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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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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搭在张解肩头感受到掌下变化的刘凡不由失笑:“不必紧张,我与卫天师一见如故,相交甚好,是好朋友。”

“他骗人的。”裴宗之想也不想便戳破了刘凡的谎话,再次问刘凡,“你来是想做什么的?”

“我的手下去皇城门口看卫天师‘表演’了,我觉得比起卫天师那边的动静,你们这里要做的事情或许更重要,所以原本是打算来看看你们这里能不能捣个乱什么的。”刘凡倒是“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看到张解如临大敌的不由又笑了,道,“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们两个: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会还是装的,另一个看上去像个新手,想要超渡张家怕是有些困难了。”刘凡叹道,“我不插手,你们两个都未必会成功,所以我想了想,改主意了。”

他说着伸手握住了张解的手,高高举起,张家的怨煞一瞬间便经由那只手导向云层深处。

“你干什么?”到底年纪还小,张解率先按捺不住了,叫了出来,“放开我!”

他便是没有做好却也知道他们在超渡,这刘家的人一来便将这些怨煞导向云层深处,这叫哪门子的超渡?

“没事!”另一边肩头裴宗之的手将他压了下来,道,“你卫姐姐要的就是这个,你只要做到这样就好了。”

怎么可能真将超渡如此多怨煞之力的事情交给张解?且不说他年纪小,从未真正使过几次阴阳术,书上所讲与自己动手的区别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此大任怎么可能真的交给他?更遑论一旦反噬,后果非同小可,她怎么也不会拿张解的性命来开玩笑。

所以他们要做的始终只是将张家的怨煞导向长安城罢了,点名让张解来做也是她要求的。姐弟情深,她不多说什么,却始终注意着张解的动向,张解读书好,记东西学东西也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缺少真真实实练手的机会。练手的机会有多重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她五岁离家,放任山野之间,看的再多,懂的再多都不如试一次来的重要。

“我在济南城险些赢了,最后却因张家功败垂成;这一次,我本也做好了一切准备,谁晓得卫天师更狠,居然提前了,也是!一个女子不用讲究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提前便提前了。”刘凡手里忙碌着,口中却啰啰嗦嗦个不停,“早听闻卫天师斤斤计较,一定是准备好了要给我好看!我想了想,就算要阻止你二人,裴先生在这里,我这般柔弱可能会直接死在你手里也说不定,与其想尽办法破坏卫天师这场祈雨,破了百姓的念想,致无数生灵枉死而犯下劫数,将来没准还会为族人带来恶果,不若反其道而行!我这一次非但不会破坏你们的局,还要帮你们,让你们承我刘家的一份情。让卫天师赢也赢得不舒坦!”

他说话时语气有些得意,张解看向他,不得不承认,这刘家的人这般做确实让人赢得不痛快了。正想说两句话反驳一二,便听身后的裴宗之开口了:“你得意什么?这件事我们若是不告诉她,她也不会知道的。”

刘凡:“……”

天色越来越暗,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嘈杂声络绎不绝,不过这些却好似与祭台上那个站着的女孩子却没有什么关系。

再闹也只敢再台下闹,台上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祖父,您怎么来了?”王栩被身边的小厮拉了拉袖子,一回头看到了被几个护卫簇拥着走近的王老太爷,连忙迎了上去,担忧的看向拥挤的人群,“从方才起一直都在打雷!”他手里的折扇一收指向祭台上的几个窟窿,“尽管是劈向天上的,但还是有溅到下头的,危险得很!”

尤其这样的天色……正这般想着,眼前突然一黑,顾不得耳畔的惊叫声,王栩拉紧了王老太爷,正想说话,周围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人一惊一乍还管得,这么多人一惊一乍,倒似排练唱戏似的!王栩腹诽了一句,而后便觉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紧,祖父惊讶中带着颤颤的声音响了起来:“快看!”

他抬头,但见那通身素白也只有腰带、袖口、衣边绘符的阴阳司官袍不知何时竟成了朱砂般的正红色,两条长及脚踝的冠帽上绘着经文的飘带随风而起,她看向前方,一双眸子如星辰一般照亮了黑夜。

羽化登仙!这一刹那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词,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间或有一两声无意识的呢喃也被消散在呼啸的风声里了。

“古往今来,绘本名画里的仙人总是一身素白、清丽脱俗,我也曾以为羽化登仙必是一身白袍偏偏而起,此时却觉得原来这羽化登仙与衣袍无关,只与人有关!”有书生喃喃望着台上的一幕,“这位天师也委实太有仙人风范了!”

