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

来到藏身点，夜明放下志工的工作证，现在邻近午休，学生各自返回教室用餐，教师也与班上的学生行动，不会有人来到这，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

闭上双眼的夜明，享受难得的寧静，只有枫叶摩擦的声音。

第一次与白洛有亲密接触的地方就是这，未料自己脑中浮现他的身影，夜明忽然睁眼，看向远方的枫树，树下有位女子，那咖啡色的长发，与前世的他相同。

「听得见我的声音吧？」

直视姜樱的夜明点头。

「我的来世你好，我叫做姜樱，现在这里只会有我们，不必对我抱有任何警戒。」

听闻姜樱的话，夜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神经绷紧。

「是叶做的吗？」

「是的，你想逃走？还是想去见某人？」

「我并没有想见他。」

「我可没说某人是谁，傻孩子。」

愣住的夜明察觉自己被套话，却未有任何的情感，就像是……在与自己对话，与深层的自己对话。

「跟我说说这世的生活吧。」移动到夜明身旁的姜樱，身上飘散一股香甜的樱花香。

闻到味道的夜明深思，这股味道自己身上也有吧？

「嗯……」

从有意识以来的生活开始讲起，夜明对姜樱阐述自己所有的过去，无论是自己如何摧毁家庭、身上背负的责任，以及……对于白洛的感情。

「白洛啊……跟枫有得比呢。」

歪头的夜明不解，脑海中的徐枫与白洛天差地远，光是个性就天壤之别，更何况白洛给人的压迫感与徐枫不同。

「他们俩个都是恋爱傻瓜。」

说到这的姜樱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与徐枫从情侣走到夫妻，那段时间的他始终都是个傻子，一看到自己就无法遮掩合不拢嘴的喜悦。

「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世上没有绝对的适配，也没有绝对的不合，那都只是旁人的观点，无需去在意。」

「在我眼中，白洛十分疼爱你，试着去相信他如何？」

沉默的夜明望着姜樱的脸庞，他深知白洛很喜欢他，但却没办法相信两人能有美好的未来，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是男性，势必要受到旁人异样的眼光，他不希望让他受到任何指责。

「不要想着消磨他对你的感情，白洛跟枫在这点很像，一旦认定对方，就不会有放弃的可能。」

「鼓起勇气试试看吧，我的来世。」语毕，姜樱的身躯逐渐透明。

姜樱伸手抚摸夜明的头，温暖的触觉蔓延全身，他渐渐沉迷于这感觉，眼皮感到疲倦，缓慢闔上。

「辛苦了。」

离开奇妙的空间，叶坐在夜明的身旁，看着他熟睡的面容，不禁感叹：「明明是个孩子，为何不敞开心房呢？」

散落枫叶的室内，除去两人无其他物体，洒落的光线落在夜明身上，叶望着自己的主人，挥动双手，召唤温煦的暖风围绕着他。

「一切都会好转的，我发誓。」

门扉开啟，薛日踏入从未进入过的教室，被暖风引开注意的他，不自觉產生睡意，就这样直接倒在门口。

目睹全程的叶扶住额头，对于自家员工的行为万分无奈，他只是要让夜明睡着，并与薛日及夏昇讨论帮助他的方法，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这人……是想成为地毯吗？」站在门口的夏昇不解，他刚从家里赶忙到这，身上还是居家服，却必须看到这奇特的场景，他还想睡觉啊……

「拉进来……」眉头紧皱的叶，无奈地下达指令。

被扛起的薛日仍在香甜的睡梦中，与凌旭漫步在校园中，牵着手享受难得的时光。

「凌旭……我想吃蛋包饭……」

呢喃的薛日得到叶冷淡的视线，某人的奖金泡汤了。

「目前只需要安抚夜主人的情绪，今晚他的父亲会死。」

「甚么意思？这太突然了吧！」无语的夏昇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四人中最成熟的他，只不过是个大三生，得知死亡的讯息也无法避免惊慌。

不过……夜明父亲离世的话……夜明就能逃脱束缚，也能顺理成章与白洛在一起了吧？

「那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四人一开始是身为白洛与夜明的引导者，由叶下达指令，进而帮助两人完成前世的誓约。

但……计划还未开始半年，就莫名其妙结束，夏昇为此感到迟疑，那一开始为何不是叶亲自处理？何必让四人加入？

「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计划的确要结束了，只不过我看到的未来充满未知，尤其是在夜主人的身上，被黑雾遮掩的道路，与白主人不同，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我无法一次保护两人。」

