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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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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衣长安:日尼玛哟,丹书铁券都发出来了?我二叔不会真的会妖法吧?

衣飞石:滚。

第191章 振衣飞石(191)

衣长安转身看向院中供桌上罩着黄绫的半片铁券。

离得太远了,他看不清,只能看见一个仿佛的形状。好像是,可他拒绝相信是。

自从母亲周氏自缢身亡之后,衣长安就一直痛恨着二叔衣飞石。最初他并不明白周氏做了什么,只知道二叔打上门来,把父亲打得鼻青脸肿,母亲就自杀了。后来他就跟了父亲回京城,父亲被软禁在院子里,终日郁郁,郁郁而终。

随着衣飞金的去世,衣长安失去了继承镇国公爵位的可能,被远远地送到了凉州。

他对衣飞石的仇视,终于变成了仇恨。

然而,当他仇恨着衣飞石,矢志复仇的同时,离开了京城的他才渐渐接触到父丧母亡的真相。

原来母亲曾私贩军资,原来母亲曾私采金矿,原来父亲曾为母亲周全遮掩……他并非不知道是非对错,只是他已经恨了衣飞石那么多年,不恨衣飞石,难道要恨慈父慈母么?

他不可能承认母亲咎由自取,更不可能承认父亲是个殉妻弃子的“懦夫”。

所以,一切都是二叔的错!

偏偏他痛恨的二叔一飞冲天,权势当世无双。

身负灭陈之功的一等襄国公,深得皇帝倚重信任的羽林卫将军,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权门之主,若论声势,连他的祖父镇国公衣尚予都要暂避锋芒。

他给自己挑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仇人,复仇之路遥远艰难得让他越走越绝望。

他曾经一度放弃报复衣飞石。

所以,他娶了心爱的陆氏,准许陆氏给他生了儿子。

儿子还未满月,他收到了衣长宁的书信。衣长宁在信中祝贺他喜得贵子,劝他放下过去的一切,好好过日子。和往常一样,衣长宁在信中说衣飞石的种种好话,描述二叔对自己多么的关心慈爱,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衣长宁在最末处提了一句,他觉得衣飞石在身边,就似慈父在堂。

搁在平时,衣长宁也总在说衣飞石就像父亲一样教养关怀他,衣长安冷笑也就作罢了。

可是,那时候衣长安刚做了父亲。当他抱着怀里小小的婴孩时,为父的骄傲与自豪,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独占欲,让他明白了父亲二字的含义。

——衣长宁却说,衣飞石就像他的父亲!

衣飞石像你的父亲,我们的亲爹呢?!你就忘了我们的亲爹了吗?你忘了是谁给你精血,忘了谁曾在你襁褓时哺育呵护你?就因为衣飞石权势滔天,给你无数荣光权柄,给你前程,你就连父母都忘了吗?

初为人父的衣长安想起了身为人子的“本分”,原本已经对复仇计划绝望的他,重新开始谋划。这一次,他决定在计划里将认贼作父的亲弟弟一并埋葬。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去勾结谢泓。

他花了多么多心思去取信谢泓与谢娴。

他还顺利把衣长宁也拖下了水。

他下定决心诀别这个花花世界,只为用性命和衣家子的身份将衣飞石从云端扯下来。

……

结果皇帝赐了丹书铁券。

衣尚予回京时,皇帝不曾赐他丹书铁券。皇帝登基时,不曾赐衣家丹书铁券。衣飞石大胜回朝时,皇帝不曾赐丹书铁券。前些年皇帝追封所有勋臣,连孝烈皇帝都追封了,也没赐衣家丹书铁券……偏偏就在此时赐了丹书铁券!

衣飞石前脚刚来,颁旨的天使后脚就到。

——这要不是衣飞石离京前向皇帝求来的,还能是什么?

衣长安简直难以置信,他衣飞石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把皇帝蛊惑得如此言听计从?丹书铁券都能空口白牙求来?皇帝就不问问凉州出了什么事吗?我这是要弑君,弑君啊!

这皇帝怕不是个傻的吧!

衣长安迅速改变了计划。他决定做一个蒙受圣恩浪子回头的样子,若有幸回了京城,他决定真的刺杀皇帝一次——如果,他有机会的话。

纵然没有机会,他也要活着回京,狠狠扣衣飞石一个屎盆子。

你们不是都想息事宁人吗?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姓衣,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污你!

衣长安失魂落魄地走进院子,看着郁从华和百里简,又看衣飞石。他装得很像,那计划落空极其空虚恐惧又带了一种如释重负的颓然,看着供桌上半片铁券又似难以置信。

郁从华的圣旨和铁券都是颁赐给衣尚予的,此时不过是给衣飞石和衣长安看一眼。

之所以要指定衣长安听旨,是因为皇帝有一道口谕给衣长安。

“圣人口谕。”

“臣衣长安禁领圣训。”

“圣人口谕,‘你去叫衣长安老实些,听他二叔的话。衣家功绩足以恩庇他两辈子,有什么事不能跟朕上折子说的?倘或不会写折子,朕给他拨两个文书。不许再顽皮了。’钦此。”

在京城的衣飞珀、衣长宁经常能领到皇帝的口谕,这种姐夫、姑爷式的絮叨,简直稀松平常。

衣长安却是如遭雷劈、大开眼界。他都不用装,直接就被这“圣恩”震得哆嗦了。

“臣、臣遵旨,陛下万岁,万万岁。”

虽说是口谕,不像正式的圣旨敕书那么规范,可是,这也太过分了吧?哪有皇帝千里迢迢派了钦差,就为了传这么个不着调的口谕?衣长安伏在地上片刻,眼眶就红了,许久不肯起身。

