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俞达忠走到麻将桌前,对邻居说道:“一会儿家里有客人,要不你们就先散了吧。”
石英戴着老花镜,手里不断摸着一张二筒,本来就在出牌和不出牌之间犹豫,这下又被俞达忠的话扰乱思绪,烦躁地念叨:“什么客人呀?你俞达忠这么些年还有什么客人呀?兄弟兄弟不理你,朋友朋友不理你,还客人…..”
俞达忠看石英居然在外人面前也这样说话,忍着怒气,提高嗓门对石英说道:“许临要过来!”
石英眼角一挑,终于打出那张二筒,上家和下家同时胡牌,乐不可支。
她站起身,对俞达忠没好气说道:“许临来家里干嘛?总是没带好事!你还让他来家!”
邻居催促石英付钱,石英无奈从牌桌下面捡起二十块钱分别付给了两家。
俞达忠低声劝道:“哎呀,总归是这么多年没见了,他说想来看看我们,我总不能说不让他来吧。”
石英瞪了他一眼,想着俞达忠都把话说出去了,还有什么办法,无奈疏散了邻居,开始整理牌桌。
“要请客带他外面吃去,我输了钱,可没工夫做午饭!”
俞达忠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快到中午,平时石英搓麻的时候,午饭一般是煮一顿面条解决,可是现在出门买菜也晚了,于是说道:“行,我请他出去吃!”
俞达忠和石英收拾了一下家里,门铃声响起,石英对俞达忠使眼色,俞达忠只得自己过去开门。
许临两手拎着在外面超市买的补钙奶粉站在门前,有些拘谨地对俞达忠打招呼道:“俞叔叔。”
俞达忠看了看他,笑着说道:“果真是成了家的人啊,这几年看着像个男人样子了….快快快,进屋。”
许临进屋,俞达忠拎过他手上的东西,瞄了瞄上面“中老年奶粉”的字样,也不和他客套,直接把奶粉拿进来放到茶几上,说道:“我和你石阿姨都不喜欢喝牛奶。”
“是吗?….”正换鞋的许临面露尴尬。
俞达忠瞅见许临脸上显而易见的尴尬,接着笑道:“不过年岁大了,得补补钙,再不喜欢也得喝呀。”
许临抿嘴笑了笑,脸上的尴尬消失,换完鞋,石英才从里屋出来,穿着一件鲜红色羊绒外衫,毫无皱褶的杏色裤子,明显打扮了一番,想要显得庄重得体,面色却很僵硬。
他拘谨地轻声喊道:“石阿姨。”
石英冷着脸,随意回应道:“嗯,坐吧。”
俞达忠领着许临在沙发上落座,石英坐到许临对面的椅子上,盯着他不说话。
许临有些紧张地摩搓双手,俞达忠走到饮水机前接水,问许临:“泡茶还是….”
他连忙说道:“白水就好。”
俞达忠笑着随意说道:“哦,我都忘了,你胃不好。”
兑了温热的水,把一次性水杯放到许临面前,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这几年都过得还好吧?家里老婆孩子怎么样?你当医生,工作肯定很忙,顾得上家里吗?”
许临拿起纸杯喝下一口水,温水让内心的紧张稍微缓和了一下,开口道:“我已经离婚了。”
俞达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是感情不和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许临说话时一直盯着手里握着的水杯,此时才抬起眼眸看俞达忠,“我和梁雨泽是利益婚姻….小孩前段时间去世….所以婚姻也就结束了….”
在他对面坐着的石英看许临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俞达忠喉头一梗,此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石英却开了口:“是吗?那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们家俞晨可是要准备结婚了。”
许临感觉双肩的热量正在蒸发一样,这才被逼着鼓足勇气,把目光转向一直冷着脸的石英,“是….是吗?….我前几天在北京遇见俞晨了….她也没怎么变….”