第一眼瞧着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身上的衣袍甚至大了些,看起来不太合身,再仔细一瞧,这女孩子生的还不错,是个清丽的美人,再望去时却再难以挪开眼了,与皮囊无关,只与她这一刻展露的气势有关:让人不敢接近!

与以前所见过的与想象中的巫舞都截然不同,她手里执着一柄剑,抬手指向天际,有人本能的伸手捂住了耳朵,那样的雷声,太吓人了。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那响彻天际的惊雷,而是云层散开,有金光自云层外照了进来。

她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之中,好像有女子低沉、怪异的吟唱声在耳边响起,这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低到微不可闻,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谁在说话?

众人看向台上双唇微动的女子:是她吧!

金光中,她清丽的五官淡去,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她生的何等模样,只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是如此的圣洁、祥和。

“慈眉善目。”人群外二楼临街客栈中举着千里眼朝这边望来的人感慨了一声,看向身旁两个人,道,“卫天师是个善人。”

张解应了一声。

裴宗之看向说话的刘凡,没有反驳。

刘凡再次拿起千里眼望了过去:“裴先生真是这长安城的活地图,这个地方位置好又不用同人挤便能看清卫天师,真是了不得。”

裴宗之没有理会他,继续拿起千里眼看了过去。

“咦?这金光……”刘凡一声轻呼很快便消散在喉口之中,这种时候,说话什么可以忘却了,看才是最要紧的。

“金光里好似有人影!”祭台附近有人眼尖有人眼拙,眼尖之人率先发现了异常。

这一声惊呼过后,便响起了一阵零乱的惊呼声。

“咋咋呼呼的!”王老太爷骂了一句,皱眉看着,“不对,这人影……”

人影愈发清晰、衣袂翩翩、鹤发童颜、目中慈悲的看向众人。

“是张大天师!”张家已经平反了,张大天师的名字也不是叫不得的禁忌了。

老天师张昌明这张脸在长安城中可说眼熟:他在时长安城没有妖魔鬼怪一城太平,受过他恩惠的百姓不知凡几,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不止张昌明、还有不少人,他们或着阴阳司官袍或着常服站立在侧看向众人。

“那个……那个好像是张家三老爷,好像算命也算的极其厉害!”

“那个是张五爷,据说擅长巫呢,求雨问神不在话下。”

……

“张家”两个字被不断提起,众人的目光转向这些虚无缥缈的人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招来这些人影的女子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她闭眼,眼泪滑落脸庞涌入衣领深处。

第990章 有雨

在时也不见得人人喜爱,就是行事挑不出差错的老天师张昌明也会遇上一个两个故意找茬的,但时光这种东西却隔山望水,时间越久,那些不好的越发淡去,留在记忆里的也只剩美好了。

这一刻:“张家”两个字终成了百姓心中最美好的怀念与回忆。

“我还记得老天师在时,城中晚上有鬼祟作祟,不到天亮便不会再有了呢!”

“张氏一族清高良善,时常接济我们!”

“老天师是个好人!”

“张五爷也是个善人,替我家铺子验过朱砂呢!”

“还有张家小姐,生的跟仙女似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脾气可好了……”

……

“是祖父他们!”客栈里拿着千里眼向这边望来的张解素日里再如何理智冷静,这一刻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整个人探出窗外,整个人眼看就要掉下去了,下一刻便被人结结实实的拉住了,拉住他的是裴宗之。

刘凡拿着千里眼,一边看一边道:“虚影罢了!少年人莫冲动!卫天师是在帮你呢!陛下赏赐再多、再如何信任你,你也只有一个人,是个孤臣,与那些族脉横生的老世族相比要拿什么在长安城站稳脚跟?你要让张家起势,要结交要经营,难免要放下身段,但卫天师不想你放下身段,她为你正了腰杆!从今往后,张家的名声在这长安城中再无人能够比拟,你身为张家唯一的子嗣,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一世无忧是没什么问题了。当然,若是你出息,张家自然会更好!你不需要放下身段,便会有人来与你结交。”刘凡感慨唏嘘了一阵,啧了啧嘴,叹道,“卫天师对你还真是用心良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姐姐呢!”