他还想演一场在丹书铁券的感召下浪子回头的戏码,奈何衣飞石根本不给他机会。

正趴在地上酝酿情绪,眼看着就要来一场动情声色的大戏,衣飞石挥手一缕指风弹出,趴在地上的衣长安就悄无声息地又昏了过去。

——既然衣长安嘴里没一句实话,衣飞石也懒得跟他多扯淡了。

这小子牙尖嘴利张嘴就喷粪,虽伤不了衣飞石,听着也实在够恶心的。衣飞石不想再听他离间自己与皇帝的感情。

传了口谕之后,郁从华与百里简都办完了差使,还要把圣旨和铁券送回京城长公主府。

衣飞石在荣继珍府上摆宴招待,郁从华笑道:“公爷,不瞒您说,奴婢实在疲惫极了,这宴就不吃了,还求您恩典,替奴婢看着这两样宝贝,再寻个狗窝让奴婢歪上半天。明儿就回京去了。”

百里简跟着衣飞石学了些功夫,这会儿还算精神,笑道:“我陪先生吃席。”

都不是外人,都仰仗着衣飞石做主。

郁从华把圣旨铁券交给衣飞石就去睡觉了,衣飞石设宴招待百里简,荣继珍、龙幼株作陪。

——原本龙幼株是要去替衣长安妻子陆氏来问讯,丹书铁券一出,衣长安都免了罪,她就不好再去骚扰陆氏了。一大清早就吃席,年纪大了的荣继珍与龙幼株都吃不动,陪着喝了两杯,各自靠在席上歇了,衣飞石与百里简则一边吃茶一边聊天。

等消息。

昨夜龙幼株就派人去了八十里外的久荷山庄,若没有料错,那里应该是衣长安自己布置的“谋反老巢”。甭管里边是个什么情况,龙幼株与衣飞石都势必要搞清楚。

万一,衣长安不是自我构陷,而是真的勾结了什么人,还有什么刺杀皇帝的后备计划呢?

“司尊。”

夏采轻轻凑近龙幼株耳畔,“褚朵儿不治身亡。”

龙幼株倏地睁开眼:“何故?”听事司用刑是有分寸的,很少出现刑求致死的例子。

“许是……旧患?”夏采道。

这就是死得颇为蹊跷了。龙幼株起身告罪,“公爷,您与百里大人再聊,卑职去去就来。”

夏采说话再轻,毕竟同处一室,衣飞石耳力极好,想装着没听见都很难。他放下筷子,舒展筋骨起身,说道:“同去。”

褚朵儿死得悄无声息。似是身上血流尽了,或是伤太沉了,人就耗尽而亡。

荣继珍正要去请仵作来验尸,衣飞石道:“西北军的手法,你不认识?”

他撩开褚朵儿的发髻,在她头顶百会穴上,只留下一抹小小的钉帽,被他轻轻一拍,一根四寸长的粗铁长钉飞了出来,如暗器般,“笃”地钉在窗板上。

窗外恰好守着一个从京城奔来的听风营老卒。

那老卒岂会不知道自家二爷的厉害,真被衣飞石捉住了擅杀妇孺,还是个涉案的妇孺,只怕活不过下一口气。他立刻就把衣长安卖了:“大少爷干的!”

月牙门相逢时,褚朵儿惊喜无比。

月牙门分别时,衣长安凑近她蹲下身,为她披上摔落的斗篷,抚摸她长发的同时,将她脚镣上的长钉摁入了她的顶门!

不远处的听风营老卒目光锐利地看清了一切,不过,褚朵儿的存在太碍事,老帅有命令,若非实涉弑君之事,要在二爷手底下保住大少爷。所以,听风营的人并未声张。

守在褚朵儿身边的听事司下属与荣府下人,则根本就没发现眼皮下的谋杀。

衣飞石觉得衣长安身手太烂不成器,那也只是和衣飞石相比。相比起普通人,衣长安已经算是少见的高手了。

衣飞石闭了闭眼,轻声道:“畜生。”

褚朵儿为衣长安的“计划”,百般熬刑不肯松口,衣长安却对她弃若敝履,随手杀害。

这世上固然有死士,有愿为主上、丈夫赴死之人,可它不该是用杀害的方式存在。正如衣飞石也愿意为皇帝赴死,他可以战死,可以自裁,却不应该死在皇帝手刃之下。

自愿与加害,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厚葬。”

衣飞石从窗板上摘下那枚带着鲜血与脑浆的长钉,直闯后院。

他一掌拍醒昏睡中的衣长安,啪地一声,长钉从衣长安手心穿过,死死顶在床板上。

“啊——”衣长安惨叫。

衣飞石丝毫不为所动,拔出鲜血淋漓的钉子,又将他另一只手摁在床板上,如法炮制。

衣长安已看清他手中的钉子,瞳孔微缩,浑身虚汗淋漓,竟不敢再叫!

“你不配姓衣。”

衣飞石狠狠一掌将钉子彻底钉在他左掌掌心,“你侮辱了你的父亲。”

衣长安疼得脸色煞白,嘴唇不住翕动,突然大笑道:“我不配?二叔,你怕是忘了。我父嫡长,他姓衣,我就姓衣。你是不是觉得我爹死了,你就是衣家家主了?爷爷还没死呢!”

他挑衅地盯着衣飞石:“你敢杀我?”

衣飞石冷漠地抽身,说:“我此时不杀你,是因为我不能辜负陛下一片苦心。”

“衣长安,你活不过明年今日。”

衣长安早已豁出命去的人,竟也被他淡淡一句话,说得脊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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