胃里一阵钝痛,连带着说话也有些不连贯了,他放下水杯,用手握成拳顶了顶胃,竟然天真地幻想能把疼痛顶下去。
石英觉出了许临不舒服的样子,没再继续往下说,俞达忠看到许临有些发青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许临移开手肘,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早上过来得着急,没吃早餐….所以有点胃痛。”
“没吃早饭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去厨房给你下碗葱油面,你等着啊。”
许临本来想着要请俞达忠和石英出去吃饭,可是石英方才的话就像一记闷棍打在他胸口,让他没了精神,也没了力气。
来林城的时候,不断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一丁点侥幸,现在侥幸瞬间就没了。
“行了行了,我去吧。”
石英看许临痛得脸色发青的样子,终究有了恻隐之心,起身挽起袖子朝厨房走去。
“给我也下一碗!”俞达忠对石英喊道。
“俞晨多久结婚?” 许临又喝了一口水,对俞达忠问道。
俞达忠笑着说:“怎么,你还想给她凑份子钱?”
许临握着水杯不说话了。
俞达忠想问许临,他的小孩是得什么病去世的,他婚后是不是过得特别辛苦….不过见这孩子已经不舒服,也不好再问下去。
好在石英没让俞达忠和许临坐着尴尬太久,在饭厅喊道:“面下好了,快过来吃。”
许临跟着俞达忠走到饭厅坐下,两碗面已经摆上桌,油刚浇上去,发出呲呲的声音,石英捧着一把葱花出来,洒在面上。
就是这样简单的面条,许临也吃得眼眶发热。
吃完面,许临起身提出自己刷碗,俞达忠连忙阻止,“别别别,哪能让你一个外科医生碰家务事…..我来。”
石英瞪了俞达忠一眼,“他想刷你就让他刷呗。”
许临在厨房和俞达忠一起洗了碗,把灶台收拾干净,俞达忠发现许临做事依然很细致,灶台的边边角角都要顾及到。
走出厨房,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俞达忠提出带许临出去逛逛,许临说已经订了下午回北京的机票。
“哦,这样啊….”俞达忠掩不住的失望。
许临的双手又开始摩搓,对俞达忠说道:“您能不能…能不能把俞晨在北京的手机号告诉我一下….我前几天遇到她是在医院上班的时候,所以也没能跟她多说几句话…”
俞达忠皱眉:“你们怎么会在医院遇到?”
许临看透俞达忠的担心,连忙笑道:“哦,她没事….她是做好人好事给别人送东西过去的时候碰到我的….”
此时,石英冷着脸开口道:“她的手机号码我们不能给你,你和她之间早就彻底断了,随便把号码给你,她也应该会不高兴,现在她也要和对象结婚了,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扰她。”
俞达忠皱眉看了看火药味十足的石英,却也无奈。
许临淡淡一笑道:“嗯,石阿姨说得也对。”
俞达忠拍了拍许临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在叔叔阿姨的心目中永远是优秀的孩子,按你的条件,肯定能很快找到配得上你的好女人。”
俞达忠的本意是一番安慰,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在刺痛许临的心。
……
说是休假,其实许临得到的只是三天的假期。四月份心血管病人增多,乍暖回寒的天气可说是发病高峰期,医院急诊压力增大,全院不予批准超过三天的休假。
从林城回北京后,许临就发起莫名发起低烧,闷在家里昏睡了一整天,赶在上班前成功退烧,照例站在手术台上不知白天黑夜地连轴转,一台接着一台。
有些手术他甚至不知道病人是谁,是谁的病人,只是机械般等待助手开胸、锯胸骨、撑开提供视野,然后他走过去面对一颗跳得或快或慢甚至已经不跳了的心脏,通过各种提前想好或者没想好的途径让它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不管使用的是预设好的途径,还是开胸根据实际情况临时找到的办法,他的病人没有一个死在手术台上。
能够拥有这份“幸运”的外科医生,凤毛麟角。
