但就算是退一万步讲，张杨真的是布什家族的卧底的话，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个计划来？要知道，这件事原本都已经让情报分析部门给忽略过去了，是张扬这头老狐狸将报告打了回去，让情报部门详细查看之后才得到的准确消息。只要他当时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事情自然就轻飘飘的过去了。到时候就算是上头追究责任，他也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一一作为功勋人员，张杨到那美克星本来就是养老，发挥余热只是顺便的而已。
那派楚凤丘和伊斯麻尔来执行这个行动，完全就是画蛇添足。
这一夜，楚凤丘脑子里被这个疑惑给折腾得够呛，最后差不多到了早上才算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实际上，这已经是他们完成任务返回那美克星的第二天了。楚凤丘并没有将乔治.布什杀死，而是直接将他带回了那美克星一一在面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的时候，他实在是下不了手。只不过他并不是神仙，并没有办法将乔治.布什带离那个戒备森严的小院，好在这位爷却实在是配合得很，居然主动提出第二天他直接离开，在路上再和他们会合。楚凤丘虽然知道他早就已经有了背叛家族的心思，但仍旧有些不放心。但保命心切的乔治.布什甚至自己提出了个方法，让楚凤丘在他身上安装了个装置，有这个装置在，楚凤丘随时都能掌控他的一举一动。
考虑到乔治.布什虽然不算是布什家族的什么重要人物，但终归还是有些价值，楚凤丘思考了一阵之后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而在乔治.布什的大力配合下，他回去的路程远没有来时那么艰辛，很轻松的就躲过了监视系统和院子里的那些地雷。当他出现在窗口的时候，甚至连伊斯麻尔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震惊。
作为一同行动的战友和行动监督人，伊斯麻尔有权力了解这次行动的一切细节。楚凤丘也没有做什么隐瞒，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给他说了一一反正就算是他不说，乔治.布什到时候也会坦白，想隐瞒什么也瞒不住，更不用说根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那个布什家族的卧底到底是谁，楚凤丘却是没有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他和伊斯麻尔没多少交情，相反对方却是跟着张杨跟了很多年的亲信，真的贸贸然说了出来的话，到时候非但有挑拨离间的嫌疑，甚至可能会打草惊蛇，反而对自己的安全产生威胁。
只不过伊斯麻尔也不是什么蠢人，相反，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楚凤丘发现这个看起来如同铁打的汉子却是典型的胆大心细。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凭着种种蛛丝马迹也能猜到一些东西，自然会产生和自己一样的疑惑。而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什么……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虽然，伊斯麻尔对于楚凤丘在行动中所表现出来的一些技能很是吃惊，但是让楚凤丘很感激的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仍旧是一副酷酷的冷脸。看得出来，这个汉子虽然表面上很冷硬，实际上却很注意保护各自的隐私。一一而对于情报人员来说，有时候一些隐私就是最后的保命手段，若是泄露了出去，很可能在某一次行动中就会因为对方做出了针对性的准备而一命呜呼。
听到楚凤丘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伊斯麻尔并没有抱怨楚凤丘没有和他协商就擅自更改了行动计划，甚至就连行动的目的都改变了。大概是之前张杨所说的一切行动以楚凤丘为主，此时他只是如同一个普通的辅助人员一样，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我们明天离开。”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息，好像根本就没有被楚凤丘所说的那个什么卧底的事情所困扰。
这个反应倒是让楚凤丘有些捉摸不定了。伊斯麻尔到底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呢，还是因为他压根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过他当然也没有蠢到直接去询问对方，只是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这次行动的目标：乔治.布什，经过了又一番乔装打扮之后，闷闷的回到了那美克星。
任务的交接很简单，在楚凤丘提交了一份行动报告之后，就没有他的事情了。至于乔治.布什，自然有别的相关部门接手一一相信在这些专业人士的手段下，这位本来意志就不怎么坚定的布什家族的旁支子弟就连自己几岁还在尿床的事情都会说出来。
原本楚凤丘以为，作为这次行动的整体策划人，张杨应该会亲自接见自己，到时候自己倒是可以观察一下这位自己心目中的一号嫌疑犯情绪到底有什么变化，甚至可以冒险拿话试探一下一一当然，对于有着“青狐”之称的张杨，楚凤丘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的几率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了。
然而，让楚凤丘奇怪的是，在整个任务交接的过程中，张杨甚至连面都没露！这对于已经是满腹疑问的楚凤丘来说，更是和做贼心虚之类的形容词扯上了关系。不过想想也知道，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哪里有可能那么容易做贼心虚？十有八九是有别的原因，不过很可惜，身为下级的楚凤丘按照纪律是没有征询上级行程的权力的，所以就算是他再怎么满腹疑问也只能够压在自己心里，甚至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太当做一回事，没过几天就扔到脑后了。
说到底，他对于克罗菲尔家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这种内奸啊卧底啊之类的事情，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太严重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次行动牵扯到了自己，他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都只怕并不会上报，而是采取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来处理。有别的家族的卧底又怎么样？难道克罗菲尔家族在别的家族里就没有卧底了么？这事就算是打死楚凤丘也不会相信！而且，克罗菲尔家族又不是贼门，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地而已，真的因为卧底受到了什么损失和楚凤丘又有一毛钱的关系么？只要不惹到我的头上来就好！
抱着这种想法的楚凤丘，于是相当的愉快的过上了几天悠哉悠哉的日子。他已经被张杨征调到情报核心部门来了，自然不用再回组织部那种边缘部门去混日子，而因为还没有通过考验，又没有被张杨安排到具体的部门去。也就是说，在张杨没有新一步的命令之前，他无忧无虑的米虫生活是相当有保证的。
