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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南溪的脸腾地下红透了,怔怔的看了会儿,忽地反应过来,赶忙去夺杯子。
重廷川眼带笑意,微微侧身将杯子护住。
郦南溪来不及转变方向,这一伸手就直接抓到了他的手臂上。
单薄的衣衫下,劲瘦的臂膀结实有力。力量与热度同时透过衣衫传到了她的指尖,让她似是被烫着了一般,刚刚触到就惊吓的赶紧收回了手。
重廷川一口将杯中剩余的茶尽数饮尽,让茶杯离了唇边,这才望向她,淡笑道:“不用怕,你那点力气抓不疼我。”
郦南溪尚还因为自己误碰的那一下而指尖发烫,听了他这话后,下意识的就回道:“谁要抓了?不小心碰到的。”
重廷川低低的笑:“既是不小心的,就更不会疼了。你放在那里就是。”
听了他这话,郦南溪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想拿回杯子而已。”谁要放在那里?他不侧身的话明明都不会碰到。
看着小丫头愈发羞窘的样子,重廷川莫名的心情大好。他抬手在她发间轻轻揉了两下,刚要说话,却见她瞥了一眼茶杯后,很小声的开口埋怨。
“你怎么能这样呢。”郦南溪脸热热的低声道:“不能这个样子的啊。”
重廷川看了看她绯红的脸颊和耳根,又看了眼手中杯子,晓得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她发现了,不由莞尔。
他轻轻躬了身子附到她耳边,低笑着问道:“不能怎么样?你倒是说说看。”
男子忽然凑近,郦南溪没有防备。他笑时和说话时口鼻间的热气拂到了她的面上,让她那里的肌肤顿时更热,烫到几乎不能承受。
郦南溪赶忙后退,却忘了自己身后就是椅子。撞到椅子边的刹那,她没法一下子收回去势,身子依然往后倾斜。可是腿被椅子绊住无法跟着后挪。
眼看着就要往后栽倒,郦南溪下意识的就要抓住旁边桌子的边缘稳住身形。谁料还没开始动作,眼前人影猛然一闪,背后就多了个结实有力的手臂。紧接着下一刻,她就跌到了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衣衫很薄。薄到她伏在他的胸前,可以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烫得她浑身不自在。还有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动在她的耳畔,牵动着她所有的触觉和听觉,让她的心跳也不禁跟着加快。
脊背上骤然传来重压。
原是他加重了力度,将她搂得更紧。
郦南溪先是浑身一僵,继而开始挣扎,想要脱离这个不知是危险亦或是安全的怀抱。
“别动。”重廷川发觉了她的抗拒,在她耳畔低低的道:“就一会儿。”
郦南溪紧张到了极致,羞窘到了极致,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重廷川还欲再言,却在此时听到了外头传来响动。
他凝神细听着,下一瞬便忽地松开了手臂,单手小心的一托又一推,让女孩儿轻轻的坐到了身后椅子上。再将另一手中拿着的茶杯往女孩儿怀里一塞,这便旋身而去,坐回了他之前的那张椅子上。
郦南溪忽地身前一凉脱离了暖热怀抱又骤然坐下,拿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茶杯,正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屋门吱嘎一声响,清惠大师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里。
“实在对不住,怠慢了二位施主。”清惠大师笑着说道:“寺里有事寻我,稍微耽搁了片刻。还望施主们见谅。”
“无妨。”重廷川说道。
清惠大师笑着和他说了两句后,望向两人间的桌子,朝重廷川的杯中看了眼,又朝郦南溪的杯中看了眼,笑道:“两位可是都喝光了?这可真不容易。此茶味道极苦,能这般快的饮尽,想必二位都是心志坚定之人。”
郦南溪心虚,勉强的回了个笑容给清惠大师。
重廷川低低的笑了一声,十分随意的道:“多谢大师夸赞。”
“此茶虽苦,却先苦后甜。不知二位如今感想如何?”
