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上了车,赵简挑了个角落坐下。
他松开手,望着掌心的糖,弯了弯唇。
剥开糖纸,他含住这颗甜。
清爽的甜像缕清风,顺着心缝溜进了混沌的大脑。
他轻吸了口气,凉意从口腔灌入直冲头顶。
大脑呼哧一下按下暂停,不断回放的比赛画面戛然而止。
人脱离游戏回到现实,赵简舒了口气,将糖纸折好放进口袋。
其他人陆续上来,坐下后,一言不发,各自发呆。
赵简抬眼望去,满目垂头丧气。
气氛压抑,逼着人转移视线。
他看向窗外,谁知视线一抬,看见了许九宁。
目光落下,酸胀的心被舌尖上的甜填满,鼓鼓囊囊的。
许九宁的车停在对面,人走过去,开了车门,却没坐进去。
她靠门站着,低着头在那打字。
敲敲打打忙活了会儿,她停下来,看了看,好像不怎么满意,摇摇头又接着打。
反反复复好几次,她才露出笑来。
上翘的唇带起颊边的酒窝,低头时的一抹笑,让赵简的嘴角也不禁跟着弯了弯。
只是,这是发给谁呢?
他抿着唇,目光灼灼,揣了些期待。
正巧,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笑着忙去拿手机。
可摁亮屏幕,他嘴角倏尔落下。
不是发给他的。
赵简有些失落。
这时,车开了。
失落的情绪立马被抛到了一边,眼睛只顾着往外瞧。
这会儿,失落、吃味,任何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抵不上再多看姐姐几眼。
分隔两地,一周一次的会面,于他,每一帧都很珍贵。
还好,许九宁没走,人还站在原地。
他松了口气,露出笑来。
车子出发,许九宁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只是两人隔了层镀膜玻璃,里头能看清外头,而外头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窗。
车在停车场里行得慢,经过她时,她仰头一笑,朝着漆黑的窗挥了挥手。
明媚灿烂的笑直击心底,勾出了一丝丝的甜。
赵简笑着,低头给许九宁回了个酒桶挥手的表情。
许九宁看到,弯着眸子笑了笑,再抬头时,车已开出好一段距离。
她目送车离开,轻声说了句,“赵小六,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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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场馆,许九宁开车去市中心接肖雨薇。
车停好,她来到影院旁边的甜品店。
人在她俩经常坐的位置上聊天。
待走近些,许九宁见到了她对面那位,稍感意外。
怎么是他?
许九宁步子稍顿,有种奇妙的巧合感滋生。
步子不由慢下,想趁他俩没注意多观察几秒。
谁知那人极为敏锐,盯住他的一瞬,眼风就扫了过来,见到是她,波澜不惊地挽了一抹笑。
很好,没装模作样地当没见过。
反而是,坦荡地以笑告知,他都记得。
许九宁会意一笑,走过去,拍了拍肖雨薇的肩。
肖雨薇飞快地看过来,眉眼弯弯,正笑得开心。
“小九~ 你来了呀!”
她拉住许九宁的手晃了晃,嘴边漾着笑,一如既往的娇俏。
“嗯,来了。”
许九宁笑着坐下,眼神戏谑,递了个眼色过去。
——不介绍下?
肖雨薇心领神会,坐直身子,做了回中间人,互相介绍了下。
听到名字,许九宁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刘亦诚,非诉律师。
这名字,这职业,为什么这么耳熟呢?
人看过来,微微颔首,笑得温和。
许九宁只好压下心中的不解,弯着唇,礼貌一笑。
介绍完,肖雨薇见这俩一句话也不说,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她轻咳了声,刘亦诚投来目光,她笑嘻嘻接住,看着他,“要不你接着讲律所的事?”
