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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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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必须攻破肥水镇前面的凌峰城。凌峰城中楚地形中至关重要的一个地方,因为攻破了它,前方的障碍就能轻而易举地各个击破,因为凌峰城之后的军事要地在滇河附近,攻破凌峰城,就意味着离中楚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想得热血沸腾。

前几日,他梦见了他的母后。他连她死都没有见最后一面的母后,却是这几年来唯一一次入了梦乡。母后告诉他别着急,不论如何,母后都默默支持他。

他便当作是母后给他的托梦。她一定在冥冥中守护着他,让他能够一路所向披靡!

次日一早,几名将军到桑赫军中商议傍晚开战一事。钟习禹甫一进去,便看到桑赫身边坐着个男装打扮的少女,那少女见到他进来,顿时挤眉弄眼,好似他们有多熟悉似的。

钟习禹颇有些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瞧她那模样,竟与桑赫是很熟的。难道是桑赫的女儿?

但桑赫并没有和大伙儿介绍她,但并没有避开她谈论军中大事。除了钟习禹之外,似乎没有别人特意留意到她似的。

钟习禹见大伙儿都不介意她的存在,便也逐渐地收了心思,到战略布署上。

正谈着用兵细节,忽然外面号角声响,大伙儿脸色骤变:吹响号角,说明动兵打战了!

没想到,新朝此次竟然还主动出击了。这是交战两个月来第一次!

披戒戴甲地齐齐上阵,士兵的冲锋号声震天作响,两军锋争,一时间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们的呼喊声,战鼓擂动声。刀光剑影,血腥漫天。

战争,付出的都是血的代价。

钟习禹坐在马上,低伏着身体,手中弯弓搭了三只羽箭,朝着某个方向射去。三只羽箭才射过去,他的手中又多了三只箭,搭在弯弓之上,瞄准着那个方向,疯狂发射。

狂风吹起铁甲外的连帽罩衫,只露出一双精明冷厉的眼睛。

连续几十箭射出之外,终于有那一箭,没入敌方阵营一名将领的胸口。他策马回射,众士兵汹涌往前,似是掩护他离去。

蓦然,钟习禹前方多了大批士兵,朝着他回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敌方将领受伤一事迅速在士兵中传开,一半以上的军力都往这里攻来,一时之间,敌新军阵脚凌乱,渐渐从持平的战势败下阵来。他们节节逼近,天黄昏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凌峰城下。

当一方渐露胜利的势头,所有士兵便会更加团结致志,因为有了希望,所以越战越勇!

钟习禹的眼睛有一些红。他骑在马上,望着这场即将告捷的战役。这对他有多重要!这意味着,他离楚都又近了一步了。

这一刻,他的眼眶很热。他的血液在沸腾!

戊时,西秦军队攻破了城门,迅速占领凌峰城的要地。

士兵高歌欢呼,而城内百姓莫不惶惶。那城外遍地的横尸,场面凄惨,令人心生哀戚。

钟习禹站在城楼之上,仍然面朝着楚都的方向。他离楚都已经越来越近,江山到手,已经指日可待了。

计划都在如期进行,可有时却又觉得顺利地像一场梦一般。自开战以来,虽然也遇到过不少挫折,但总体而言,顺利的如有神助。他心里有股感觉。是他的父母亲眷在守护着他。这毕竟是他们钟家的天下,他夺回来,是顺应天命。

可胜利,并没有让他感觉喜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和悲怆。纵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他却与谁分享?身边,连一个可以分享分担的人都没有呵。

身后有响动,钟习禹收回眼底的落寞,目光冷漠地回头看着来人。

她手里拿着一壶酒,笑嘻嘻地:“来,恭喜你,喝一杯!”

钟习禹的目光停在她的眼睛上。这双眼睛,真的很像媛湘。一样地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眼睛,一样的睫毛长而浓密。

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她的眼,莫名的,那股悲伤更加浓烈了。

蒙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却还是迎着他的视线,笑盈盈地,“为何盯着我看?今儿才发现本姑娘很美么?”

一语将钟习禹从幻想中拉回来。她不是媛湘!

他别开目光,目光与语气都很冰冷,“你想太多了。”

蒙嘉撇撇嘴,“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人家在西秦,可被称为第一大美女。”

钟习禹没有理会她,径直下了城楼。蒙嘉追在他身后,“喂喂,你怎么说走就走?”

钟习禹蓦然转身,“你知道我除了是将军之外,还是谁吗?”

她愣了愣,“不知道。”

钟习禹抛下一句“若娜公主的驸马。”然后迅速地消失了。这个阶段,他无心情爱之事,他要先以国事为重。就算媛湘在他面前,他也可以做到漠然走开。何况眼前这个他从来未曾正眼看过的蒙嘉。

夜,沁凉沁凉地。他回到暂住的房间,将剑拿出来,擦了又擦。

这的习惯变成了他几年来无事可做时最爱的动作,漫无目的地擦着剑,将它擦得锃亮锃亮,亮得能晃疼人的眼。总有一天,他会用这把锃亮的剑亲手解决舒定安这个逆贼!

将它整得如此锋利,就是为了那一天啊。

门,叩叩被敲响。有规律的敲门方式,那是御宽特有的。钟习禹去开了门。御宽闪身进来,风尘仆仆,眼睛却亮得出奇。

“谈得如何?”