郦南溪依然觉得口中发苦,没有体会到大师说的那“甜”味来。
重廷川大刀金马的坐在椅子上,闻言却是眸色深深的看了女孩儿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确实。饮完茶后,如今我口中实在甘甜,绝非一般情形可比。”
郦南溪心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脸上绯色更甚,赶紧将手里的杯子搁到了旁边桌上。强压下去怒瞪他的念头,硬生生强迫自己神色如常的望向清惠大师。
她努力点了点头,讷讷说道:“挺甜的。”又赶忙道:“着实是好茶。多谢大师款待。”
重廷川在旁轻轻一笑。
她知道他是在笑什么,却也只能尽量面不改色的将谎言持续到底。
好在清惠大师并未多想,听闻两人都说茶好,这便笑容更深了些。
“不必客气。”清惠大师道:“上次受伤,承蒙两位挂念,”
郦南溪上一次听闻有守院子的大师受伤后,曾经遣了人送去伤药——每次出行,伤药是必然要让仆妇们带上的,以备不时之需。那次便这样用上了。
听闻大师的诚恳道谢,郦南溪忙说无需客气。
重廷川也道:“若非大师帮我守院,也不会遭此意外。大师不必这般客气。”
郦南溪颇有些意外,没想到重廷川竟然会这般彬彬有礼,不由得转眸去望他。却见他正眼含笑意的看着她,眸光中隐隐有着说不清的意味。
细细思量后,郦南溪明白了几分。
——他在告诉她,她既然客气有礼,他自然也能做到。
郦南溪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心说这人也是怪得很,为甚事事都要跟她较真。这也好争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瞧见她嗔怒的这一下,重廷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轻轻挑了下眉后,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整个人的戾气都少了许多。
郦南溪顿了顿,默默的将视线撤了回来。
因为牵挂着在外面的姐姐,郦南溪又稍坐了会儿后便打算告辞离去。
清惠大师自是答应下来。
只不过他刚点了头,重廷川忽地说道:“郦七姑娘远道而来,恭敬虔诚,大师不妨赠她一串手串罢。”
清惠大师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不过这要求也不算是特别过分,就准备答应下来。谁知他还没来得及点头,重廷川已经再度开了口。
“我看这副不错,”重廷川手一转拿出个碧玺带珠翠饰十八子手串,用指尖勾着递到郦南溪的跟前,“郦七姑娘不妨收下罢。”
清惠大师这回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摇头笑道:“国公爷何必绕这么一个圈子。”
重廷川扯了扯唇角,“世间规矩多。无奈之举。”
清惠大师恍然大悟,道了声佛号,未再深究。
不过,郦南溪看着在自己眼前晃的那手串,很是有些纠结。最终扭过头去只作看不见,对着清惠大师说道:“这手串太过珍贵,我受不起。”说罢,当即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谁料还没迈开步子,她手腕一紧就被人给轻轻扣住。紧接着,有温热的饰物划过她的指到了她的腕间。
“既是送你,你就拿着。”重廷川道:“大师的一番好意,你总不好推拒。”
郦南溪哭笑不得,这哪是大师给的?
“你若不肯这个时候戴着,我就如上次一般送过去。”重廷川淡淡的勾了勾唇角,“你意下如何?”
