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 第41节
“记得。”
范翕目中更柔,笑道:“怎么,结果出来了?泉安,你觉得,若玉女是贵女出身,我是否可以……她是否可以和洛地那位相抗衡呢?”
泉安苦笑。
他心想公子这次输得不是一般惨。
泉安跪了下来,尽量平缓地只陈述,不发表意见:“公子,玉女骗了您,姑苏之地根本没有什么玉姓贵族过。从来没有过,即使往前一百年,姑苏都没有出过姓玉的贵族的痕迹。倒是在姑苏确实找到玉女留下的线索。她曾在姑苏城中最大的舞乐坊做过活,之后一位郎君买下她,将她带走。但是那位郎君中途上,又弄丢了玉女,之后玉女被一位老翁收养。我已让人快马加鞭将那位老翁请来梅里,让那位老翁告诉公子,玉女美色被为吴王选美的官吏看中,才被选入吴宫。”
“无论如何,她都不是贵女出身。”
“舞乐坊的人说她根本不识字,只会跳舞而已。说她心机深沉,弄伤了客人,私自逃跑。姑苏至今官寺都有捉捕她这位‘逃妾’的告示。”
泉安低着头将自己查出的情况一一说出。
他良久听不到范翕的吩咐。
泉安小心抬眼,他第一次在范翕脸上看到面冷如霜的表情。泉安有些不安,小声:“公子?”
眼见着,范翕面上覆着的一层霜渐渐褪去,他玉白的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那笑意越来越冰凉,越来越扭曲,阴鸷无比。泉安暗暗心惊,他早知自己公子是何等阴暗内心,但实则范翕从未当众展示出来过。但是此刻静坐于案前的公子翕,眼眸冷黑,唇角噙笑,面容雪白……明明这样俊美,却阴沉扭曲得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范翕开口,声音古怪:“爱上她,可真刺激啊。”
泉安张口,不知说什么,见范翕忽地撩袍而起,身后披风被他拂起如剑之光。他大步向帐外走去,到帐门口,就问:“成渝!玉女人在何处?!”
范翕一径向外走,泉安和成渝等人连忙跟随。不知范翕要做什么,也不敢劝。范翕让泉安问人玉女在何处,泉安问了,有人说看到吴世子拖着玉女的手将她带走。听到“吴世子”几个字,泉安心疾跳,想:完了。
果然听到范翕低笑:“吴世子?好。”
他继续向前大步而行,寻着吴世子拖走玉女的踪迹走去。中途赛事开始,负责赛事的官员到处寻找公子翕和吴世子。吕归牵着两匹马,慢悠悠地跟着官吏。官吏找人半天,忽然看到长廊上公子翕走来……官吏连忙道:“公子,您和吴世子的赛事……”
范翕回头看了那官吏一眼。
他微笑道:“这不是正在寻人么?”
跟在官吏身后的郎中令吕归怔愣,神色一凛,只觉公子翕这个回望过来的眼神不对……吕归吩咐愣住的官吏:“跟上。”
奚礼将玉纤阿拉到一竹舍中说话,想问她愿不愿意来自己身边,自己可许她姬妾的身份。他握着玉纤阿的手,低声:“你我之前,确实有些误会……”
范翕行到竹屋前,隔着七丈距离,与奚礼的卫士们面面相对。且他目如冰雪,看到了窗内那奚礼和玉纤阿手握着手诉情。范翕冷笑,他手按在腰间,一柄长剑哐哐被拔出。长剑如鸿如飞雪,擦亮郎君漆黑的眼眸。
长袍在身后被扬起浪潮,范翕手中剑飞出,直掷向窗子那对私会的狗男女——
身后气喘吁吁跟上的官吏惊声:“公子,比试正要……”
范翕大步向竹舍方向走,直面那些拦他的卫士。他含笑:“这不正是在比么——!”
竹舍中人感到凛冽寒风,侧头便看到一柄长剑直刺而来。玉纤阿脸色一变,因看到了明明面上含笑、气势却杀气腾腾的公子翕。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的真面目要出来了,不会再虚情假意了!
