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第一百四十章心意
相比于实验小学的奥数班, 进修学校开设的奥数课程上课人数更多, 全区的奥数尖子都凑在一起, 显得有点闹哄哄的。
课上, 一开始有好多人都争先抢后地上前讲题, 企图表现自己智力超群。
然而真正出现难题的时候, 大家就全都低着头, 没有一个人敢和老师的眼神对上了，生怕被叫上去出丑。
上课的这名老师姓胡，是叶蓁蓁妈妈的师范同学。虽然不熟, 但叶蓁蓁听妈妈提起过这个老同学，说他很聪明，不过有点恃才傲物, 所以这么多年还没升上去。
叶蓁蓁也发现了, 这位老师给他们这些刚上初中的人出的题目还都挺难，比起小学的奥数题一下子就上升了好几个level。就说他现在抄在黑板上的这道题吧, 叶蓁蓁读完题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低下头一个劲儿地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然而还是半天都解不出来, 一点思路都没有。
这个时候只能祈祷上帝保佑, 不要让老师叫到自己头上了。
胡老师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儿，见大家都在躲避自己的眼神, 不由地笑了。教学这么多年，孩子们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做老师的心里都有数, 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位胡老师还算善良，没有挑那些埋头苦算的，而是指着看起来还算淡定的王可萱说：“第一排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这道题你有什么思路么？”
王可萱站起来，细声细气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得胡老师连连点头，“不错，非常不错。”
王可萱笑了一下，一露出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气质就显得邻家了不少，没有讲题时那种智商碾压众人的感觉了。
她坐下来的时候，叶蓁蓁忍不住看向她，只觉得此时头戴学霸光环的王可萱，简直牛逼得不得了。
大家的注意力也都放在王可萱身上。
然而一旁的江宇昂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蓁蓁也察觉到了，但是她没问。
一是上课时间不方便说话，二来……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叶蓁蓁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毕竟比起小江同学，她已经是个“老阿姨”了= =。
果然下课后，在她和王可萱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就听江宇昂问她能不能抽出一点空来，他有些话想和她说。
叶蓁蓁有点方。
她看了一眼王可萱。
王可萱说那她就回家吃吧。
叶蓁蓁想留住她，又觉得逃避不是办法，就点点头，和江宇昂一起去吃饭。
上次是叶蓁蓁请的，所以这次换江宇昂来请。
江宇昂问她：“你想吃什么？”
“麻辣烫吧。”叶蓁蓁脱口而出。
江宇昂一怔。他还以为她会说“随便”呢。
见江宇昂神情微滞，叶蓁蓁忙说：“我随便说的，吃什么都行。”
“那就麻辣烫吧。”江宇昂笑了一下，有点手足无措地说。
等两人挑完食材，在美食广场顶楼的麻辣烫专区坐下来时，江宇昂觉得今天的场面和他设想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似乎是有一点……太接地气了吧。
食材拿去加工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两人就坐在那里随便聊聊天。
“听说你和老邵在一个班级啊。”叶蓁蓁随口起了个话题。
“邵佳敏？嗯，是的。”
江宇昂双手握着个茶杯，看起来蛮紧张的样子。平日里很健谈的一个人，就这么把天聊死了。
叶蓁蓁看着有点于心不忍地说：“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天太热了？”
他头上都冒汗了。
江宇昂拿了张纸巾，边擦汗边说：“可能是吧……”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叶蓁蓁有点不耐烦了，干脆直接问他：“话说你知不知道毕业之后，华文瑞用你q-q向我表白的事儿？”
江宇昂刚才正好在喝茶，听她这么一问，猛地呛到了，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蓁蓁坐在对面，不好过去帮他拍背，就坐在原位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江宇昂没说话，而是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等气息平息下来，他才回过身说：“没事儿，就是呛到了。”
“是我吓到你了？你不知道那件事？”
“我知道。”可能是因为刚刚咳嗽过的原因，江宇昂的脸更红了。他的长相本来就是非常端正、讨长辈喜欢的那一挂，此时脸蛋红扑扑的，有点像年画上的娃娃。
“哦……下次别借人q-q干这事儿。”叶蓁蓁实话实说：“怪尴尬的。”
江宇昂点点头，有点不敢看她，“其实……当时华文瑞跟我说他喜欢你，但是不好意思直接表白。所以是我提出来借他q-q的……你没有生气吧？”
“哦，这样啊。”其实叶蓁蓁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此时从江宇昂口中听到这句话，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江宇昂当时是想试探她。
叶蓁蓁叹了口气。
他还是太青涩了，这种做法根本就讨不到女孩子的喜欢，只会让人觉得尴尬，搞不好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她又觉得他青涩得有点可爱。毕竟上了大学之后，接触的男生好多都是些“老油条”，很少再有少年时期这种纯粹的情感了。
“其实我……”
江宇昂话未说完，忽然看到一碗米饭夸嚓一声摆在了自己面前。
叶蓁蓁面前也多了一碗米饭。
服务员还端来了他们刚才点的酸梅汁。
见叶蓁蓁拿起杯子，江宇昂连忙接过，先帮她倒了一杯。
叶蓁蓁说了声“谢谢”。
给自己倒酸梅汤的时候，江宇昂正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呢，就听叶蓁蓁问他：“话说回来，毕业之前咱们不是都写了同学录么？你为什么不给我写啊？你的也没给我。”
说起这件事，叶蓁蓁就觉得奇怪。
当初他买了同学录，却没有发给她。她送给了他自己的，可是他却没有回。
害得她还困扰了一会儿，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来着。
听她问起这件事，江宇昂看起来有点伤感地说：“我总觉得如果写了同学录，大家就要分开了……如果没有把毕业赠言写到毕业册里，就好像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好像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这句话听着有点暧昧啊。
