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淡灰色的眼珠
楚凤丘感到很意外。既然当时选择了那美克星作为自己的落脚点，他对于将要身处的环境自然不会没有什么了解就贸贸然跑过来，所以对于这位号称“青狐”的张杨大人也有一定的认识。不过在他的想象里，就算是要引起这位高层的注意，那也是在自己做出了重大的成绩之后才有可能。
但是自己到了组织部之后，基本上就从来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表现——实际上，按照组织部的鸡肋性质，就算是有什么出成绩的机会也绝对落不到他的身上来。所以当张杨的秘书亲自过来通知他的时候，楚凤丘心头不由得一阵迷惑，甚至有一种心惊胆跳的感觉。
纵然贼门对于六大家族的渗透受到了很大的阻力，没办法进入那些核心部门，但“青狐”在家族内部的赫赫威名，就算是想不了解都不可能。所以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听到张杨召见的消息，楚凤丘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位大人想要提拔自己，而是担心这头狡猾的狐狸识破了自己的用心。
按照口口相传之中这位“青狐”大人的手段之毒辣，如果他真的识破了自己的用心的话，说不定还会怎么样对付自己！这里可不是风火盗贼团，克罗菲尔家族的情报机构，不管是从组织的严密性还是从安全保密性来说，都可以说是最顶级的那一种！在进入一级警备的时候，就算是头苍蝇，也没有办法找到藏身之处！所以哪怕是楚凤丘有着通天的手段，除非变身为头发乱糟糟的超级赛亚人，否则的话就只能乖乖的任凭对方宰割，要是想要反抗的话，能够痛快的死掉就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正因为如此，在听到那位秘书大人传达的口信之后，哪怕是楚凤丘心头再是忐忑不安，仍旧只能乖乖的跟着对方走。虽然从表面上来说，楚凤丘压根就看不出这个情报分部有什么火力布置，但是他很清楚，只要自己露出一丝异动，马上就会有数十把射线枪瞄准自己的全身。——而且瞄准的还是那种能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却偏偏死不了的部位。
“凸凸的，那头青狐狸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竟然连秘书都是用男的！搞得我想要养养眼的机会都没有！”楚凤丘看着前方沉默寡言一脸严肃往前走的秘书，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
“张杨大人，组织部主管楚秋已经到了。”秘书将楚凤丘带到了一扇非常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小门前，微微提高了点声调，朝着门内说道。
“很好，让他进来吧！”一个听起来微微有些沧桑的声音传了出来，语调倒是非常和蔼。
“咦，看起来这位张杨大人还真的是和传说中的那样，表面上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的啊！”楚凤丘心头一动：“倒是不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也是象传说中所说的，毒辣无比？”
“请。”秘书推开了小门，身子微微的朝边上让了让，等到楚凤丘进入了之后，迅速的将房门关上，人则站在了房门外面守着，并没有跟着进入房间里。很明显，这位秘书的素质非常高，张杨只叫了楚凤丘进去，他不但不进去，反而自觉的站在外面守住门。
楚凤丘走入房间，立刻就感觉到头皮一紧，全身上下的汗毛刹那间根根竖立，心中更是莫名其妙的闪过了一丝凉意。
“有杀气！”纯粹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楚凤丘全身的肌肉立刻绷紧，双脚一滑，立刻离开了原地。老贼头那么多年的训练，对于危险楚凤丘的感应极为敏锐。只是一瞬间，他就摆好了一个不管是防御还是攻击都最适合的姿势。然后，他才来得及抬起头来观察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而且也就是十来个平方的样子。房间的一头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两张椅子，办公桌上的全息屏幕里，正显示着一个男子的相片和资料——楚凤丘看得很清楚，这个男子正是自己！唯一不同的是，那张相片上自己比现在要邋遢得多。
而在办公桌的后面，正笑眯眯的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富富态态的老头，脸上的表情非常和蔼的看着楚凤丘。如果只从表面上来看，这老头看起来就和楚凤丘原来那个时代，每天穿个汗衫夹着拖鞋手里拿个扇子傍晚出来纳凉的老大爷差不多。
但是楚凤丘却从他那看着自己的淡灰色的眼珠里，直觉的感到了一阵让人心悸的杀意！这种杀意并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杀气之类东西，也不是那种街头的小混混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的那种凶气，而是一种深入了骨子里，让人心口冰凉的感觉！当然，这种杀意被掩饰得很好，基本上没人能够感觉得出来。但楚凤丘天生的六识就异于常人，更何况他还受过那么严格的训练，就算是掩饰得再好，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直觉？
