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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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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昀手张着,任由林愉抱着她,好像不是身在敌营,而是自家后院一样,玩笑道:“阿愉,我身上都是血,你抱着脏,也难闻。”

林愉不松,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初他被一箭穿心没哭,身为女子偷盗玉玺也没哭,这一刻抱着这个人,感觉到他真真实实的在她手下,林愉便肝肠寸断的哭了。

她觉的她经过了许久,久到隔绝了生死,自己的心都被撕成了两半,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但他回来了。

林愉“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搂着他的腰叫:“傅承昀——”

“我想你——我害怕——”

“他们…他们欺负我…还有长姐。”

傅承昀心里也难受,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直到后来听见林愉告状,明明是悲伤的事情,可看见魏瑾瑜在那边惊讶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大概知道,害怕是真的,但欺负…这位宁王应该是没有的,他应该被林愉算计了。

但算计就算计了,傅承昀一贯护短,揉揉林愉的脑袋颇有些嘉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林愉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恩”了一声。

她的悲伤只在看见傅承昀那一刻爆发,但她知道傅承昀现在很危险,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就吸吸鼻子,不情不愿的起来,抓着傅承昀的袖子哪有半分刚才城墙上的大义凛然。

傅承昀瞧见她脸上沾到的血渍,无奈伸手给她抹去,然后牵着她登上城墙,眼光扫向上面的所有人,尤以魏瑾瑜最盛。

这些官员多少和傅承昀有过私怨,见傅承昀老神自在的捡起地上的大氅,慢条斯理的裹住林愉,吩咐道:“站我后面,没风。”

林愉听话的站到傅承昀后头,忍不住悄悄露出脑袋,见那些人毫不掩饰的瞪傅承昀,林愉就瞪回去。

傅承昀余光瞥到,直把她的手攥的更紧,见谁没眼色敢吓林愉他就淡淡扫过去。

被他扫的人:“…”他是连反击都不能了。

但在傅承昀不咸不淡的目光之中,那人又觉的万一傅承昀成事了…他忍一忍算了,留点后路。

傅承昀没有开口,下面晋王的人少,但都是沙场锻炼出来的,以一敌百,很快就显现出优势。另外一边,魏帝听了傅轻竹的话显然愣住了。

傅轻竹估摸着时间,又重复了一次,“我有过孩子,拜圣上宠爱所致。”

但此宠爱非彼宠爱。

魏帝不可思议的望着傅轻竹,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逆流堵在胸口,他睁大苍老的目光,冷冷看着傅轻竹,“淫——娃——荡——妇——”

他未曾碰她,哪里来的孩子。

“拜圣上宠爱所赐,圣上如此说,本宫难以承受啊!”傅轻竹望着他。

魏帝被她看的恼怒,瞬间眼眸充红,一口闷血吐出来,溅到傅轻竹身上。

“几年之前,行宫避暑,您的诸位妃子对我做了件事…”傅轻竹说着这些事,面不改色的拿帕子擦过身上血迹。

“便是那日,一夜荒唐,我有过孩子。”傅轻竹厌恶的丢了帕子,帕子飘飘扬扬落在地上,被傅轻竹踢远。

如今她的厌恶毫不掩饰,魏帝见此大怒,苍老的手掌再不顾什么喜欢不喜欢,一掌扇在傅轻竹的脸上,傅轻竹被打偏了脸,高贵的面颊之上手指印清晰。

然后傅轻竹笑着,反手一巴掌抽在魏帝的脸上,旋即在魏帝没有反应过来就是第二掌。

他打她,那掌她该受,一夜荒唐是她身为国母的罪孽,但魏帝加注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的痛苦,叫傅轻竹也在一瞬间明白。

如林愉所说,循规蹈矩一辈子能如何?即便他是皇帝,但错了就是错了,他害了所有人。

打完之后,傅轻竹痛快了,一面看着他,一面揭穿他,“圣上,您做错了一件事,您不认,您用一种让所有人痛苦的方法来补偿,你的喜欢是喜欢,别人的喜欢就不是喜欢吗?”

“身为皇帝,为了私欲,杀子杀忠臣,这一辈子在抉择和痛苦中夜不成寐,如今想想也挺可怜的。这个皇位便是您最后的寄托了吧?”

傅轻竹含笑的对上魏帝发怒的眸子,“圣上怕晋王吧?”

“你闭嘴——”

魏帝忽然愤起,掐住她的脖子。

“傅轻竹,你们把朕当什么?”