四月五日清明节,医院住进一个在外地退休的老教师,六十多岁年纪了,身体状况已经千疮百孔,来到同远做的是第三次手术,二十多年前就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在天津接受了第一次主动脉瓣二尖瓣机械瓣膜置换,后来病情反复,又做了三尖瓣二尖瓣周漏修补,现在心脏再次出现严重问题,气喘心悸不止,生活质量已经不能保证,在同远预约手术预约了大半年,终于等到开胸的机会。
因为患者年龄偏大,心脏问题又异常复杂,心肺肝肾的指数都不理想,邢建国和许临搭档完成这次手术。
吴韩小心打开胸骨,被惊呆了,从未见识过如此严重的纵膈内粘连,原先的结构和手术痕迹荡然无存,心脏已经严重变形,甚至没有了基本轮廓,看起来就跟个无规则生长的肿瘤一样。
邢建国和许临头上戴着额灯各站一边,淡定地看了看这颗“肿瘤”,二尖瓣瓣环下长着一圈和骨头一样硬的钙化灶。
要清除这一圈钙化灶实属不易,稍有不慎,骨刺一样的钙化灶就有可能刺破心肌,导致心脏破裂,危及生命。
这对师徒异常沉着冷静,配合的默契程度就像一个人长了四只手一样,耐心而周密地一点点清除骨刺,依次为病人换上了新的二尖瓣机械瓣和三尖瓣生物瓣。
体外循环医师精心辅助循环,麻醉科副主任医师也在严密监测体征调整心肺功能,超声科团队在一旁进一步作超声监测,提示心肌和瓣膜活动良好。
手术做了将近10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半做到了下午饭点,团队十来个人全部筋疲力尽。
这台手术被全程拍摄记录成视频,在医院内部网络公开,点赞无数,不乏全国各地医院的专家和教授。
沈晓桐呆在办公位上看视频看得入神,不知这种刀尖上挥动自如的用力方向与力度自己何时才能掌握…。
老教师在做完手术两周后终于能够慢慢下床活动,拿着鲜花与团队成员合照,邢建国和许临没在,因为一个多月前许临接收的那个植入了六个支架被开胸的病人,于昨日离开人世,家属质疑医院存在医疗过错,他和邢建国不得不呆在医务科和家属对质。
…..
“三年前,我母亲来到北京探望刚参加工作的我,说是胸口有点憋闷,我带她来贵院就诊,诊断为严重冠心病,做了冠脉造影和支架植入,造影显示:rca近段100%闭塞,植入3.5*28mm支架四枚。植入还不到一年,我母亲又因为胸闷心慌再次到贵院治疗,再次做了冠脉造影,显示前降支中段50%狭窄,钝缘之80%狭窄,右冠原支架通畅,远端自发夹层,狭窄70%,在回旋支一第一钝缘支置入2.75x28mm支架两枚。”
病人的儿子是北京一家中学的老师,在会议室里大声阐述母亲在心内科就诊的情况。
“没有想到的是,半年不到,这六个支架全堵了,第三次到贵院,心外科的许临医生诊断血管里塞的支架太多,已经无法再撑开,需要切腿上的静脉做搭桥,这次做完手术九天后出院,没想到我母亲出院后不到两天就出现喝水呛咳的情况,脑出血倒在地上,我工作又忙,回到住处发现人已经凉透了…你们医院在对我母亲做手术之前有认真评估过吗!?我母亲体重偏轻,你们的肝素剂量是75毫克,肝素是抗凝血药,使用75毫克的肝素剂量明显偏大,她一直吃着抗凝血药物,所以在术中再使用大剂量的肝素就直接增加了她脑出血的风险….。”
邢东起坐在许临旁边,不耐烦地听着病人儿子哽咽的阐述,冷冷看了许临一眼,然后转头对着坐在另一边的心外同事说道:“我早说过,她这么大岁数了,根本就不应该接进来开胸,有些人啊,偏偏不听,是嫌大家在医院忙活得还不够累,非要把我们拉到会议室看看这些家属演的悲情戏才过瘾。”
许临盯着桌面,抱臂说道:“狭窄不到70%,也未必要用到支架,我看过她以前做过的ct,你们最起码多塞进去了三个。她的主血管已经病变,多支血管有狭窄,本来就应该优先做搭桥。这些情况,要不要我也在会上说说?”
邢东起摩挲着手里假装记录做样子的圆珠笔,眼眸低垂不说话。
许临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继续哑着声音说道:“手术过度使用肝素,是因为她关键病变位置的支架全部错了位,造成血管堵塞频繁,她腿上的血管比常人要狭窄,我只能用超常量肝素,她在术前一直吃抗凝血药的情况,你们心内送给来的病历上根本没有注明。这些情况…需要在会上说明吗?”