刘亦诚没什么所谓,他点了点头,接着之前没讲完的继续。
听着听着,许九宁在一个隐去身份信息的收购案中捕捉到一些熟悉感。
肖雨薇听得入神,时不时问些问题,刘亦诚有问必答,没有半点不耐。
“哇!这么艰难吗?那最后成了没?”肖雨薇追问着结果。
“没,没成。”刘亦诚摇了摇头,想起后续,“后来,V公司的老板出了事,公司转手,被之前的收购方C公司接盘。”
“啊?还能这样?”肖雨薇一脸吃惊,扒拉了下头发,感慨道,“怎么会这么巧啊?”
“是啊,是挺巧的。”
刘亦诚应了句,目光落下,投在洁白的桌布上。
勾缠的镂空花纹从桌心散开,一圈又一圈,铺至整张桌面。
吞噬,同化,然后再一家独大。
他弯着的唇微抿,目光里含了些深意。
而坐在一旁的许九宁蓦地灵光一现。
对上了,全对上了。
收购案里的C公司是常远,V公司是Vsee。
好几年前,常远因业务需求,看中了做概念设计的Vsee。
收购项目提上日程,双方团队谈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谈妥,可就在要签合同的当天,Vsee反悔了,不想签了。
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的反悔,让常远不得不将这个项目搁置。
之后,Vsee就跟撞了邪一样,接二连叁的出事。
不到半年,公司被迫转手,转着转着,就又回到了常远手里。
但是,这其中的始末,常石欢起先是不知道的。
接任常远后,他手里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一个几年前没成功的收购案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只是,常老先生过世后不久,她陪他回了趟老宅,在整理东西时,意外翻到了Vsee没签下的合同。
合同夹在书里,皱巴巴的,上面甚至还沾了污渍。
一份看似被丢弃过的文件为何会夹在老爷子干净整洁的书柜里呢?
出于好奇,他派人去查了这事,甚至亲自去了趟律所。
从律所回来后,常石欢跟她讲清了这事的始末。
而同他讲述这事的正是刘亦诚。
巧合,偶然,多次碰撞下拼凑而成的必然,一个故事,两种讲述方式,微妙的怪异感缠住了她。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攥紧。
有件事,她必须问问。
正要开口时,店内机械女声开始报单。
肖雨薇听到单号,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单子,“哇!东西好了,我去拿一下。”
说完,人起身就走,愣是没给刘亦诚半点反应的时间。
他嘴角微抿,望着肖雨薇背影,无奈一笑。
回神时,他正巧撞上了许九宁的目光,感觉有种游离在状况之外的严肃。
刘亦诚下意识一笑,问她,”怎么了?”
“没,没怎么。”许九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视线飘忽了下,又回到他身上,说道,“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刘亦诚一听,立马点头应下,“好,你问。”
“嗯,好。”许九宁轻吸了口气,开口道,“我想问,你刚说C公司的负责人爱请你们喝咖啡,那他喝吗?”
刘亦诚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会问这个?
“爱喝,基本上每天都喝。”
许九宁轻点了下头,想起那份合同上的污渍,不由揪住了衣角。
她抬起头,道了声谢。
刘亦诚人往后一靠,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许九宁摇了下头,回他,“要谢的,无论是刚才,还是之前,都该谢的。”
刚才?
刚才有什么好谢的?
可人家说得真诚,刘亦诚没法只好受着。
“行吧,这谢我收下了,只是酒吧那事就别提了。”他弯了弯眸子,镶在脸上的温和褪去,笑容变得真实了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说起这事,许九宁心思又活泛起来,“不提吗?指不定她知道了,你还能加点印象分。”
“是吗?”刘亦诚笑了笑,不太信,“我觉着你是在给我挖坑。”
两人对视几秒,许九宁没忍住,破了功。
她笑出声来,如实交代。
“行吧,确实不能加分。”
“我们家雨薇啊,一爱面子,二爱美,叁不喜欢翻旧账。就上次在酒吧,她醉成那样,你要提了,她回头准把你拉黑。”
“拉黑?谁把谁拉黑啊?”