御宽附到钟习禹耳边,耳语了半晌。手时不时地挥舞比划两下,眼中透出一丝喜悦神色。

钟习禹的眸子里也有了一丝欣喜,“很好。”他拍拍御宽,“这一路辛苦了。去歇息吧。”

御宽抱拳退下。

第46章 重回(2)

钟习禹心里一阵澎湃。他走到窗子前,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忽然眼睛有一些湿。等了这么久的事,终于快要实现了。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沉。没有梦,没有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钟习禹迅速换上他深色的长袍,领了佩剑走出房门。

十里长街,无人走动。所有的街铺都将门关得严严实实。元帅也是怕扰民,所以下了令,今日早上所有士兵离开凌峰镇,往前面进发。

钟习禹迅速前行,过了长街,直到凌峰镇外。士兵在他身后开始前进,钟习禹则和几个前锋策着马,往前疾奔。

十里外官道岗亭,已经等着七八个同样身穿戎装的军人。钟习禹的马飞奔至亭外,马还未停稳,他已飞身下马,大步流星走进岗亭之中。

那几名将士,竟齐刷刷地跪下来。钟习禹连忙托扶起为首的那一个,和大伙儿道:“快快请起。”

他们在亭中絮絮谈了许久许久。

七天之后,西秦军队过渠江,一路上没有再遇阻碍,顺风无比。

京城都传疯了:“新朝军中将领集体叛变,投身西秦将军钟习禹羽下。如今两国一同冲楚都而来,舒氏下台,已成必然。”

媛湘听说这些的时候,天已经大冷了,厚厚的冬装,也已经穿了起来。复杂的情绪再次占据了她。

钟习禹赢了,那么,舒定安就要败了。

随着西秦大军越是压近,媛湘心中的忐忑越发明显。

蓦然,手中的针线被抽走,杜锦程的声音关怀中带着一丝责备。“不是让你多歇着点,别太辛苦吗?”

“我不辛苦。”媛湘朝他一笑。

杜锦程拥住她,手掌停在她的小腹。她的腹部依然平坦,因着最近吃不下饭,还变得消瘦了几分。“不辛苦也别做太多针线活,又不是赶着要用。”

“知道啦。”媛湘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双手伸进他的怀里,“今天天冷了好多哦。”

隔着两层衣服,他还是能感觉到她手指的冰凉。“多穿一些。看这天况,马上就要下雪了。”

“已经过了这么多个月了。”媛湘低低地说,“你说,钟习禹他们是不是快来了?”

“听说已经到了滇河,”杜锦程道,“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媛湘的心蓦然一紧。

杜锦程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你别关心这些事了,现在孩子要紧。”

媛湘点了点头。因为有了身孕,杜锦程不肯让她远行,且因为南越新君上位,暂时也没功夫来骚扰他们,搬迁到滇河一事,就暂时地停了下来。

忽然,门外一阵骚动,媛湘疑惑地望着杜锦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

他先一步走出房间,媛湘随后跟来,听到忠叔在外面说道:“谁家的孩子丢这里了?嘿,孩子,别哭别哭。”

媛湘的心,蓦然一震。她迅速地追过杜锦程,来到了大门。杜锦程拉她都来不及:“你跑什么?小心啊。”

忠叔手中牵着一个约莫三岁的孩子,穿着红色锦衣,头上还罩着同色的帽子。那孩子哭着指着巷子的方向号啕大哭。

媛湘的心紧了起来,而被孩子哭声引来的,还有朵梅。她见到孩子,狂喜地喊道:“旭儿!”

那旭儿听到朵梅的叫声,回过头来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嘴巴一扁,摇摇晃晃朝她扑过来。

朵梅连忙抱住孩子。杜锦程说:“忠叔,把门关起来吧。”

“这孩子……”忠叔纳闷地问。

“是我们家的孩子。”

媛湘对上杜锦程的目光。“是我们家的孩子”这句话,让她感到无比的暖心。朵梅抱着旭儿往屋子里走,被孩子哭得也红了眼眶,“旭儿乖。不哭了。是谁带你来的?”

“不认识的姐姐带我来。”旭儿慢慢止了哭,一双眼睛开始东张西望,目光触到杜锦程和媛湘,便呆呆地望着他们。

媛湘朝他笑笑,“旭儿,还记得我吗?”

他只是看着媛湘,不说话。

杜锦程转身进了书房,在里面不消一会儿就出来,手里拿着个玩具。那是他自己做的转铃,本是做给媛湘腹中的孩儿玩耍的。

他蹲到旭儿面前:“喜欢这个吗?给你。”

媛湘见他如此模样,心松了一松。杜锦程会疼爱旭儿的。

她的心晨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旭儿被送来,那么干娘他们的命运……钟习禹回来收复河山已成必然,他们……

朵梅抱着孩子进屋玩儿去了,媛湘吩咐妙铃整一个房间和被褥给孩子用,妙铃姐妹虽然对这个孩子的来历感到奇怪,但并没有问,而是默默地收拾去了。

媛湘和杜锦程先进了房间。媛湘望着他,杜锦程认真地道:“别担忧,他们既然把旭儿送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面对他们是死亡,还是别的什么,他们都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去面对了。

“他们会死吧?”媛湘幽幽地问。

杜锦程将她拥入怀中,“别人的命运,我们不要去揣测了。把旭儿带好带大,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

媛湘何尝不明白,只是心里那份荒凉,像渗透到了血液里。杜锦程安慰了她会儿,“我们去和旭儿玩一玩。”

媛湘握住他宽大温暖的手,“谢谢你。”

“一家人,谢什么?”他回握她。

媛湘和他拉着手到朵梅的房间,旭儿已经不哭了,手里拿着杜锦程做的转铃呆呆地出神。

一个孩子乍然到陌生的地方,朵梅又已经两个多月不在他身边,他一定很茫然很惶惑。媛湘多陪他一会儿,他便粘着媛湘不放了。朵梅有一点吃醋:“我带着他那么久,也没有小姐只见过他几次面来得亲密。”

媛湘微笑望着旭儿。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或许就是注定了旭儿将来要在她身边,所以第一次见她时,他才显得那般与她亲密吧?又或者,亲缘之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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