「谁的处境最危险？」

「我没办法给出答案，除非两人坚定对彼此的心意。」

气氛凝重的场合，寒气莫名聚集于夜明身旁，察觉异样的叶增强他附近的暖风，脸上难得浮上一层薄汗。

「他发生甚么事？不会是被恶鬼纠缠吧？」手足无措的夏昇将身上的薛日拋到一旁，不顾他的安危快步走向叶。

「蛋包饭……」

……这人怎么还在梦境？

「没事……单纯被噩梦侵占脑海，还有这个世界不会有恶鬼，那种不科学的事物并不存在。」

这里最不科学的就是叶，他到底是如何定义科学的？

「……」

『你才不科学。』

在心中吐槽的夏昇，嘴角偷偷上扬。

「我知道你的想法，还想要奖金的话就别想傻事。」瞪向夏昇的叶，下一秒露出和蔼的神情。

「抱歉……」

待到夜明甦醒，眾人才离开这间教室，校庆活动也将继续后半段。

明媚的午后，天空的烈阳被云朵遮住，眾多学生开始团体赛事，各自为班级加油打气，青春的气息蔓延在校园。

待在中庭的白洛，沉浸在睡梦中，梦里他与夜明牵着手逃出校园，两人在校外约会，他们脸上的笑靨是如此的青涩，在大街上不顾他人的眼光，只在乎彼此。

「我喜欢你……夜明。」

路过的女学生围在他身旁，亲自听见白洛对夜明的告白，眾人纷纷扬起羞涩的表情，脑内脑补各种奇妙的桥段，放学后的约会、依偎彼此、躺在床上聊天、一起洗澡……

一想到两个帅哥在浴室洗澡，毫无赘肉的身材，为彼此擦拭身体，手指还游走在对方的胸膛上，数位女学生当场流出鼻血，脸蛋红得跟苹果有得比。

闻到铁锈味的白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女学生奇特的眼光。

「你甚么时候喜欢班长的？」

「你们到哪一步了？」

「你喜欢他哪一点？」

「你们接吻了吗？」

「你们谁先告白的？」

数个问题闯入白洛的脑海，无非是关于夜明与他，耳根渐渐变红。

「无可奉告……」遮住脸的白洛只想逃离这里……他想见夜明啊！

白洛的举动刺激女学生的想像，他这反差的模样更让他们心动。

为甚么帅哥都不是自己的！！

「那你们谁在上谁在下？」一名留着鼻血的女学生问道。

听着这问题，白洛忆起自己把夜明压在身下的画面，莫名觉得口乾舌燥，泛红的肌肤蔓延全身。

「我在上……」

开口的白洛，语气极具侵略性，彷彿在宣告夜明是他的，谁都不许靠近他半步，只有他自己可以触碰他。

「我说了甚么……」

「你刚说你在上。」

意识自己说出心里话的白洛，起身跑出女学生的包围网。

「好可爱！！」女学生异口同声。

跑到替夜明上药的教室，白洛这才得以喘息，他可不想再被问任何问题。

「借过……」熟悉的声音回盪在白洛脑海，同时伴随樱花香。

白洛回头抱住站在身后的夜明，头埋入他的肩膀。

「我没有想套你话，我只想跟你独处，求你别推开我……」

陷入犹豫的夜明不知所措，姜樱希望他不要推开白洛，但他只是个无经济能力的高中生，是有甚么资格挽留对方，只靠他对自己的喜爱就能撑下去？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无法说服他。

况且……夜明是来拿志工证。

『对不起……』

被推开的白洛脸上无任何表情，静静地望着夜明，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他有信心可以继续厚着脸皮黏着他，只要对方不要摆出厌恶的神情。

「别碰我……」狠下心的夜明，此生第一次对某人露出厌烦的表情，他没想到这次，真的让白洛放弃……

蓝色的眼眸中充斥各种不耐烦的情愫，白洛的心被层层剥开，直达心底的深处，他对夜明的心意此刻逐步消失。

夜明侧身离去，他希望这次就能与白洛结束这段感情，他需要的只有成为成功人士。这就是在父亲「爱的教育」最终的成果。

不与人有过多的交流，就不用为他人设身处地，将对方当作成功的垫脚石践踏，迈向荣华富贵的人生。

这次就能与白洛分别了，终于不用担心他会被父亲盯上，被虐待的分自己承担就好。

『再见了……我的初恋……』

『曾立下的誓约，如今……只是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