肖雨薇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许九宁忙看向刘亦诚,用眼神质问他。
——怎么不提醒我?
刘亦诚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许九宁白了他一眼,扭头去接肖雨薇的话。
见她没看这儿,刘亦诚掩唇一笑。
刚不是给他挖坑吗?
现在他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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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市中心,许九宁往城南开。
肖雨薇抱着甜品袋坐副驾驶上假寐。
半小时后,她俩来到广目天山寺。
暮色临近,外头华灯初上,正是热闹时候。
这里门庭寂静,只有灯火悠悠。
寺门大开,许九宁把车开进院里。
下车后,两人像往常一样,从主殿拜到偏殿,添好香油钱,同主持聊了几句后,便去了后院。
穿过后院长廊,又经一扇小门,她们来到了山脚。
从石牌坊下走过,她俩踏上长梯。
天色已晚,两旁路灯全开,明黄色的灯火如游龙蜿蜒而上,去往路的尽头。
两人呼吸着夜晚山林草木的清冷气沿光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疏于锻炼的两人可算是登了顶。
登顶时,山尖有风吹来。
借着路灯,她俩往左走,又上了一小节石阶。
地方到了,肖雨薇轻笑了下,低声道,“妈,我来看你了。”
声音飘进风里,吹响了树叶,淅淅索索的,像是在回应。
她蹲下身来,从包里掏出湿巾,轻拭着墓碑上风吹雨打的痕迹。
许九宁打开手电筒,蹲下身子,喊了声阿姨。
她俩一个擦,一个摆。
弄好后,一起跪坐在碑前说了会儿话。
下山时,肖雨薇挽着许九宁,鼻尖红红的,时不时喊一下她名字。
声音软软糯糯,在撒娇。
许九宁笑着,不厌其烦地应着。
夜里风大,呼啦吹来的风与她俩撞了个满怀。
风张牙舞爪地刮来,隐约有下雨的迹象。
许九宁牵着她往下走,肖雨薇只觉心安。
这世上不问缘由,只要她开口就会出现,只要她想做什么就陪着的,除了她爸,就只有小九了。
午间,她做了个噩梦。
状态差到极点,可临近见面时间,她只好强打精神陪看了场电影。
从影院出来,她情绪异常低落,忙拿出手机喊小九来接她。
几乎是一瞬,小九回了句好,问了地址,还发了个她之前录好的表情包。
也就那么一瞬,她焦躁的心就镇定了下来,乖乖坐在甜品店等小九来。
后来,离开甜品店,她说,想上山去看妈妈。
小九什么也没问,二话不说就带她来了。
肖雨薇吸了吸鼻子,眼眸弯弯,抬头看天。
只见,点点星光缀满天。
她笑着,心满意足地握紧了许九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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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完盘,全员沉默,气氛沉闷。
一个个饭都没吃就直接开了游戏。
打完一把,赵简摘下耳机,正准备去接水。
小波拉了下他椅子,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赵简把耳朵凑近些,小波靠过来小声说,“小六,有吃的没?我好饿哦!”
“有饼干,吃不吃?”
“吃吃吃!”
赵简拿了盒红酒味的百醇给他,小波抓着盒子拱手拜了拜,“多谢兄弟!”
“饼干不顶用,要真饿了,点点吃的吧。”赵简劝他。
小波努了努嘴,视线往两边瞟了瞟,“你瞧那几位,脸一个比一个黑,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哪敢点外卖啊?”
说话间,赵简手机响了。
平常不起眼的铃声在这会儿被无限放大,人齐刷刷往这儿看。
幽怨眼神一道道地往这儿飙,他连忙接通电话。
“喂,请问是赵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能出来拿一下吗?”
“喔,好,我这就出来。”
赵简挂了电话,小波凑近来问他,“谁啊?”
“外卖小哥。”
“啊?你点吃的了?”小波一脸开心,“好小六,让我混点吧。”
赵简摇摇头,“不是我点的。”
“喔!”小波笑了起来,“是九宁点的吧?”