张解红着眼睛,抿了抿唇道:“她就是我姐姐!”

这话一出,眼睛从未离开过千里眼的刘凡终于回头朝他望来了,盯着看了他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说得好!对你如此之好,喊卫姐姐喊义姐都生分了,还是叫姐姐吧!”

这个“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彼此心知肚明,但外人看来感情深厚也是可以理解的。

裴宗之从腰间的零嘴儿袋中取出一颗梅子糖塞入张解口中:还是吃糖吧!

不会再有的回忆总是越想越怀念的,甚至还有人想到动情处跪下来的,这是曾经受过恩惠的百姓做的事情。

“起风了!”断断续续的声音自人群里传开。

风当然早就起了,但此时才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风越发急了,那些虚晃的影子似是在随意变动,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章法。

“装神弄鬼!”王老太爷轻喝了一声,声音低到微不可闻。

就在他身边站着的王栩自然听到了,闻言不由苦笑道:“阴阳司本来就是装神弄鬼的,这么说也没错。”可装神弄鬼到这个地步,众目睽睽,引发百姓舆论之潮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王栩回头看向内城的方向,皇城最高的塔楼上依稀有些亮眼的黄色,想必陛下也在看吧!

风声大到呼啸,祭台上的旗帜呼啦啦的招展开来。

狂风已经吹的人睁不开眼了,但唯有那眼中一片亮眼的金色,那些虚无缥缈的人影成了眼前唯一所见的一幕。

怨也好、煞也罢、一世除、一世尽,死生轮回,生生不息!怨煞去也、补我长安阴阳平衡、助一城百姓太平安康,此番功德足以庇佑来世福禄满泽。

天地间仿佛唯有那一束光芒照亮黑夜,指引前行的方向。

“这个才是超渡,学着点啊!张家小子!”刘凡看的津津有味,“果真这方法同我刘氏不同。”

裴宗之拍了拍张解的肩膀,安抚他,这孩子同他们隔了近十年的光阴,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看向刘凡,语气不善的质问:“你看得懂吗?”

刘凡道:“殊途同归!”

阴沉沉的天色仿佛被那金光冲开了一道口子,黑暗渐渐散去,如黎明一般渐渐亮起。

曙光已现,台上的女子仍然是那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阴阳司官袍,那朱砂艳红褪去,还以本来的颜色,她将木剑随手插在祭台之上。

击掌轻拍,羽袖当风,伴随着钟声、鼓声开始起舞,似乎仍是原先的舞,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气势已经不同了。

耳边的低声吟唱越发清晰。

“谢张氏一族平我长安阴阳平衡!”

有稀稀拉拉的声音跟随着她喊了出来。

“谢张氏一族平我长安阴阳平衡!”

“阴阳已平,佑我长安五谷丰登粮食满仓!”

稀稀拉拉的声音好似响了不少:“阴阳已平,佑我长安五谷丰登粮食满仓!”

“佑我长安四季安康!”

应和声越来越大:“佑我长安四季安康!”

“佑我长安免于悲苦!”

“佑我长安免于悲苦!”这一声已成全场百姓的应和声。

王老太爷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没有出声,嘴唇却也跟着民众的呼声颤了颤。

这一场祈求已成百姓的共求,呼声响彻天地。

“佑我百姓免于战乱流离!”

“佑我百姓免于战乱流离!”

百姓狂热尊崇的眼神终于在最后一句中达到了顶峰!

“佑我长安永世长安!”

“佑我长安永世长安!”

不少人喊出这一声再也忍不住,体内滚滚热血翻涌,泪如雨下。

刘凡手里执着千里眼,神情愈发凝重认真:“这真是我见过用最平凡普通的巫舞招来的最盛大的巫礼了!”

百姓狂热、理智不再,但他却自始至终都很冷静,冷静的看着她做的一切,平阴阳是她的功劳,她超渡了张家的亡魂,这一场超渡太过盛大,以至于百姓只要见过便不会再忘了。果真是小气!斤斤计较的要讨回这个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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