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他们三个就如三块礁石，牢牢矗立在突袭的铁蹄洪流中。正撞上锐角的骑兵如摧枯拉朽般崩溃，可是更多的骑兵却从他们身边滚滚而过，直扑仍在混乱中的营地！

一团缠绕着灰黑色气息的魔法光球炸开，这是亡灵法师的强化恐惧。这个魔法让十几名骑士发生了混乱，稍稍阻挡了一下他们的冲势。

此时水花的身影紧贴着石壁悄然出现，她骤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嘶喊，强悍的气息伴随着叫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可是效果有限，只有离她比较近的十几匹战马受惊，人立起来，稍稍阻挡了一下后面骑士们的冲锋。如果仔细看，就可看到来袭马匪战马的耳朵都被布条塞住，显然这是之前数次遭遇战中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

水花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就在一进一退之间，她长刀刀光闪烁，随手斩杀了两名摔在脚边的骑兵，然后飞速后退，重新隐入黑暗。

大队的骑兵压根不去理会少女，而是继续冲向营地。最先的几匹战马更是高高跃起，向人丛中践踏而下！

两名受封骑士手中的双手剑闪电上挑，一下划开了跃上半空的战马马腹。那几匹战马悲鸣一声，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但是掉落的方位正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把好几名走避不及的沙民战士压在身下。如此重击之下，那些沙民战士显然凶多吉少。

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入营地，就在此时，连续三枚火球术从李察手中射出，它们落点排成一线，轰然炸开后，就在骑兵洪流中强行切出一条十米宽、三十米长的空白地带！杀伤力并非如此简单，马匹的耳朵塞起但是眼睛却没有被蒙住，火焰依然让靠得最近的战马受了惊，在边缘造成了几处小小的慌乱漩涡。

这个空隙立刻被李察这边的小队抓住，两头风牙率领着三十名野蛮人战士和半兽人战士组成坚固的血肉防线，他们用自己强壮的身体硬撞带着巨大惯性的骑兵，虽然瞬间就有十几人吐血倒飞，但终于遏制住了突袭骑兵冲锋的势头。

而另外两头风牙则带着刚刚上马的沙民骑兵，一左一右向李察刚刚用火球术轰击出来的缺口扑去，立刻将袭击骑士的前三分之一部队同主体分割开来。

在营地后方，其余的风牙则继续带领战士们整队，用不了几分钟，就会组成一个严密而完整的战阵。

马匪盗贼虽然悍勇善战，但是在装备精良、纪律严谨、阵形严密的正规军面前，最终会沦落为被屠杀的对象。

山德鲁不断念诵着咒语，一名又一名黑武士从召唤阵中走出。他并没有让黑武士立刻投入进攻，而是等召唤出三位黑武士，组成一个小队，并且加持了魔法之后，才让他们扑向敌人。这也是李察的主意，并且在实战中得到验证，组成三角队形的黑武士对上普通敌人，完全就是一台缓慢行进的杀戮机器。

人们的耳边又响起低沉而悠扬的歌声，快速而低沉的节奏，激昂的旋律，将人们心底最深处的力量都召唤出来，于是战士们更加忘我地战斗着，他们的反应更为敏捷，斩杀也更加有力。可以激发潜力、抑制敌人的各种战歌，是吟游诗人们得以在战场中存在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显得有些牵强，但是精灵战歌却使奥拉尔变得不可或缺。

精灵战歌的传承稀少，过往只有精灵祭祀们才能掌握。一级精灵战歌就能够提升力量、敏捷10％左右，在战场上，这可是对整体战力巨大的加成。而奥拉尔不知从哪里学到了精灵战歌，浓郁的精灵血脉让他的战歌效果只比真正的精灵祭祀稍逊一筹，提升幅度稳定在8％左右。精灵战歌的覆盖范围可是五十米，比范围状态魔法的效果广阔得多。

在李察麾下战士们已经接近五百名的现在，奥拉尔对团队即时战力提升的贡献已经超过了任何人。只有等将来流砂、李察再晋升几级，学会大范围魔法和神术后，才能在这方面压倒精灵诗人。

李察飞速地指挥着，同时一个个魔法也射向四面八方。其中基本都是各类辅助魔法，近千人混战厮杀的战场上，别说五只凶暴狼，就是五十只都难以扭转战局。每一秒，李察都要观察战场，分析数据，给有灵魂连接的契约者下达命令，通过调动风牙移动部队。而更多时候，他需要靠喊叫来达到目的。

在李察堪称细致入微的指挥下，战局迅速由混乱转为稳定，再由稳定转为微弱优势。

李察一方的强大战力开始逐渐发威，场中已经有三组九个黑武士在冲杀，而山德鲁正在召唤第四组。

两头食人魔已经杀起了凶性，在人群中纵横奔跑，凭着强横的身体力量和重武器砸开一处又一处纠缠战况。

刚德则周身浴血，在大部分来袭骑兵都冲入营地后，他就回防李察身边，无论敌人的攻击如何凌厉不绝，都不曾后退一步，身前倒了整整一圈的尸体。

少女有如幽灵，偶尔才会从黑暗中闪现，但永眠指引者每一刀都是如此惊艳，每次破空出现必然会有一个十级以上的强者为之陨落。

当战况开始倾斜，李察的队伍再次合并、分散，最后形成了分工严密的十个小队，并且在指挥下开始穿插分割敌人，受创的小队则撤到后方，由流砂几乎源源不绝的神术给予治疗，片刻后又可以再次加入战场。

在李察的指挥下，战局从扭转的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被扳回的可能。

然而就在此时，突袭马匪中一个原本毫不起眼的骑兵突然取出一枚哨子，狠狠一吹！尖锐的哨音顷刻间远远传了出去，于是所有的马匪立刻掉转马匹，全速逃跑，将来去如风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有坠在最后的十几名骑兵被追袭而至的攻击打下马来。