邢东起面红耳赤。
许临抬眼盯了邢东起三秒,嘲讽挂在嘴角,有些咄咄逼人地冷笑道:“不过你的运气很好,遇到这么一位还会讲点道理的家属,如果我是他,一定追根究底,让你们心内吃不了兜着走。”
邢东起脸色胀红,忍无可忍对着许临大声嚷道:“责任明明在你们心外,请你说话负责任!”
整个会议室的人目光齐刷刷盯向邢东起,正在含泪阐述母亲死因的家属也转过头目光诧异地望向他。
一群白大褂在家属对面坐着,就像包裹着会议桌的一条“白边”,医务处的人也感到惊讶,没想到这条同行相护的“白边”今天也能“起内讧”。
“邢东起你干什么!坐下!”坐在许临斜对面的邢建国朝邢东起大声吼道。
许临看了看紧锁眉头的邢建国,在剩下的时间里不再说话。
如果不能说实话,那就只能选择不说话…
为病人植入六枚支架的主刀医生正是邢东起。
“这桩纠纷,你记住,是心外帮你担下来的,和你们鸿主任已经沟通过了,科室部分的赔偿你们心内要担一半,你这个月的奖金,一分钱都拿不着!”协调会议结束,病人的儿子被医务处长送出门,一行人前脚刚走,邢建国就在后面指着邢东起鼻子骂道。
许临坐在椅子上不动,一只手伸进白袍揉着胃,一只手打开手机看未接,神色如常,分出轻重缓急,看看先回哪个电话。
其实是因为胃痛,他想坐着缓一缓再走。
邢东起恨恨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看手机的许临,对邢建国大声说道:“这次用到肝素,也不能说他就没有过错!你袒护你这个得意门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心内吗!?就是为了离这个怪咖远一点!爸,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值得你袒护的!”
“现在说的是工作的事情!你为什么无理还要辩三分!?”邢建国大怒,他最厌恶的就是邢东起对错误的狡辩。
邢东起变本加厉说道:“一个冷血到骨子里的天才,和恶魔又有什么分别!晓晓从出生就呆在咱们科里,我不是她爸爸,不是她叔叔,我只是每天下班后不时会见到她而已,这样的小孩我也已经有印象有感情了!可他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弄没晓晓的心脏!”
邢建国忍不住抬手狠狠抽了邢东起一耳光,说是耳光,却是比拳头更为猛烈的冲击力,抽得邢东起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地上,还好扶住了椅背。
许临的左手下手臂掩在白袍下紧紧抵着胃,最终翻出吴韩的号码,对他发短信:“你现在忙吗?”
短信秒回:“不忙,啥事儿?”
“你没事的话帮我拿点莫沙必利过来医务处的会议室。”
邢东起实在没想到邢建国会跟自己动手,踢了椅子大步走出会议室,邢建国气得半晌才回过神,注意到一旁的许临已经痛得把头抵在右手臂上,脸上全是汗。
“你怎么了?”
“没事,胆汁反流,老毛病了。”
看到许临这个样子,邢建国的脸崩得就像快要碎掉的雕塑,低下声音说道:“我这过几年就退休的人老毛病都没这么严重,你怎么弄的呀?东起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最后一次,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好不好?”
这几年,除了手术台上碰面,邢建国平常见到许临的机会并不多,两人各有各的工作要忙。
他四处找水,没找到,有些烦躁地抱怨:“这个医务处!现在处理纠纷连矿泉水都不准备了!”
许临缓过气,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浅笑,撑起身子对邢建国说道:“…没有关系的…当初对晓晓作出那样的决定我就已经想得很清楚,永远也不会后悔。”
邢建国意味深长看了看许临,拍着他肩膀安慰道:‘’嗯,凡事问心无愧就好,老师始终相信并支持你。”
许临的目光里露出感激。
…….