上一次手钏她不肯收,是叶嬷嬷去郦家的时候“顺道”带了去。若这次他再寻了叶嬷嬷或是其他人来做这种事情……
郦南溪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终是没能点头,打算开口拒绝。
这时候清惠大师慢慢说道:“此物早已开过光,是重施主多年前所得。重施主曾经时刻戴在身上,贫僧对此还是很有些印象的。”
听到这话,郦南溪倒是有些意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重廷川将他自己珍视的东西送了她。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了。
“收下吧。”重廷川语气十分随意的说道:“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许是能保人安康,许是不行。你姑且戴着再说。”
手串上犹戴着温温暖度。
那是搁在他身上时的收集的热度。如今通过上面的颗颗粒粒传到了她的肌肤上。
郦南溪犹豫了许久,终是点了头,侧首与重廷川道:“多谢六爷。”
自打知晓他的身份后,那一声声软糯的“六爷”就换成了“国公爷”。
如今隔了这许久再次听到熟悉的称呼,饶是重廷川沉稳至极,也不由得心里暗自欢喜。
他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客气。”又凝视着她,“你我本就不用如此生分。”
郦南溪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这便与他还有清惠大师道了别。
因为金盏和秋英等在外头,重廷川就没有送郦南溪出去,而是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独自疾步出屋。
自打郦南溪离开后,四姑娘就留在了原处等着妹妹。
杨妈妈看四姑娘出了汗,就劝她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上,“天气这样冷,若是出了汗再被冷风一吹,姑娘少不得要受了寒。那可是不得了。倒不如一早就提防着些。穿的齐整了,那冷风吹不透,自然也就没有大碍。”
自四姑娘很小的时候,杨妈妈就伺候着她。四姑娘知晓杨妈妈是为了她好,就笑着应了下来,抬手将帽子戴了上去。
只不过戴的过程当中出了点小麻烦。帽子内侧的布料和四姑娘头上的珠花凸起处勾在了一起,四姑娘怎么拽帽子都也动弹不得了。
郭妈妈之前被郦南溪留在了这里陪四姑娘。她身量要比杨妈妈她们都高一些,看的也能高一点,见状后她就上前相帮。不一会儿,就将帽子上被珠花勾着的那根线轻轻拿了下来,又给四姑娘整了整帽子,帮她戴齐整。
四姑娘赶忙道谢。
郭妈妈笑道;“大姑娘这是折煞婢子呢。”她习惯性的用了在江南时候的称呼,“不过是给姑娘做点事情而已,拿就当得住您这一声谢了。”
杨妈妈就和旁边的翡翠、玛瑙两个丫鬟一起上前打趣。
说着话的功夫,旁边的人群里钻出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来。他四顾看了看后,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撒腿就往四姑娘这边跑。待到跑至她的跟前,小男孩终是停住了步子,仰起头来与她说道:“四表姨,你还记得我吗?”
四姑娘听了这个声音就觉得耳熟。低头一看,才发现正是沈玮。
上一回跟着母亲和舅母来到山明寺的时候,遇到的就是庆阳侯府的沈太太带着她的孙子沈玮前来寺中。那时候四姑娘帮忙照顾沈玮兄妹俩,结果这两个孩子极能闹腾,追都追不上。沈玮最后还为了要跑进卫国公的院子里去,把守住院子的僧人给咬伤了。
四姑娘记了起来,刚才将西西请去的那一位清惠大师,就是被眼前这个小男孩所咬伤。
谁曾想这一回来到寺里,居然再次碰到了他。
小孩子主动过来给她打招呼,性子柔顺的四姑娘自然不会冷眼相待,对沈玮道:“自然记得你。还曾一起在寺中游玩过。”
沈玮咧嘴哈哈笑了起来,这便将手里头一直攥着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四姑娘跟前,“你娘让我跟你说,她去三王殿里了,让你过去寻她。喏,这个就是信物。你看到了就知道是她说的了。”
他拿出的那支梅花簪子,确实是庄氏所有。只不过四姑娘已经好几日没有见母亲戴过。
看到母亲的东西,四姑娘伸手接了过来。将簪子放在手中把玩片刻,四姑娘又问:“母亲确定是这样说的?”
沈玮眼珠子转转,依然还是刚才那一句:“你娘说,她去三王殿里了,让你过去寻她。”
丫鬟翡翠在旁不由得说道:“沈小少爷,这儿有天王殿,还有三圣殿,却没甚‘三王殿’,您是不是记错了?”
上一回来山明寺的时候,她和玛瑙都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着,自然识得这一位沈府的小少爷。
沈玮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没记错。”
语毕,他朝四姑娘挥了挥手,说了句“我走啦”,这便撒腿往人群里行去。
“他说的应当是真的吧。”四姑娘迟疑了下,和杨妈妈、郭妈妈商量:“也不知究竟是天王殿还是三皇殿?”