这种杀意楚凤丘以前只在老贼头带着他走访那些老朋友的时候感受过。而身上有这种杀意的人，毫无例外都是那种满手血腥，一身人命的家伙！甚至有一个人身上的杀意已经浓厚到了带着深深的血腥味，当时就让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楚凤丘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后来老贼头向他解释，这个看起来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在那场外族入侵的浩劫中，亲手扭断过两千六百多鬼子的脖子！
而这个看起来和街坊老大爷一样的胖乎乎的老头身上居然也有这种杀意，那让楚凤丘肯定了一件事情：这老头果然是和传说里一模一样，甚至还有过之！毕竟在传说中，“青狐”张杨可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那这种杀意，手上没有几十上百条人命，又怎么能锻炼得出来？
不过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对方的这股杀意并不是针对他释放出来的，而仅仅是一种不自觉的流露而已。如果是对着他的话，只怕他现在脑中所想的，就是该如何夺门而逃了。
“小伙子，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着楚凤丘一进房门就摆出了一个非常滑稽的动作，张杨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消失，眼中反而掠过了一丝赞赏的光芒，仿佛有些忍俊不禁的问道：“难道你想要对我老头子动粗么？”
这话一说出来，楚凤丘就让他给吓了一跳，立刻将自己的架势收了起来。开玩笑，从杀意上就能看得出来，这老头根本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在情报分部里和负责人动手，难道想找死么？
“不要这么拘束，坐，坐。”张杨好像一个好客的主人一样，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冲着楚凤丘乐呵呵的说道。“看不出来，小伙子的警觉性很高，反应也不错啊！看来你的师父一定是个高人哦！”
“呵呵，大人谬赞了。”楚凤丘微微一笑，对张杨后面那句话避而不谈，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刚刚进来的时候他的心情确实有很大的波动，但是仅仅一会儿，他就将心情平复下来了。面对这种真正的老狐狸，如果不能保持一个平静的心态的话，只怕会不知不觉间连内裤的颜色都自己说出来。
“我看了你们最近的几份报告，发现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张杨在全息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了一份报告：“原本你们报告说布卡斯星球可能会有大的变化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但是看了这份报告之后，我才发现，你们的确是经过了周密的分析之后才得出的结论。小伙子，不简单啊！”
“呵呵，这些都是全体同事的功劳而已，张大人这么夸奖我，倒是让我汗颜了。”楚凤丘仍旧不亢不卑的笑了笑，脸上丝毫都没有居功的意思，也看不出一丝得意之色。
“小伙子不要谦虚么！”张杨乐呵呵的笑了笑，拍了拍楚凤丘的肩膀：“我之前又不是没有看过组织部提供的报告，到底是个什么德行难道不清楚？不客气的说，我到这里这么久了，看到过的组织部唯一有价值的两份报告，就是这两份！嘿嘿，偏偏这两份报告，都是你加入之后交上来的……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你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么？而且就算是真的如同你所说，是全体组织部同事的功劳，那也是因为你的带动！否则的话，为什么他们以前提交的报告，没有一份是言之有物的？”
听到这话，楚凤丘也不再辩解，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张杨这种人，看起来乐呵呵的，其实内里是个很固执的家伙，一旦是他认定的事情，无论你怎么说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看法。
其实他之前所说的是全体同事的功劳，也不是什么谦虚之辞。实际上这两份报告，尤其是第二份，老汤和小飞都有一份心血在里面。当然，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老汤并不认为这份报告提交上去会有什么反响，反正整个情报部门对组织部的看法已经定型了，想要一朝一夕就改变他们的想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按照老汤的说法，这份档案交上去之后，归宿百分之九十九就是被直接归档，从此再也没有人去理它。——如果没有张扬的一时心血来潮，说不定还真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老汤当然不清楚楚凤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知道楚凤丘就是准备让别人不重视，然后在事情爆发之后高调宣扬来引起高层的注意的话，说不定他这份报告连写都不敢写。毕竟对于一个老油条来说，多一事绝对不如少一事。
“小伙子，在发现了你的才能之后，我对你做了一些了解，想必你不会介意吧？”张扬将打开的报告关掉，一开始楚凤丘所看到的那个画面又显示在了全息屏幕上。
楚凤丘心头一沉，知道接下来只怕就是这次谈话的真正的重头戏。不过在心下嘀咕的同时，他脸上却仍旧没有一点变化，仍旧是一副不亢不卑的样子：“这当然是应该的，我怎么可能会介意？”
