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攻略我 第230节
他悔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烧灼起来一样, 痛得他不由将自己蜷缩起来, 像只弓着身子的虾米。不知是精神还是□□上的疼痛,总之他痛得快要死了。
恍惚之际他听到龙床上的父皇唤他:“老三。”
沈兰息勉力提起精神忍着疼痛道:“父皇。”他过去尽管对父皇感情淡薄, 但陡然知道父皇将要死了, 他还是恐慌的。
如果换不了大皇兄, 他能用自己的命换父皇的命也是好的。
总之无论他们谁做皇帝,都比他来做要好。
他无法胜任,旁人也觉得他不能胜任。他做皇帝这件事对所有人来说似乎都是折磨, 无法令任何一人满意。只不过他们没得选,他也没得选。
方才他偷偷打量了父皇心目可以托付社稷的朝臣们的脸色,都并不好。
他们若非别无选择, 也不会推他上位的。
他甚至连备选都算不上。
“日后你便是大雍的皇帝了。”皇上有心提点沈兰息。实际上他此时此刻累得不行,上眼皮能有千斤重, 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睡。
大雍的江山需交托到沈兰息手中是不得已为之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件不得已之事能变得体面些许。
皇上并不想让江山断送在下一代手上。
他顶着睡意道:“方才那些大臣,你可以重用, 但不可尽信。有反心者, 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他这话透露出凉薄的冷意来, 让人闻之忍不住打个寒颤。
方才大臣们跪在殿中时他还是一副恳切无比的哀求口吻,而他们一走, 他与沈兰息私下谈话时却让他在人该杀之时千万不要对之心慈手软。
沈兰息被父皇的双面吓了一跳, 没有回应。
皇上对于他有没有回应也并不在意, 他只要听到这些话有个印象就好。至于运用, 日后等他做上皇帝,慢慢地他会无师自通。
“还有,皇后之选,你有何打算?时局动荡,为安天下,你不必守三年孝期再婚配。早有中宫之主,后宫也能安宁。”皇上疲惫问道,口中一股腻人的腥味儿挥之不去,烦得他想要作呕。
沈兰息没想到自己会被问着这个问题,不由恍惚。
听他久久不答,皇上想起什么,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骇人的嘶嘶声。他终于从激动地情绪中脱身,立刻严肃无比道:“你不能娶周寅,更莫说立她为后!”
皇上的话正好戳中沈兰息的心思,他被揭穿得有些难堪,但并没发作,只是沉声问:“父皇,为什么?”
“她本该嫁给你大皇兄做太子妃!如今你大皇兄已去,你却要娶她,旁人如何看待你这新帝!”皇上越说呼吸越是急促,简直是要喘不过气来。
沈兰息沉默,最终执拗道:“我不在意众人眼光。”
皇上简直要被他气昏过去,咬牙切齿:“你怎敢!你怎能!”
沈兰息这下反倒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既然她本来是要做太子妃的,那么做我的太子妃也是一样。”但凡说的不是此事,皇上见他拿出这副气势便是要稍稍放心他或许能做好一名皇帝。
然而令人崩溃的是沈兰息拿出气势是为了一个女人和他争辩。
他看来不仅要继承皇位,还要继承太子的太子妃。文武百官作何想?攸攸百姓又作何想?
皇上深吸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不然他可能被沈兰珏当场气死。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若直接将她了结,哪有如今之事?
皇上难得后悔,可他如今若要处置周寅,只怕沈兰息会立刻发疯。万一他随她而去,那才真是完蛋。
皇上如今改变不了沈兰息的想法,也处置不了周寅,可要沈兰息直接立周寅为后他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不过皇上到底是皇上,应变能力非凡,立刻想出对策:“你若想娶她倒也不是不可。”
沈兰息反倒对他父皇这么快就松口感到诧异。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父皇一直是个十分专断独行的人,他决定是什么,事情便只能按照他的意愿来执行。
可是如今他竟然退让了。
不得不说沈兰息在此时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势带来的好处。
他神思飞扬,想到过去大皇兄可以为阿寅提供展示自己能力的平台,如今他也可以做到了。那么他对于阿寅来说是有用之人,阿寅会不会更喜欢他一些?
很快他就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喜悦而唾弃自己。他的地位是从死去的兄长那里继承来的,而兄长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他是如此卑劣,竟会因此而高兴。
皇上久等不来沈兰息回应,以为他是在赌气,不得已放缓语气:“你若娶她,也不该在如此风口浪尖上娶。待事情尘埃落定,你皇位坐稳,届时还喜欢她的话,将她纳入宫中随便封个位分也罢了。”
沈兰息抿唇不语,他何尝不知若按父皇所言是最稳妥的方式,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对周寅只是泛泛的基础上。
父皇根本不知道周寅之于他如同神明之于他的信徒,他怎么会让他的神明只是做他的妃子,还是在那么久以后。
但沈兰息并未直接说出拒绝之言,他的脑子忽然变得聪明,问:“但父皇,中间这段时日阿……周寅该怎么办?”
皇上听他提及关键,正色道:“叫她削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
沈兰息立刻反驳:“不成!”