如果是旁人拿了庄氏的簪子与她这样说,四姑娘不见得会十分相信,因为庄氏与其让个孩子来传话,倒不如遣了身边的人来和她说。
但因是沈玮,四姑娘倒是相信了两分。毕竟母亲也认得这个孩子,而且也知道这个孩子活泼好动喜欢钻来钻去。今日人山人海,对于沈玮来说倒是不算什么事儿,三两下就能钻出去好远。
“既然不确定是哪一个,姑娘不妨先去一个,再去另一个?”玛瑙在旁说道:“又或者您去一处,婢子去另外一处。若是婢子去对了地方,见了太太后也可以和太太说一声。”
她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四姑娘思量了下,觉得可行,便让郭妈妈留在这里等郦南溪,免得妹妹来了后寻不到她。而后又带了两个丫鬟和杨妈妈,往这两处殿宇行去。
跑到人群里后,沈玮其实并未即刻离开。他躲在一棵大树后又看了一会儿,待他发现四姑娘果然离开了那处地方朝着外头行去,方才又嘿嘿笑了,快速跑着朝人群中的某处而去。
那里有个穿着湖蓝色衣裳的少女。只不过戴了帷帽,所以看不清面容。
“拿来吧。”沈玮伸手说道。
少女问道:“你已经将东西给她、把话告诉她了?”
“对,已经告诉她了。”沈玮眼珠子转转,并未和少女说起自己认得四姑娘一事,只将摊开的手继续伸到她跟前,说道:“你既是答应了给我好处,那可得兑现。”
少女掏出了个荷包,在荷包里翻腾许久,最后从里选出了一块碎银子给了他。
看到手里那极小的一粒碎银子,沈玮登时不干了,怒道:“你才给这么点儿?当打发叫花子呢!”
若不是因为她说“必有重谢”,他哪里会答应跑这一趟?
想他堂堂侯府嫡孙,想要什么没有!不过是打算背着父母还有祖父母自己赚点零花罢了。谁曾想费力跑了这一遭,竟是只得了这么一点东西!
沈玮从未受过委屈。心里不高兴,就摆到了脸上,哼道:“你不愿给我也好。我去寻了她去。我看她衣着光鲜的很,想必有不少银子。与她将实话说了,少不得要赚上十倍二十倍的好处来!”
说着,他朝四姑娘离去的方向指了下,当即就要朝那边跑过去。
少女急了,赶忙叫住了他。恨恨的瞪了他几眼,少女不甘不愿的从手上褪了个绞丝银镯子下来,塞到他手里,“银子我带的不多。这个给你吧。”
绞丝银镯子虽是常见的款式,但上面的雕花还算精美。比起那个小粒碎银子来,强上了许多。
沈玮脸色稍霁,颔首道:“这还差不多。”说罢,将银子和镯子都塞到了怀里,这便兴冲冲的离开了。
少女愤怒的瞪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后,视线转向了那披着斗篷戴着帽子的女孩儿。看到女孩儿果真朝着那个方向行去,她不由得畅快笑了笑。四顾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留意到,她这便往另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沈玮摇头晃脑地往沈家的地方行去。待到行至刚才大家待着的那个池塘边,便见一人身穿青衫头戴方巾匆匆而来。
他身量较高,十分清瘦,气度儒雅,浑身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沈玮笑着与他打招呼:“二叔你这是去做什么?”
“自然是寻你。”沈青宁在他跟前停了下来,低头道:“哥哥他们都进去了,唯独你不在。我正想着寻你,可巧你就回来了。”
山明寺这一次上香,因着人数太多,男子与女子是分开排队的。不然的话,那么多人挤在一处,女眷们若是受了冲撞,就不太好了。
沈玮是小孩子,在这两边钻来钻去倒是没人多说什么。不过,因了这个规定,所以刚才沈家人兵分两路的时候,他妹妹沈琳跟着女眷那里,他则跟着家中男丁一同而来。
听了叔叔的质问声,沈玮神秘莫测的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如果沈琳或是沈太太在这里,必然会好奇或是配合的问上一句“你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可沈青宁不同。
他这人镇日里只知道读书,并不擅长察言观色。看到沈玮故意露出的神秘笑容,也没能发现这和平日里笑容的不同来。
沈青宁说道:“赶紧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说着作势就要去拉沈玮。
沈玮看沈青宁并不感兴趣,执拗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对方越是不好奇,他就越是要说。
周围人太多。沈玮拉着沈青宁,慢慢挪到了大树底下,这便掏出自己新得的战利品,美滋滋的问道:“怎么样?二叔,不错吧?”
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叔性子古板。如果和二叔说不准告诉别人,二叔定然不说,这才肯讲出来。不然的话,他这些私密钱财被人发现,岂不是亏大了?