这篇文呢,走酸爽带感路线,所以我觉得大家应该调整一下心态,看戏看热闹,看两个戏精怎么斗智斗勇。不要战战兢兢跟要看虐文似的乱猜我要虐,还不敢看。我不是要虐,我是要他们两个相爱相杀。这篇文的标签挂的是“爱情战争”。对玉儿和公子来说,爱情就是战争,你来我往厮杀不止!
第47章
剑的来势汹涌, 护在屋舍外的卫士们看到公子翕带着大批人马闯入,第一时间就是拔剑向舍中世子掷去。卫士们只觉得公子翕这是要当众谋杀世子,一下子“刷刷刷”声不绝,卫士们齐齐抽剑拔刀, 包围住舍外的公子翕。而范翕身后跟着的卫士,当即也拔出剑来护住公子。
双方对峙, 气氛僵冷, 一点即燃。
而范翕看也不看将剑锋对着自己的卫士们, 雪色长袍在身后扬起惊鸿弧线, 他眼睛盯着屋舍中那疑似偷情的男女, 盯着自己扔出去的剑。他大步向前,拿剑锋对着他的卫士们也不敢当真刺伤了公子翕,只好步步后退。有大着胆子来拦范翕的人, 步子才上前, 范翕垂目瞥来, 手肘挡住那人的攻势, 再手臂一掀一翻,扣住那人的手臂拧起。
骨节断裂声清晰而细微。
那人惨叫着跌倒在地,范翕再向竹屋方向近一步。
卫士们大怒:“公子翕, 你这是要做什么?”
范翕不理会他们。
他眼睛盯着那柄剑,那柄寒剑破窗,向屋舍窗口执手诉情的奚礼和玉纤阿擦去。玉纤阿面色苍白,看到他出现,她意识到什么后, 神情有些慌。奚礼却先注意到这剑,剑破窗向他和玉女杀来,他一把搂住玉纤阿,将玉纤阿护在自己怀里,再快速移了位置,飞身纵扑。他抱着玉纤阿在地上翻滚,那刺来的剑堪堪擦破他的衣角。
“哐——”窗子破了大口,木屑纷飞。
飞来的剑被奚礼躲过,直插入他们后方的墙上。剑入墙几分,露出墙面的剑柄颤颤晃着,而墙被震出零星裂缝来,可见掷剑人气力之狠。屋舍中,玉纤阿跌坐在地,手臂被压在下,疼得她面色更加白。奚礼缓过来,顾不上其他的,先关心自己怀中的美人:“你可有受伤?”
玉纤阿来不及说什么,只抬头,看到范翕出现在窗口,她急声:“公子……”
奚礼抬目,看向窗外。被面容如冰的范翕站在窗口看着自己和玉纤阿跌坐在地,古怪的,奚礼心中升起一种被范翕“捉奸”的感觉。但他转而又想自己何必心虚,自己又不曾做什么……奚礼沉声:“飞卿,你这是做什么?”
范翕跨窗而入,走向扶着玉纤阿站起的奚礼。他看也不看玉纤阿,目光竟直盯着奚礼。
而再外,牵着两匹马的郎中令和小跑得气喘吁吁的官吏也赶到了。看到这里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吕归愣了一下,继而拧眉,紧盯着他们的状况。舍外排除万难好不容易挤进卫士包围圈的泉安看到这一幕,心里暗道惨了,他那温柔和气的公子,眼看这会儿正在发疯呢!
可不能让人看出公子正在发疯啊。
泉安高声:“奚礼殿下,你与我家公子的比武时间到了,我们是来找您的!”
屋舍内听到泉安提示的奚礼才恍然,范翕已拔下被他刺入墙中的剑,他手持寒剑,向奚礼这方挥来。明明玉纤阿也被包在奚礼所站的范围内,范翕竟全然不顾及。他这架势,分明是若玉纤阿不长眼被他剑所杀,那杀了就杀了,说明她命该死在他刀剑下。
但是奚礼显然不会让玉纤阿受伤。范翕手中剑到,他一把将玉纤阿向旁侧安全处推开。自己则疾退向后!