战斗结束了，不用检视战场，李察就大致知道敌我双方的损失。来袭五百多马匪一共丢下一百骑左右尸体，还有十几个重伤的。这些重伤的俘虏都会被随即处死。而李察一方则战死十人，大多是沙民，还有少数几个野蛮人和半兽人战士，受伤的却多达六十余人。

虽然有流砂在，伤者只要一两天就可以恢复战斗力，但是流砂的神力却会因此而消耗。而且敌人绝对不会给李察留下充足的休息和养伤时间。

这就是狼群战法，一只只饿狼轮流扑来，总会在猎物身上留下一道伤口，甚至咬下一口肉来。哪怕是有些饿狼因此被猎物杀死，对整个狼群来说也毫无影响。因为食物永远要比狼群的胃口少，过多的数量对狼群来说也是负担。

就象战死在李察手下的这些马匪，没有人会稍稍给予哪怕一丝同情，包括他们的同伴。少了一个人，就意味着少一个人分金币，很简单的道理。

李察在已经变为战场的营地中走着，巡视着。

战士们早已熟悉了清理战场的程序，他们熟练地检视着尸体，把一切可能用到的东西剥离下来。然后把完整的尸体送到山德鲁那里，让亡灵法师检视用途。

沙民们操着弯刀，把一匹匹重伤的战马放倒，切开血脉，让滚热的马血流到桶里，再用杯子盛了，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边上有人递给李察一个杯子，他接过来，看也不看，就大口把里面的马血喝光。

血粘稠腥涩，却又滚烫炽热，一如这染血之地的风情。

章六十七 拉锯

战场很快就清理完毕，李察翻身上马，率领睡眠不足的队伍出发，狼群已经追蹑上来了，接下来又将是一段漫长艰难的包围和脱离的拉锯战。

李察的行军方向一贯飘忽不定，这次队伍先向东北方前进，走出几公里后又转而向北。

身材高大的野蛮人无法骑马，好在他们奔行的速度比普通人要快了不少，耐力也出人意料的悠长，可毕竟不能与染血之地出产的矮脚马相比。这种马适合沙民乘骑，短途冲刺毫无可取之处，耐力和适应力却远远超过人类国度的高大战马。

队伍保持中速前进，风牙则在周围数百米范围内警戒着。凭借它们比人类更加灵敏的嗅觉和感应，李察可以模糊掌握到方圆约一公里内大规模活体的运动情况，这也是他带领队伍微调移动方向的重要判断依据。

李察的目标是最终北上，进入铁三角帝国的领地。那里很可能找到镇熊骑士们的前进基地，有至关重要的时光灯塔。而且那里是山区，有着茂密的森林和大量的凶狠魔兽。在山地和森林的复杂地形中，红色哥萨克的追兵就无从发挥数量上的优势，而李察这支队伍的强项将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强大的法师和神官，以及契约职业者始终是李察手中的一张王牌。

直到现在，李察都不知道身后的红色哥萨克队伍是怎么每次都准确无误地缀上自己，又是怎么悄然集结起如此庞大兵力的。

刚开始与红色哥萨克小股兵力遭遇时，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警觉，但攻袭变得连绵不绝，而几个熟面孔不断在疗伤周期后出现。李察就意识到零散的敌人，已经以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开始组织起来。他只知道敌人可能随时随地，从各个方向扑向自己。

没有后援是李察最大的劣势，而他只有机械地一次次击退粉碎敌人的攻势，并且凭藉着自己对区域局势的敏锐把握，带领部队不断移动，一次次从行将收拢的包围圈中跳出来，然后再粉碎敌人的追击阻截，从包围圈中跳出去。

一开始，只要可能，李察就坚定不移地向北方运动，但是敌人明显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北方布置的兵力显著比其它方向要多得多。这时，李察果断改变了行进路线，好几次突然向东突击，击溃了正面敌人，又把红色哥萨克的主力甩在了身后。

于是在染血之地的北端，狼群和猎物就展开了反复的追杀与逆袭。双方都似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李察被迫偏离了北方的目的地，然而他却又屡次逃出红色哥萨克的包围，并且给予敌人大量的杀伤。

不用想也可以知道，追袭的动静正变得越来越大。红色哥萨克除了试图驱赶李察远离铁三角帝国，还要让他偏离主要的通商路线。

据他们了解，李察在染血之地上并不是没有一点根基，这点人脉不足以使他得到实质性的增援，但是传递消息却还是不难的。红色哥萨克并没有那个实力封杀整个染血之地的情报网，他们要抢在李察背后的势力得到消息前，干掉这个敢于挑战红色哥萨克声望的狂妄小子，一旦游猎变成战争就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了。

发现红色哥萨克的企图后，李察立刻本着敌人最不想让你做的事就越要实施的原则，只要一有机会就去靠拢商路，不能接触到主线，也要从支线附近经过。当然，他并没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而是为了牵制敌人的兵力部署，偶尔也可以得到额外的人员和物质补给。

李察曾经路遇两个小规模的商队，在简单的劝说后，就得到了商队的补给和护卫。在李察身后就是红色哥萨克的追兵，如果这两个小商队让红色哥萨克看到了，必然会被灭口。在染血之地，这种事非常常见，大的奴隶商人通常都会兼职马匪。

所以在连续战斗减员后，李察仍然率领着近五百人的部队。战争是最佳的熔炉，而人则是矿石。矿石投入到熔炉中后，部分凝炼成精铁，部分化为废渣。而在染血之地，废渣基本会变成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