沈青宁看了看那粒小碎银子倒还没甚感觉。但是看到那一只镯子后,沈青宁的神色就微微变了,就问他:“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沈玮扬了扬下巴,“我赚来的。”
谁料沈青宁竟然动了怒。
“这分明是女子之物。你究竟是怎么得来的?赶快还回去!”沈青宁生怕旁边不远处的人听到,压低声音叱道:“你若是需要银子,我给你就是。犯得着要旁人的东西?!”
这个镯子一看就是年轻女子之物。如果沈玮说是旁人给的,沈青宁或许还觉得是某家姑娘觉得沈玮可爱,赠与他的。
偏偏沈玮说的是“赚来的”,这就由不得他不怀疑。
沈玮听闻后不服气,高昂着下巴道:“人家愿意给我,你管得着吗?不过是给四姑娘传一句话罢了,那就需要那么紧张了。”
沈青宁本还在气头上,听闻“四姑娘”三个字却是脸色稍霁,眼睛恍惚了下,喃喃道:“哪个四姑娘。”
“就是你以前与我和妹妹提过几次的人啊。”沈玮看着镯子上那尚算细致的纹路,喜滋滋的说道:“郦大学士家的四姑娘。”
听闻果然是她,再将那银镯子多看了几眼,沈青宁一把拉住沈玮,急切问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
沈玮看到二叔居然着了急,就将刚才的情况大致和他说了。包括对方给了他个簪子、包括地方让他和四姑娘说的那些话。
“……她给我指了一个方向,说,让我把这话带给穿红色斗篷的那个姑娘。”沈玮说道:“我走近了才发现是四姑娘。”
沈青宁听闻后大惊失色。
这分明就是旁人设了个圈套等着四姑娘去!
“她刚才在哪里?”沈青宁急切问道:“就你寻到她的时候。”
“她是从那边离开的。”沈玮大致描述了下当时四姑娘所在方位的特点,又道:“她走了后,我看她留了个妈妈在那里。只不过那妈妈好像是七姑娘……”
话还没说完,沈青宁已经跑着离远了。
沈玮暗叹口气,心说这二叔也太不稳重了。这便将自己刚得的宝贝收好,晃着身体去殿内寻自家父亲了。
郦南溪到了和姐姐分别的地方后,远远的就在寻觅姐姐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有寻到。只看见郭妈妈一个人在那边翘首以盼,似是在找寻什么。
金盏就在这便踮着脚使劲大幅度的挥了挥手。
郭妈妈四顾望着的时候看到了郦南溪,顿时万般的紧张和急切都消失了大半,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刚才四姑娘离开的时候让她守在这里等七姑娘。可是久不见七姑娘过来,她心中着急,很想即刻去找寻。偏偏这里只她一个候着,想去寻姑娘,又怕姑娘过来的时候和她走岔了。故而焦急万分也只能干站在这里等着。
因为周围有不少人,虽然看着距离不算远,却也挤来挤去足足走了好半晌方才碰面。
郦南溪刚才往这边行着的时候就发现了姐姐不在,连同姐姐身边的杨妈妈和两个丫鬟也不见了。碰面后头一句便是问起了四姑娘的去处。
郭妈妈就将刚才那件事给说了出来,“……四姑娘离开有一会儿了,还没回来。姑娘是等一等还是去寻四姑娘与太太?”
郦南溪沉吟片刻后,忽地问道:“你说当时过来传话的是沈玮?”