“呵呵，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小伙子真是心胸开阔，让我老头子佩服啊！”张扬笑嘻嘻的夸赞了两句，突然话锋一转：“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克罗菲尔家族内部的人，还满心欢喜家族又出了个情报天才呢，却没有想到，小伙子居然是被贼门的朱掌门推荐进来的！呵呵，你和贼门的朱掌门，渊源很深么？他可是精得很，轻易不会帮人的哦！”
“我和朱掌门见过几次面。”楚凤丘微笑以对：“不过我的师门和贼门有些渊源，甚至可以说是同气连枝，朱掌门出于对晚辈的爱护，所以替我找了个锦绣前程！要知道，进入克罗菲尔家族，是我从小的心愿啊！”
“哦？”张扬的眉毛扬了扬，灰色的眼珠在楚凤丘的脸上深深的盯了一眼。在那一瞬间，楚凤丘甚至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彻底看透了的感觉，就连手指的末端都开始微微的发凉。这老头的一双眼睛，居然比X光还要厉害！“呵呵，小伙子很狡猾啊，避重就轻？算了，既然朱掌门做了担保，我也就不问你的师承到底如何……只是你刚刚说从小就想要加入我们克罗菲尔家族？你居然对我们家族的感情这么深么？”
“这个……倒也不是。”楚凤丘的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鼻子——在发现不能随便弄乱头发之后，这个基本上就成了他又一个习惯动作了：“实际上，我小时候的愿望，是想要加入六大家族中的任何一家，倒不一定非要是克罗菲尔家族。”
“哈哈，我还说了，如果真的是从小就是我们家族的拥趸，那倒是有些古怪，毕竟在六大家族里面，我们克罗菲尔家族并不算是名气最大的。”张杨的灰色眼珠中闪过一丝亮光，楚凤丘能够察觉得出来，刚刚老头提问的时候，那股杀意突然之间浓厚了许多，但是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只不过据我所知，贼门好像和六大家族中的好几个都有不错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选择了克罗菲尔家族？”
“因为时间回溯技术。”楚凤丘突然说了一句实话，他突然想到，就算是这次自己真的说谎瞒过了眼前这个老狐狸，但以后肯定多多少少会露出马脚——毕竟自己所做的情报工作，和那个时间回溯技术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若是自己到时候表现出那方面的兴趣，肯定会引起别人的猜疑，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干脆明说：“小时候只是听到六大家族多么威风，所以对我来说，加入任何一个家族都是一样的。但是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对于科学，尤其是时间和空间这一方面的科学技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在科学研究方面是克罗菲尔家族的强项，尤其是我偶然得知克罗菲尔家族竟然在时间回溯技术上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之后，我就下定了加入克罗菲尔家族的决心，如果能加入克罗菲尔家族那个时光回溯的研究部门那就最理想……不过很可惜，朱掌门为了帮我，几乎用上了所有的资源，虽然帮我进入了克罗菲尔家族，却没有办法让我进入时光回溯的那个部门，甚至连科研部门都没有门路，最后只能把我安排在这里来了！”
“是这样？”张杨灰色的眼珠微微的动了动，很显然，楚凤丘说出来的理由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加入自己麾下，只不过是由于科研部门进不去？不过想想也是，首先，克罗菲尔家族的科研部门可是核心部门，外人想要进入简直就难如登天。第二，贼门本来就和情报部门打交道的时候多，所以他们的人脉资源十有八九都在情报部门，想要让楚凤丘这个“故人之后”不受排挤和打压的话，进入情报部门当然是最合适的。——就算是自己，不也多多少少卖了朱竹一个面子，没有继续就眼前这个叫做楚秋的小子的师承来历盘根问底么？
贼门和六大家族合作多年，他们虽然做的多是偷鸡摸狗的事情，但是信誉却是实打实的。朱竹的担保，有时候就是金字招牌。而且和贼门打好关系，对于克罗菲尔家族来说是有利无害的事情，毕竟这些大家族虽然势力庞大，很多事情做起来却没有贼门方便。
“算了，我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有朱掌门的担保在，我对你是绝对放心的。”张杨乐呵呵的拍了拍楚凤丘的肩膀：“不过我先跟你说好，我们这边和科研部门很少有交集，如果你想要从我们这里调入科研部门的话，只怕就要失望了！只是我多少在家族内部也有些面子，要不我向上面推荐一下，干脆让你去那个什么时光回溯的科研小组？想来你对于这个什么时光回溯技术很有心得吧？我可以当成特殊人才举荐的！”
虽然张杨并不是技术人员，但是对家族内部的种种科研项目还是多少有个了解。这个时光回溯项目与其说是科研，还不如说是幻想，那个所谓的技术突破在他这个外行人看来都只是个笑话而已。如果楚凤丘真的有什么心得的话，他还真的会看在朱竹的面子上推荐一下。不过推荐归推荐，一些必要的附注还是会加上去的。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楚凤丘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脸上居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支吾了很久才回答：“这个……其实我只是觉得这个技术很有趣，所以才很感兴趣，具体来说并没有什么太深的研究……”
饶是张杨的城府再深，听到这话之后脸色都不由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