范翕轻轻一笑,慢声:“倒是怜香惜玉。”
他的形象,可真像是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毒坏人啊。
玉纤阿跌入墙角,尘土飞扬,她捂着唇咳嗽着,转头看去,见范翕将奚礼逼得后退,奚礼几次想拔剑,但范翕手中剑所挥出的剑光如网罩住他,他疲于应对,手已经扶到了腰间剑柄上,却几次寻不到机会拔出剑。
屋中空间就这样小,范翕将奚礼逼得简直无处躲藏!
奚礼沉着面,看到一根柱子在后,他直反身踩柱上了房梁,趁机抽出了手中剑。当即立马反身,剑迎向自己身后追来的范翕。
“叮咣——”
二人的剑相擦,火星溅出,映着两位年轻公子英俊的眉眼。
奚礼绷着声:“倒看不出飞卿武功这样不错。”
范翕唇勾了一下,似在笑:“彼此彼此。”
玉纤阿面容如霜,那二人在屋舍中厮杀,她躲在一个架子后,好让自己不被波及到。她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范翕恐误会了自己和奚礼的关系。因范翕那走来的架势,分明是要与吴世子拼命的样子。
范翕平时看着那样温柔好说话,但他好几次都露出想杀了吴世子的模样……当日与吴世子一门之隔,后来醉酒时他听到吴世子的声音就要拔步出门,再如今日,一言不合直接拔剑……
玉纤阿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模模糊糊觉得莫非是她引起的。但无论如何,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她可不能在这时候露面。
而显然,这竹屋空间太小,根本不足以范翕和奚礼施展身手。二人打着打着,竟一前一后跃窗而出。院中相对的两方卫士们谁也不敢先动手,兀自僵持着,就看两位公子从屋中飞跃而出,向前方郎中令手中牵着的那两匹马纵去。
吕归即刻松了缰绳,将一旁被两位公子的杀气吓得坐倒在地的官吏拉扯而起,带着人纵步跃上廊子屋宇上方。他带着官吏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范翕跨步上马,奚礼紧跟,二人骑马纵步间,手中剑势仍不停歇!
两匹马高声长啸,四蹄扬起,向外围冲去——
官吏被郎中令提着后领战战兢兢地站在廊子顶头,看到两位公子骑着马打了出去,直问:“这、这……郎中令,现今这是怎么个情况?”
吕归沉吟,道:“大约是两位公子这就开始比武了?我们跟上,看谁输谁赢。”
被他提在手中如鹰抓小鸡姿势的官吏一声惨叫,因吕归又提着他向下方跳下!起码八丈的高度,吕归直接提着这可怜的官吏跳下了廊子。吕归轻轻松松地提着这个负责记录赛事的官吏,运用轻功向马蹄飞溅出的尘土方向追去。
同时吕归高声向后:“两位公子在比武!你们两方不要打了——”
玉纤阿听得外头动静小了,才悄然出了屋,只看到大批卫士们向外冲去,追赶着两位公子离开的方向。玉纤阿也不敢托大,她总觉得方才范翕那眼神不对。思了一二刻,玉纤阿提着裙裾,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院子。玉纤阿没有去寻还在睡觉的公主,因心里不安,她直接向打斗的范翕和奚礼追去。
然玉纤阿一个娇弱女子,哪里追的上那他们?
待玉纤阿白着脸气喘吁吁赶到比武场中时,围栏护着的场外早就围满了围观男女们,卫士们林立,众人都在观看场中两位公子的比武。人群中时而爆发出喝彩声,一时叫着“世子厉害”,一时为公子翕的风采折腰。玉纤阿说着对不起,努力挤进人群,向围栏最里处挤去。
当她终于能看到场中二人身姿时,愕然发现那两人又换了比试的武器。两人仍骑在马上,但手中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马侧方拴着的箭筒,与两位公子手中的弓箭。
马蹄震震,呼喝高嚷,气氛极为热烈中,玉纤阿只关心范翕状态。
见他银色战袍上已经布了许多尘土,发冠束着的长发有些蓬乱,几绺发丝贴着他面容。他右手拇指带着引弦抠,缓缓拉开弓箭。一张牛皮弓在他手中拉如满月,他手指一松,飞出的箭头流光般,旋转着飞向与他并马而行的吴世子。同时奚礼的一支箭飞来,范翕伏身卧于马上,马踏步长跳,那箭正好从他发冠旁擦过!