郭妈妈颔首道:“对。若非相熟之人,四姑娘也不会这样容易就信了他。更何况,他还拿着太太的发簪。”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母亲这样谨慎的人,再怎样也不会随意就将发簪给了人。除非是有很紧急的事情拖人去做。
“先去找到姐姐再说。”郦南溪还是有些疑惑,沉吟着迈步前行。只不过先去两个殿宇中的哪一个需得好好斟酌,莫要走岔了才好。
多年未曾回京,她对山明寺依然不甚熟悉,需得寻个僧人问一问。
就在这个时候,一人奋力的挤过人群匆匆而来。他边用力挤着,边朝这里不住的招手,似是有很急的事情来寻。而且,路上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没有留意到、不小心冲撞到了女眷的队列,好似是心中十分着急,没有留意到周围的情形。
身穿青衫,头戴方巾。
这身影很有些耳熟。
郦南溪不需思量就忽地想了起来,此人正是当时四姑娘裙摆被扯时那辆车子的车主,不由眉间微蹙。
她急着要去寻姐姐,自然没空去等待。更何况她对这人着实没甚好的印象,故而不打算去理会他。
谁知她还没走开几步,那男子已经拼命冲到了她的跟前,身子微弯扶着膝盖不住喘息。
“四姑娘怕是有危险了。”他如此说道。
郦南溪没料到一个陌生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但是,此人每次出现时的时机不恰当且行为怪异,又总是与姐姐有关系,故而她眉目陡然凌厉起来,低声质问道:“莫要多管闲事!我家姐之事,与你何干?!”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怀疑,沈青宁赶忙微微直起了身子朝她摆手,“你听我说。我不是坏人。我、我也不是歹人。我不过是关心四姑娘罢了。”
他这话让郦南溪又气又恼。
“我姐姐镇日在家中不曾随意踏出家门,哪里需要你去挂牵了?”郦南溪怕旁人听闻他们的说话声对姐姐名声不好,故而将声音压低了呵斥道:“休要胡言乱语!再敢这样随意诋毁,我郦家定然饶不了你!”
她这话却非平白无故说出。
母亲和三伯母都说过,这登徒子着实可恶,若是知晓了他是谁,定然不会放过他!
听闻郦南溪一番话,沈青宁连连摆手,又不知从何辩解。但这个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与她说,赶忙表明身份。
“你可知庆阳侯府?”沈青宁道:“沈青梓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
郦南溪没料到他居然是庆阳侯府世子爷的胞弟。不过,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是有这么一位沈二少爷。不过多年未曾联系过,她是真的记不起此人了。
她问沈青宁:“你可有凭证,证明你是沈家人?”
沈青宁叹了口气道:“郦老太太与我家本是宗亲,你们原在京中时与我多有往来,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几年过去怕是不记得了。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姐姐儿时有一对小巧的翡翠马,做的活灵活现,曾经在大家玩耍的时候拿出来过。”
他这话倒是没有说错。那对翡翠马后来被四姑娘拿去了江南,如今还在她屋子里搁着。
能够得见那对马的,想必是家中亲眷或是长辈好友,又或者是他们家中的孩子。
那他这身份就可信的多。
郦南溪刚刚点了头,沈青宁急急又与她道:“我也是听侄儿说起此事,觉得有些蹊跷,方才来寻四姑娘的。”
郦南溪刚才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此刻听了沈青宁所言,知晓他是沈国公府世子的胞弟之后,心下疑虑更甚,忙让他将事情说出。
沈青宁就将刚才沈玮那番话讲给郦南溪听。
郦南溪听闻后大惊失色。
姐姐这分明是受人算计了。
郦南溪越想越是心惊,暗道一声不好,与郭妈妈说道:“这事儿不妥,我们需得尽快找到姐姐才行。”
郭妈妈也认得沈玮,之前她确确实实看到了是沈玮来寻的四姑娘。如今听了沈青宁的话后也有些心慌,连连说道:“姑娘看看如何是好,婢子一定听命行事。”
沈青宁看郭妈妈的意思好似她刚才就在这里,急急问道:“你可知四姑娘往哪里去了?”
郭妈妈摇头道:“四姑娘和杨妈妈她们边走边商议,具体她们谁去了天王殿,谁去了三圣殿,婢子却是不晓得。”
沈青宁赶忙说道:“不如这样,我与你们分开而行。我去一个殿宇,你们去另外一个。倒是若是谁寻到了四姑娘,也好即刻劝她离开那处。”
就在郦南溪将要回答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朗笑。
有少年高声说道:“多谢兄台好意。但,倘若她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也无需你去寻来。”
郦南溪方才十分紧张。此刻听闻这个声音后,且惊且喜,心中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随机侧身朝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有两名少年相携而来。
他们身姿挺拔容貌清隽,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稍大些的少年身穿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步履沉稳俊美无俦。年少的那位则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衫,笑容和煦仪态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