皇上语气冷酷:“未让她为老大陪葬已经是网开一面。”这也是皇上原本的安排,让周寅为沈兰珏陪葬。
她已是既定的太子妃,如今太子已死,她这太子妃的身份反倒尴尬起来。另嫁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她已与皇家牵扯关系,便是半个皇家人。哪家敢娶未嫁的前太子妃入门?总之嫁是嫁不出去的,不如随太子而去,以示忠贞,也能成一段佳话。
沈兰珏死了以后他原本对他吝啬的那些父子之情突然爆发。沈兰珏生时他对之没个好脸肆意打压,死后他又要给他无上哀荣,实在叫人不禁冷笑。
沈兰息听到父皇所言心中更是一寒,他毫不怀疑这原先便是他父皇心中所思所想。他想,他要保护阿寅,他绝不能让阿寅受到任何伤害。
皇上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这是妥协的意思,又说起他选妃的标准:“大雍不需要你用后位来维系君臣关系,相反,你的皇后一定要是家世不出众之人。”
沈兰息想按照这么说阿寅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想归想,他没把这话说出来。若是他这么说了只怕父皇要与他当场翻脸,阿寅连这一时半会儿的安稳日子也别想过。
“你不是那些老臣们的对手,择后也不要从这些人家中择。选了他们,外戚当权,好了不得。他们的意见你可以听信,但不能全部采纳,学会制衡之道,让他们来互相制约。只要他们对彼此有所忌惮,就不会越过你去。”皇上殷殷叮嘱沈兰息。
沈兰息三心二意地听着,实际上在想无论如何他也要立阿寅为后,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送她的,哪怕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不想气如今无多少寿数的父皇,但他也绝不会委屈阿寅半分。
而他的办法便是待父皇走后,他便立阿寅为后。
第287章
宫中将消息死死压下,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重臣们也不是完全嘴紧,且从他们的一些神情与表现出人们也能猜出几分端倪, 各家各户都战战兢兢, 等着大雍的大变革时代。百姓们或许是真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变化, 还算平静,照旧每日过每日的生活。
谢家亦然知道了些内幕, 谢大人听到此事的第一时间便是浑身冰凉, 如坠冰窟。
谢家倒是尚可自保, 只是阿寅该怎么办?
谢大人第一反应不是皇家会如何处置周寅,而是周寅得知此等惨事之后只怕会随太子而去。
她既认定了太子,太子又去了, 只怕她会寻死。
是以谢大人暗自下定有多久就瞒多久的决心,在事情被揭开之前,就让周寅毫不知情吧。
他这么想着, 觉得将此事先同家人们知会一番,再勒令众人不许在周寅面前搬弄是非, 觉得还算完美的安排。
如是回到家中,他满腹心事,正想着怎么同家里提一提此事还能不引起恐慌, 抬眼就见妻子也是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
意识到什么, 他严肃问:“怎么了?”
谢夫人叹气, 很是发愁道:“你也听说了?”
两人相视一眼,便立刻知道彼此说的是同一件事, 齐齐垮了脸。
谢大人先安慰:“无妨, 应当牵连不到谢家, 新皇……大约是个心善的人。”事实上谢大人对此也是惴惴, 说到新皇,文武百官对新皇着实没有半分了解,唯一确定的就是他身体不佳,二来确定他是不善文治武功,治国一窍不通。
很让人绝望。
谢夫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陛下将阿寅指给太子……”说到太子,谢夫人便叹了很长一口气。
“他焉能不迁怒谢家?”她问。
谢大人答不上来,万一新皇真是如此,他也没办法。
“还是说说阿寅吧。”他转移话题。
谢夫人立刻拉住他的袖子问:“陛下,陛下会如何安置阿寅?”她想的是最好也就是叫阿寅为沈兰珏守寡了。
谢大人摇摇头,不愿细想:“此事暂且不谈,毕竟陛下的打算,咱们也左右不得,我的想法是不叫阿寅知道此事,你看呢?”
谢夫人想也是,跟着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着,只怕她一时想不开。”
“正是。”谢大人应声,“你去同阿荇她们几个说一声,叫她们别把话在阿寅跟前说漏了。”
谢夫人瞥他一眼,没好气道:“又将这种事交给我做,我不做。”
谢大人摸摸鼻子:“那你去叫人把她们叫来,我来说。”
谢夫人眨眼:“这还差不多。”说着叫身边伺候的婆子叫人来去了。
谢家四姐妹来了,谢夫人看见谢薇扶额:“怎么她也来了?将她抱走。”便叫婆子将人抱走。
她这下又看向剩下三人,微微挑眉。
三人看上去魂不守舍,显然也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她用胳膊肘拐了拐谢大人,示意他看三人神色。
谢大人老实地看去,觉得自己的消息说不定还不如她们灵通。
“消息你们知道了,切勿挂在嘴上,祸从口出。”他也就不说是什么事了。
“是。”三人答应。
“还有。”谢大人强调,“切勿与阿寅提及此事。”
只听见谢苗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众人心头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谢苗吭吭哧哧道:“我嘴快,已经告诉阿寅了,怎么办?”
所有人皆一愣。
谢荇最先反应过来问:“阿寅呢?”
谢苗磕磕绊绊:“表姐哭了一阵说有些累,先休息了。”
“糟了!”谢苗以外几个人异口同声道,大步向房外去。
谢苗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隐隐约约察觉到她办错事了,咬着唇跟人跑出去,要哭不哭的。
众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周寅院外,婆子在院中洒扫,一派安静祥和。这样的安静祥和却并未让人放松,谢大人一马当先入内急切问道:“女郎呢?”
婆子们被这样大的阵仗吓了一跳,忙答:“女郎说有些累,要在房中歇息一会儿,不许人来打扰。”
谢夫人听不完这话,一面走一面叫:“阿寅,阿寅!”并没有回应她的声音。
她快步到门前,将门一推,一时半会儿间竟推不开,门从里面上锁了!
“快,门锁上了!”她回头对谢大人道,声音都变了。
谢大人倒还是有把子力气,牟足了劲儿一撞,将门撞开了。他来不及沾沾自喜宝刀未老,便急冲冲地向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