范翕抬起面容,阳光映在他玉容上。即使面上染了尘土,比起他平时的温和,此时多了许多的英武气概,倒让围观的女郎们尖叫发痴。
玉纤阿立在人群中,已不知听了多少贵族女郎捧着腮犯痴——
“公子翕穿这身铠甲好是英俊。”
“腰这样细!原来公子翕腰这样细!”
“腿长肩宽背直……好想嫁于公子翕啊。”
玉纤阿看得暗自着急,她急得在原地跺了跺脚,可是等不到比武结束。
这比武,在她眼中怎么看怎么惊险。她觉得公子翕的杀气,与其说是对着奚礼,倒更像是对着她似的。但是她毫无证据……她觉得范翕不至于因为看到她和奚礼在一起,就受刺激这么大。
无论如何,玉纤阿心中就是不安。
沉思一下,玉纤阿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玉纤阿垫着脚,顾不上看场中两位郎君的比武,她伸长脖颈,到处找泉安那些公子翕身边人的身影。她不停踮脚,站在前排还要跳几下,不知被周围人翻了多少白眼。但是贵族女郎对她翻白眼,被她挤过的贵族郎君正要发怒,一低头看到她的貌美,心一下子就软了:“这位女郎……”
这位女郎从他身畔挤过去,根本不给他搭讪的机会。
范翕和奚礼在比武场中闹出的动静下,玉纤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造成的轰动也不小。
泉安那边正忧心站着,和旁边的卫士讨论公子的武功,泉安听到人群哄乱中,女郎细弱又清如泉的声音:“泉安,泉安……”
他扭头,看到是玉纤阿就这样挤过来了。
泉安面色有些古怪,玉纤阿看他回了头,倒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她笑起来甚美,如月华般柔婉。泉安被她笑容闪得失了下神,心里暗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玉纤阿终挤入到了泉安身边,乱哄哄中,她正想开口与泉安说话,打听出自己想要的消息。泉安面容一凛,打断她的话,目光望向场中:“公子赢了!”
玉纤阿不自觉地跟随着泉安的视线看去——
见比武场中,两位公子的比武从弓箭换成了长枪。他们不累,跨下的马却受不了这样长时间大精力的奔波。马屁吐着粗气,奔跑的步伐越来越慢。而同时,范翕和奚礼都决定弃马。两人不约而同,手中长枪挑向对方的马,将对方的马绊倒。
座下马匹轰然倒地,两人一前一后地跃起。
长枪扎向对方!
奚礼已有些疲态,范翕却面容如水,眼神不复方才那般阴鸷,却显然并没有停下的架势。二人又借着打了十来个来回,奚礼一个恍神间,手中的枪被挑破。奚礼暗道不好,向后大退,他在半空中后翻躲避前方刺来的枪。趔趄间,长袍被尖锐刺头撕开一长条,范翕另一只手向他臂间握拳杀来。
临到面前,拳功又变成掌力,一掌拍向奚礼胸口。
奚礼闷哼,跌摔在地。他想要再翻身而起时,脖颈一僵,因枪头俯下,直指着他。
奚礼慢慢抬头,对上范翕的目光。
奚礼道:“孤输了。技不如人。”
范翕盯他片刻,他缓缓收了枪,唇角露出一丝笑。显然这场发泄,让他的神智回来了。他弯下腰,握住奚礼的手,将人拉了起来。此时,场外鼓声响起,荣耀加深,众人惊叹声中,范翕便这样微笑着下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