他嘿嘿一笑,无视其他几位的目光,揽着赵简的肩出了训练室。
“走,小六,我们拿吃的去。”
大门一开,不负小波所望,果然是大分量。
而且,还是他最爱的炸鸡和肥宅快乐水。
把东西拎进去,他看着这满桌子的诱惑顿时底气也足了。
小波双手叉腰,站楼梯口朝上面大吼道,“开饭了开饭了!炸鸡汉堡快乐水,薯条鸡块鸡米花,快来吃啊!”
见人没动静,小波直接上楼喊人。
赵简笑着坐下,一边等他们,一边拿出手机给许九宁回消息。
谁知刚点开微信,他就看见她发了句,“出来。”
赵简腾地一下站起来,往外跑。
打开大门,停在草坪另一头的车亮了双闪。
他换了鞋,冒着细雨,飞奔过去。
见人跑过来,许九宁也下了车,还没走两步,人就扑了上来,抱了个满怀。
赵简将人抱起,许九宁环住他脖颈,双腿下意识勾住他的腰。
他托抱着她,双眼含笑,轻吻了下她的鼻尖,“姐姐,你怎么来了呀?”
许九宁笑着蹭了蹭他的鼻尖,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你想见我,我也想见你,所以就来了呀。”
目光对视,是挪不开眼的缱绻深情。
赵简心软软的,低声喊她,头落在她肩上,鼻尖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卸下伪装,他又变回了那个会在许九宁面前撒娇的赵简。
他偏头,鼻息贴近,蹭着她耳侧。
呼吸声入耳,暖烘烘的酥麻从耳尖传来,许九宁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赵简弯眸,轻笑一声,吻了下她耳侧,拉开了距离。
“姐姐。”他声音低低的,热息直面扑来,额头抵上她的,再开口时,话里没有丝毫旖旎情绪。
“我今天打得不好,让人在中路找到了机会…”
许九宁人一怔。
他在反思,在她面前放下了骄傲,承认自己不够优秀。
她手轻抚着他的后颈,耐心听他说完。
“姐姐,这样的我,让你失望了吧。”
他声音很小,仿佛跌入尘埃。
许九宁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他,“不,我不失望,我比谁都期待你的下一场比赛。”
赵简眼里闪着光,微光粼粼。
许九宁弯了弯唇,倾身吻住了他的眼。
轻轻一碰,没有一触即离,她唇贴眼皮,说了段话。
这话在停车场她敲敲打打,想了很久。
——“亲爱的恕瑞玛陛下,黎明将至,遗失的东西会重见天日。当你重回战场之时,你召唤出的沙兵与闪耀着太阳光芒的黄金圆盘,会同你一起,夺回你的土地,你的荣光。”
中二又热血的表达,看似好笑,却击中了他浮悬于现实之外,藏于游戏之中的灵魂。
等他回来,夺回他的荣光吗?
唇离开,许九宁摸了摸他的脸,继续道。
“赵简,这是你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场失败,它也只是一场失败。”
“常规赛的路还长,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说完了,人还在发怔,许九宁捏住赵简的脸,往外扯了扯,软声问他,“知道了吗?”
赵简思绪回笼,露出灿烂笑颜来,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一定会把失去的夺回来。
许九宁满意地笑着,环住他,奖励一枚香吻,然后跳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
“赵小六,充电完毕,我们下周见!”
“好的!姐姐,下周见。”
他俯身,目标准确,啄了下她的唇,然后笑着挥手跑开。
“下周一定要见哦~”
“好的!”
?
中间那段中二文字背景来源于英雄联盟宇宙。
在英雄联盟的世界里,阿兹尔(沙皇)是上古时期恕瑞玛的一位凡人皇帝。因为泽拉斯的背叛,他的城市陨落。数千年后,阿兹尔的城市从黄沙之下崛起,他发誓,要让恕瑞玛恢复曾经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