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们在了无量山脚下寻了一处民居,清幽宁静,不远处还有暖泉,八月初的天气仍旧蝴蝶翩飞,他们带着江湛捉了一瓶子蓝色翅膀的蝴蝶,美丽不可方物,江湛也爱不释手,吃饭时候都捧着瓶子看。
瓶子虽大,到了晚上蝴蝶却都有些不精神了,翅膀也没那么灵活了,江湛有些着急地把瓶递给江怀雪,红着鼻子道:“怎、怎么了……”
江怀雪和裴书锦正坐在廊下赏月,闻言把江湛抱到腿上,耐心道:“蝴蝶关在瓶子里,就没有飞过山川时那么快乐了。”
江怀雪拉起江湛的手指向远处苍穹月色掩映下的烟岫云岭,问道:“你喜不喜欢这里?”
江湛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头,江怀雪这才指着瓶子,和声道:“那它们也喜欢。”
裴书锦在一旁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但江怀雪和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这么说似乎显得有点深奥了,却没想到江湛闻言就眨了眨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很快便打开了瓶口将蝴蝶都放飞了出去。
江湛愣愣地看着四散飞走的彩蝶,柔和的月光映着他白皙稚嫩的侧脸,裴书锦看见江湛眉眼弯了弯,神似江怀雪低头轻笑的时候。
“它们快乐就好……”江湛小声叹了一句。
裴书锦没见过如此通透懂事的孩子,正在吃惊愣神,江怀雪就转头问他:“你说,人的善恶是天生的吗?”
裴书锦思忖了片刻,微微点头道:“或许是吧。我想这世上有的人,无论经历过什么,他们的心都是干净的。”
“……但他们的手不一定是干净的。”江怀雪声音很低,下意识叹了一句。
“什么?”裴书锦不是很确定自己听对了没有。
“没什么。”江怀雪揭过不提,遥遥望向远处,颇为认真地感叹道:“我说你说的对,你就是那样的人。”
裴书锦若有所思,他顺着江怀雪的目光看见月色清辉流淌。
“手不干净也不要紧。”裴书锦心照不宣道:“如若是非不分,更谈何善恶。”
第126章
许渐清那里很快传来了消息,不出意料苏景行答应了让他们上山相见,但无量山是清净隐居之地,只许裴书锦和江怀雪两人前往。
裴书锦和江怀雪被许渐清带上了山,苏景行也不愧是声名显赫的南疆医圣,门派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气派,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横贯其中,门下弟子更是来往云集,怪不得许渐清作为亲传弟子却不甚得宠,门派里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裴书锦都觉得若他是苏景行,怕是连这么些弟子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同于门派的热闹喧嚣,苏景行在山顶的居所山水环抱,清幽寂静,裴书锦和江怀雪在廊厅等了一会儿,才见有人从药庐缓步而出。
裴书锦有些讶异,苏景行德高望重,与他祖父的年纪也相差无几,但看着却很显年轻,须发仍是乌黑,面容儒雅,身姿挺拔。
苏景行走近了便朝许渐清吩咐道:“你去忙吧,今冬的伤寒散要抓紧了,得赶在下月变天前分发到百姓手里。”
“是,师父!”许渐清毕恭毕敬,朝着裴书锦微微点了下头就退下了。
“苏医圣……”
裴书锦正想行礼问候,苏景行就走到他近前,托住他胳膊道:“不用客气了。”
“哎……”苏景行细细打量了裴书锦一遍,神色有些消沉,感慨道:“景然的孙子都这么大了……不过才四五年,总觉得已经太久了……”
裴书锦有些意外,或许是他祖父的原因,苏景行看似并非传言中那样孤傲清高,裴书锦心安了一点,这才意识到什么,犹疑道:“前辈,祖父过世四年多了,您说四五年……祖父过世前,您还见过他吗?”
“……坐下说吧。”苏景行避而不谈裴景然的事,目光扫了江怀雪一眼,单刀直入道:“你们是为长生蛊来的。长生蛊绝迹已久,但两年前便有人托关系向我打问过,可就是你?”
“是。”江怀雪直言不讳道:“大约三年以前,我被人下了长生蛊,初时并无异样,也不知其中利害,不到一年蛊毒开始发作,我才托人在南疆多方打探,也曾找到医圣门下,但医圣均以不问尘事推拒了。”
苏景行沉思片刻,突然凑近了伸手把住江怀雪的脉,很快眉头一拧道:“……怎么会这么严重?你对种蛊之人,便半点情意也没有?”
江怀雪感到有些荒谬:“肉体凡胎,不敌蛊毒,让我死便罢了,还能让我爱上不爱的人吗?”
苏景行:“怪哉。照典籍记载,长生蛊是爱蛊,两心相悦之人可以一体同心,但也可让无情之人有情,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因此这蛊虽然精妙,却很难闹出什么人命……”
江怀雪却反感皱眉道:“蛊便是蛊,何必冠以爱的名头。这不是爱,这是迫害。”
苏景行摇头道:“你这样的例子,我确实也不曾见过。你辛苦寻求解蛊之法,却没想过只要稍加妥协,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吗?如果执意不肯与种蛊之人结合,长生蛊发作就会愈加频繁,如果心中另有所属,更会受蚀心之痛,挫骨钻心……尤其像你身为男子,无守节之说,受折磨致死都不肯碰一个人,这又是何必呢?”
“如果我能欺骗自己,就不会拖着这样一副残躯不远万里来找您了。”江怀雪语气平和却坚决:“莫说我已心有所属,就算没有,我也不可能余生都受制于人。我原本对她仍有几分怜惜,反倒自下蛊之后,只觉得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