心外科白班医生正常的下班时间在下午六点半,这个月却不得不拖延到晚上九点以后,从邢建国这个主任到底下的规培生,人人如此。
夜晚,邢东起坐在楼顶的天台喝啤酒,面前的易拉罐堆了三四个,望着头顶上不见月亮星星、黑沉沉的天,心里莫名怨愤,拿起一个空罐子狠狠往地上砸。
沈晓桐慢慢朝他走过来,从他身边拿过一罐未开的啤酒,抠开,仰头喝下。
“长本事了。”沈晓桐微微笑着看他,不尽是揶揄。
邢东起知道今天在医务处的事情肯定已经全院传开,愤愤说道:“许临那厮看着就讨厌,出口气也值了。”
“确实挺值的,你老爸和吴韩今儿把许临从医务处架着回科室的。”沈晓桐又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望着远处的灯火怅然说道。
邢东起扭头心虚地瞄了沈晓桐一眼,梗着嗓子问:“他…他怎么了?”
沈晓桐没看邢东起,继续盯着远方,平和回应:“犯胃病呗,这下你好受了吧,成功把他刺激到了。”
她的声音很淡薄,少了旧日的心疼。
“我能刺激到他!?自己身体不好可别赖我,亦或是作恶太多有报应了。”邢东起手里的罐子又被喝空,用力一捏,就像要把这块废铁捏断。
“你说话别这么作孽行吗?”沈晓桐听到邢东起诅咒许临,终于还是动了怒。
“我就是要骂他,尤其是当着你的面!我骂他的底气就特别足!”邢东起对着夜空大声吼道。
“你想他死吗!?他一双手能救多少人你知道吗?…”沈晓桐倾身扶住东倒西歪的邢东起,轻声反驳道。
邢东起忽然捂住沈晓桐的脸颊,用指尖摸了摸她因为连日加班而上火暴皮的嘴唇,吸了上去。
沈晓桐猛地想要推开邢东起,肩膀却又使不上力气,想要用膝盖踢他一脚,可是又莫名不想这样做…..。
“晓桐,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直到吻得不能呼吸,邢东起才离开沈晓桐,两行热泪瞬间飚出。
沈晓桐看到邢东起流泪,自己也不由想哭,想着自己和他一样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望向对面住院楼加班的点点灯光,深呼吸说道:“可是我从读书开始就想和许临好…如果现在放弃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信心继续做个医生….”
邢东起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提着嗓门吼道:“你爱的根本不是他的人,而是他那双手!沈晓桐,你怎么现在还不清醒!?他那样的男人,冷血到连同属于晓晓的生机都可以夺走!你就算勉强和他在一起,他能对你好吗?能给你幸福吗?”
沈晓桐无言以对。
是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许临离婚了,自己的心反而离许临越来越远,也许是从许临对许晓晓下了那个决定开始,也许是听到医院流传许临不曾为许晓晓流下一滴泪开始,她内心的潜意识就已经在打退堂鼓。
“晓桐,你知道许临当初为什么选择和梁雨泽结婚吗?因为梁雨泽长得很很像他死去的母亲,你又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水果刀捅入胸口死去的,那把刀上,留着他的指纹……”
凉风吹乱邢东起用发胶固定的头发,数根发丝在风中四面八方飘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父亲对许临的偏袒已是他多年的梦魇,沈晓桐,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往许临这个火坑里跳。
沈晓桐惊讶,自己追随许临这么多年,从未知道这些事,可是和许临关系疏淡的邢东起,却知道这么多….
“梁雨泽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当初的第一个目标是就是我爸…妈妈去世那么多年,老头子也一直留着想找人的想法,梁雨泽找了机会给我妹妹当家庭教师,借这个机会接近我爸爸,我妹看穿她的心机,死活让我爸给她换老师,这下好了,梁雨泽又通过我爸认识了许临的舅舅江文涛,那时候江文涛和他第一个老婆感情不好,这两人很快干菜烈火搭上了,江文涛比我爸会来事儿,在卫生部混得风生水起,于是梁雨泽选择了江文涛,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和许临有孩子…也就是许晓晓…那时候许临刚从德国海德堡的医学院进修回国,两人就结婚了。”
沈晓桐双唇微张,惊讶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