傅轻竹抓着他花白的头发,外头的人听见动静看向长冬,长冬却红着眼说:“没事…”

傅轻竹交代今日她就是死在里头,傅承昀没胜便不许开门,长冬不敢开,但听着还有动静她便庆幸,傅轻竹起码活着。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轻。

傅轻竹抻着手指,好想回到当年和…他纵马的时候,有泪从傅轻竹的眼中滑落。

“您要…要扶持宁…王,我偏不。”

傅轻竹脸色如纸,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十六岁时傅承昀的话,她想回家,可她不知道哪里是家,鼻息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傅轻竹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如果可以,她要回到过去,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要困于中宫,魏帝怒红了眼,是真的下了死手,就在他要笑的时候,门忽然被人踹开。

随之一个几分熟悉几分陌生的男子走进去,他清净的目光看清楚情形,忽然大叫一声长剑入喉,刺穿了魏帝。

鲜血洒在双目紧闭的傅轻竹身上,她被来人抱在怀中,“轻轻…”

“我们回家。”

魏历四十四年除夕,宁王与诸官作乱,阻晋王于上京城门,火烧龙乾宫,内宫大乱。

适逢大雪,镇国将军萧策在两方焦灼之际忽率大军自后方来援,有人看见将军横剑,铁甲呼啸而过,几乎一瞬间战争扑倒性胜利。

左相傅承昀亲射宁王于城墙之上,未等百官反抗,上京百姓夹道而出,迎晋王入城。

响彻云霄的高呼让站在风雪的苏文清白了头发,随之长袍一撩跪于冰寒,苏文清请罪了,当年参与渡山谋划的所有人请罪了。

他们骗了自己许多年,可终究敌不过人心。

晋王、萧策、傅承昀,他们满身鲜血的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良久未语…

这就好像你等了许多天,身出黑暗渴望光明,等耀眼的光从时光的裂缝渗透,你既高兴,又觉的难过。

死的已经死了,他们永远活不过来。

就在那时,林愉看着他们,目光不动,忽然踩着积雪而来,忍不住笑了。

“我们赢了,该回家了。”

他们一行人就那么走回去,看见了宫门口出来的萧清,双目无神的过来。

长冬跟在后面哭。

长冬说内宫乱了,“皇后…没了。”

是的,是皇后没了。

这一年的除夕过的刻骨铭心,长门大火,哀鸿遍野,帝后崩逝,新皇登基。

新皇却是魏国历史上第一位面具皇。

林愉陪着傅承昀走在回家的路上,傅承昀不说话,等到林愉忍不住碰上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整个人抖的不行。

茫茫大地,只有傅承昀抓着她,压抑的哭声。

等到帝后大葬那天,万缘寺忽然升起漫天灯火。

傅承昀带着林愉在山脚下,送别决定远行的萧清。

等到马车离去,林愉哄着傅予卿跪下,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叩首。

林愉说:“卿哥,你喊我们一声。”

傅承昀和傅予卿皆扭头看她,林愉又说:“娘亲今天还没听见你说话呢!”

自林愉被抓,傅予卿变了,他不爱说话。

马蹄声渐远,傅承昀牵着林愉站在孩子的身后,也看着他。

傅予卿忽然红着眼睛,转身朝黄沙满地的长道跪下,他一头磕下去,嘶声裂肺道“爹——”

“娘——”

叫完扑到林愉怀里,不过四岁的孩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远去的马车似乎被人掀开,傅予卿望见了里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

送走萧清,傅承昀开始忙碌。

就在两天之前苏文清请辞,并着许多年迈的老臣退出朝堂。傅承昀擢升右相,萧策特封一品国公,携同稳定新朝。

等到了初八夜里,窗外树影摇曳,傅承昀踩着半夜雨声归来,入了林愉房门,摸索着躺在她边上。

林愉半张脸埋在被褥里面,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呢咛一声,钻到了他怀里。

林愉蹭了蹭他胸口,双臂灵蛇一般缠绕在他腰上,绵软的气息隔着衣料洒在他的脖颈。

傅承昀睁着眼睛,等林愉不动了才舒了口气,温香软玉在怀,真难坐到坐怀不乱。

他抹黑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姑娘,托起她的下巴轻轻一吻,这才闭眼。

这几天紧锣密鼓的处理那些事,其实也是想早些结束,今日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接下来…他不急这一时片刻。

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林愉被扰的睡不安稳,迷迷糊糊睁眼就见几日不见的傅承昀躺在身侧,呼吸清浅,俨然已经入睡。

见惯了他睁眼的样子,林愉极少看见他这样安静,借着烛光多看了片刻。

此时雨势稍小,点在角落的烛光不在闪烁,透过帐影照在他清隽的面容。

林愉没有忍住,伸手拨愣了两下。

傅承昀一动不动。

林愉素日睡的足,这时已经没有多少睡意,傅承昀每天忙的不见人影,算起来两人许久没有见面了,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在城墙那日。

他为她涉险,所向披靡。

林愉想着,看傅承昀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傅承昀没有睁眼,却准确偏头,双唇捻住她的耳珠吮吸,鼻息的温热撒在她微开的襟口,缠了一圈又一圈。

林愉一只手撑着他的胸膛,身子轻颤,眼眸蒙了一层雾气去挣被他暗自抓住的手。

“你…你醒了呀?”

傅承昀仍旧闭着眼睛,林愉耳珠被他捻的痒,说话让自己分神,“你不忙了吗?今夜…你,你怎么不睡厢房?”

这话一出,傅承昀倏的睁开眼,复杂的扣着她的头,“我在你边上几天…”

“你竟都不知道?”他的话让林愉呆滞,讪讪的别头,“啊…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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