不过好景不长，在第四天早上，楚凤丘还躺在床上思考着今天应该怎么打发的时候，房间里的全息屏幕突然自动打开了，张杨那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楚秋，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立刻！”
于是已经过了好几天懒散日子的楚凤丘，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甚至顾不上打理个人卫生，穿上衣服就往张杨那间隐蔽的办公室跑去。他可搞不清这老头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是觉得自己怀疑到了他，说不定找个岔子将自己给远远的发配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可就离自己的初衷太远了。
大概是因为张杨事先通知过的缘故，原本很严格的盘查在楚凤丘通过的时候却是直接放行，让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稍微的整理了一下外表之后，楚凤丘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张杨的声音仍旧那么温和，听不出有什么不对。
“坐吧。”张杨正在看着全息屏幕上的什么东西，当楚凤丘走进来之后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楚凤丘倒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张扬对面的椅子上。
房间里突然沉静了下来，不管是张杨还是楚凤丘都没有出声。虽然不知道张杨叫自己进来却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要比耐性的话，楚凤丘却是一点都不怕。他的性子虽然看起来飞扬跳脱，但是在经过老贼头十多年的训练之后，连这点定力都没有的话那可就奇怪了。
“你很让我失望。”良久之后，张杨终于看完了全息屏幕上的东西，转过头来看了楚凤丘一眼，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遗憾，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楚凤丘心头一突。
失望？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头老狐狸感觉到了自己的威胁，所以想要对付自己了么？楚凤丘浑身的肌肉立刻绷紧了，脑子里也飞快的转动起来。
“没有按照您的计划行事，甚至擅自更改了任务目的，这件事情我的确做得不对……”楚凤丘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发制人，首先承认错误再说。好歹也能得个知错能改的评价不是？
“不是说这次行动。”张杨摆了摆手，打断了楚凤丘的话：“这次行动完成得很好，就连伊斯麻尔对你都很赞赏，我怎么会不满意？至于更改任务计划，在任务执行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随机应变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我要是因为这个对你失望，那我就是个呆板的老顽固，根本就没有坐在这里的资格，养老院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但是我更改了任务目的，并没有杀死任务目标……”楚凤丘有些挣扎的说道。这种违背自己良心说话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是说的还是自己的坏话……
“那不重要。”张杨摇了摇头：“而且我们都知道，一个活口无论如何都比死人有价值，当初制定任务目标的时候只是考虑到抓活口的难度太大而已。”
“我……”楚凤丘还准备说什么，但是张杨这次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突然单刀直入的说道：“好了，不用兜圈子，其实你知道我说的失望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不知道……”楚凤丘隐约有些猜到了，但仍旧不想将窗户纸捅破，几乎是挣扎着否认。
“其实……你在怀疑我，对吧？”张杨再一次往楚凤丘的头顶劈了个惊雷：“从知道我们这里有布什家族的卧底了之后，你就开始怀疑我了！”
“呃……”楚凤丘仍旧想否认，突然觉得自己的抵抗很傻，只能无话可说的摊了摊手。
“我对你失望，并不是因为你怀疑我。”张杨这次说出来的话真的让楚凤丘觉得一头雾水了，这老头在打哑谜还是干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你不怀疑我，倒是会让你怀疑你的智商！计划是我拟定的，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也只有我知道，毫无疑问，我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一点就连伊斯麻尔都想到了，你怎么会想不到？”
事情既然已经说开，楚凤丘索性也就不再藏头露尾了，放松了身体，看着张杨微微的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怀疑你，只不过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严重而已。”
“哦？”张杨的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嘻嘻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我实在是找不出你当卧底的理由。”楚凤丘摊了摊手：“名声、地位、金钱、权力……该有的你全都有了，布什家族能给你的也不过如此而已，甚至还达不到现在的程度，因为你如果加入布什家族只是个新人，就算不受到排挤也绝对没法得到现在这种尊敬。冒昧的说一句，就算你是布什家族埋伏的长线，在没有加入克罗菲尔家族之前就是布什家族的卧底，在达到了现在这种地位之后，只怕也不会再有回去的心思了。所以，除非是你疯了，否则我实在是找不出你背叛的理由。”
“就因为这个，你就不怀疑我了？”张杨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淡淡的问道。
“我并没有说过不怀疑你，只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楚凤丘伸手抓了抓头发：“毕竟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嫌疑人。”
“呵呵……”张杨笑了起来，不过很快脸色一整：“既然你有怀疑，为什么不汇报？”
凸凸的！楚凤丘直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汇报？跟谁汇报？你这头老狐狸不但是我的顶头上司，而是是整个情报分部的最高负责人！我就算是越级汇报，还能越得过你去？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张杨显然也知道楚凤丘的苦衷，他刚刚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个过渡而已：“不汇报也就算了，毕竟我能够理解你的难处。但是这四天以来，我一直在观察你，除了第一天你有些心神不宁之外，后面的几天你几乎就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很明显，第一天的时候你还对我是不是卧底这事很关心，到后来压根就没当做一回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你对于家族的忠诚度，只能维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