叶蓁蓁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点尴尬地“哦”了一声。
聊到这儿，正好一大盘冒着热气的麻辣烫被服务员端了上来，适时地缓解了叶蓁蓁的尴尬。
他们要的只是微辣，不过因为菜是刚出锅的，非常烫，麻油又放得有点多，吃得叶蓁蓁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江宇昂和她也差不了多少。
看着眼前不断冒出热气的麻辣烫，江宇昂忽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好像不太适合表白？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心里在想什么，叶蓁蓁都差不多心中有数。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叶蓁蓁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可是……
于心不忍也没有用啊。
她觉得自己可能老毛病又犯了。
自从那次她充当了一回江宇昂的人生导师之后，叶蓁蓁就觉得江宇昂依赖她依赖的有点过分。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反倒是江宇昂疏远她的那段时间，她想起过他好几次，琢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至于现在，她对江宇昂的感觉，就是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小男生，但是还太小了，又有点往忠犬发展的趋势，心事太容易被她看透。
她不喜欢这种轻易掌控对方的感觉。
爱情不论早晚，都应该是势均力敌。
如果他现在就表白的话，恐怕叶蓁蓁也就只有拒绝他了。
“不好意思啊，我去一下洗手间。”想通之后，叶蓁蓁拿了张餐巾纸站起来，说是去洗手间，其实是去擤鼻涕去了。
和不熟悉的人，她还真不好意思在饭桌上擤鼻涕，太影响人家的食欲了。
整理好仪容再回来，叶蓁蓁也差不多吃饱了，就没像刚才一样闷头吃，而是玩儿似的夹了一根宽粉在餐碟里面，慢慢地吃着。
江宇昂则是从一开始就没心思吃饭。
他手里握着杯子，时不时偷瞄她一眼。叶蓁蓁还得配合他，假装没看见。
“叶蓁蓁……”
“嗯？”
江宇昂忍着害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江宇昂以为叶蓁蓁会说不知道，或者没想过，谁知道叶蓁蓁却回答得很具体，好像心里早就有了这么一个人选似的。
“身高在180到186之间，身材匀称，长得帅，人品好，学识高。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和我三观一致。”
她回答得太快了，好像有点不走心，但听起来又好像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江宇昂有一点不大明白：“什么是三观？”
“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叶蓁蓁忽然觉得，要对一个中学生解释三观是什么的话，似乎有点太过抽象了，他们还没有学过高中政治呢，“简单来说，就是聊得来吧，对事情的看法一致，这样才能减少矛盾。”
江宇昂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你懂得真多。”
听到他的夸奖，叶蓁蓁笑了一下。这算什么嘛，再过几年大家都懂的好不好。
“那你觉得和我聊得来么？”江宇昂进一步追问道。
“嗯……还好吧。”叶蓁蓁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感觉，就是和他相处的时候不会心动，不会少女心砰砰直跳，但是和其他臭男生比起来，和他相处时叶蓁蓁是感觉最舒服的。
如果江宇昂再稍微长大一点，再有一点少年的模样，叶蓁蓁或许会再次喜欢上他也不一定。
但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
所以在他开口说出最关键的那句话之前，叶蓁蓁告诉他说：“不过我现在并不想交男朋友。”
江宇昂一怔，整张脸突然爆红。
他知道，叶蓁蓁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还没说他喜欢她呢，她就懂了，这理解能力简直满分。
然而她话里的意思，却分明是在婉拒他。
江宇昂又羞愤又尴尬，内心狂躁不安至极，但是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或者说只表现出来一点点。
他不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失态。
“那你的这些标准……？”
“都是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胡思乱想出来的。”这个是真的，叶蓁蓁经常和自己脑补出来的男朋友脑内恋爱，晚上睡觉前还会抱着娃娃假装是抱着自己老公。
不过这种情况只发生于来大姨妈前后那几天，等她过了那个矫情劲儿就不是很想谈恋爱了。
“我现在觉得学习比较重要。”叶蓁蓁故作轻松地说：“所以别想那些了，我们就做学习上的好伙伴吧~”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叶蓁蓁故意装作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常，把江宇昂的表白扼杀在了摇篮里。
在叶蓁蓁看来，暂时没有结果的事情，干脆就不要让他说出口，那样他心里和面子上都应该会好受许多。
或许他现在不觉得，等他回家后冷静下来，就能明白叶蓁蓁的好意了。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不喜欢她，这一点叶蓁蓁也考虑到了。
不过江宇昂今天表现得太明显，结合他之前的表现，叶蓁蓁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而且就算是她会错意，她也没说什么“你别说了，我对你没感觉，不想和你在一起”这种脑残的话啊。
她说的话就算是对普通朋友，也是没毛病的！
这就是叫做“语言的艺术”。
吃完饭出来，叶蓁蓁赶着去上钢琴课，就没有和他一起等车，而是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接离开。
从后视镜里看到江宇昂越来越远的身影，叶蓁蓁强忍着没有回头。
不是没有想过找个人陪伴着她一起长大，然而恋爱这种事情，有的人觉得只要合适就够了。叶蓁蓁却需要遇到一个足够喜欢的人，让她有不顾一切的冲动，才能有和他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她到底是重活过一次的人，而江宇昂现在又太年轻……
实在是下不了手。
看着窗外发呆时，叶蓁蓁心中暗想，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发小嘴里嚷嚷着要早恋七次，却迟迟没有恋爱的原因吧。
女孩子如果想谈恋爱，只要适当地向异性示好，或者稍微降低标准，总是可以找到的。
然而她们就是不想委屈自己啊。
既然老天给了第二次的生命，那么无论是在哪一方面，都绝对不要委屈自己的心。
江宇昂很好，但是现在，并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