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莲珠 第19节
“原来是这样……,可这些与你何干?”
“唉,紫老板也是一等一的漂亮人物,难免惹些风流债。偏他的风流债不在外面却在家里,韩家的小女儿韩沅沅,把一颗芳心也拴在他身上,哭哭闹闹只要嫁给他!”
“这算什么大事?”风十里插话,“姐妹共事一夫古已有之,韩二小姐自己愿意,成全她便是。”
“但韩家大小姐不愿意啊!韩溱溱放出话来,紫仲俊若是另娶,她就一刀抹了脖子!为了这事,姐妹俩闹的势成水火,那韩溱溱便来找我看诊。”
“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能诊出来,不想夫君另娶你也能治?”含山惊掉下巴,“邱神医,你果然神啊!”
“不,不,姑娘误会了,”邱意浓尴尬道,“韩溱溱看诊,是希望变得美一些。”
“变美?韩大小姐很丑吗?”含山好奇。
“丑也算不上,但属实相貌平庸。她说自己皮肤黑黄,问有没有什么方子,能让皮肤红润白晰。”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见钱眼开,给她开了许多滋养补品,狠狠敲了她一笔,结果毫无用处,所以紫老板告到官府去!”
“姑娘只猜到一小半,紫老板告我要严重的多。”邱意浓嗫嚅道,“韩溱溱喝了在下开的药,今日天不亮时,她,她便死了……”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犹如蚊吟,然而在别人听来,却似天上滚过一道炸雷。
“死了!”含山嗔目,“你给她吃什么了?”
“在下……,在下……”
邱意浓声音发抖,结结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
“车轩,风十里,你们去外面守着,”白璧成吩咐,“闲杂人等不许进这院子,但若是陆长留来了,就请他进来。”
车轩和风十里领命退出,屋里只剩下白璧成、含山和邱意浓。白璧成安慰道:“邱神医,你不要慌,把事情说清楚,不能有丝毫隐瞒,否则我未必能救你。”
“是。”邱意浓稳了稳神,“韩溱溱说想改善皮肤,在下起初理解是补补气血,于是开了些当归阿胶之类,但她不满意,说我有个秘方,能让她变得皮肤白晰。”
“肤色是天生的,她若是底子黑黄,如何能靠吃药变白?”含山奇道,“我若是韩溱溱,宁可去脂粉铺子多买些香粉!”
“她找来有原因的。在下曾制过一剂莹霞散,替玉晴楼的花魁调理,让她变得肤色莹白,面带朝霞。但因太过麻烦,在下只制过这一次,也交待花魁莫要宣扬。”邱意浓道,“不知为何,韩溱溱却知道了此事,这才来求莹霞之散。”
“这莹霞散里,你放了特别的药物吗?”白璧成问。
“侯爷问到了重点,”邱意浓揩了汗,“莹霞散里搁有少量的砒霜。”
屋里刹时安静了。
好一会儿,含山蹙眉道:“我师父也说过,少量砒霜能让皮肤变白,但用量控制要异常精密,否则能要人性命。邱神医,你有了神医之名,为何还要挺而走险,做如此危险的药物。”
“唉!”邱意浓颓然道,“在下胆子太大,又仗着之前成功过,再加上韩溱溱出手阔绰,所以头脑一热,就答应她了。
“既是如此,紫老板也不算诬告于你,”白璧成叹道,“邱神医,此事只怕……”
“侯爷您听我讲,”邱意浓急道,“莹霞散八服一个疗程,每服用后五日再接下一服,用药期间须到馆看诊,韩溱溱吃了七服,服用后皆无异常,为何第八服就会致死?在下想不通啊!”
白璧成默然一时,问:“这八服药是一次性开给她,还是每次来看诊后再给一服?”
“看诊之后再给一服,”邱意浓很肯定地说,“要根据她的情况,再调整配比。在下不能保证别的,却能保证每服药里的砒霜都是微量,单独吃一服绝不能致死啊!”
“她若八服一起吃呢?”含山问。
“她为何要这样做呢?”邱意浓不解,“她找我是为了变美,不是为了寻死啊!”
这话说的在理,含山无言以对。白璧成却道:“紫仲俊既已告官,南谯县必然会去医馆拿人,邱神医如何脱身的?”
“县衙里有个差役,他的老母亲是在下救活的,因此心怀感激。紫老板去告官,他得了消息便设法来报信,要在下早做准备!紫老板在南谯势力极大,在下思前想后,只能来求侯爷!”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又传来一阵人声,便听着陆长留亮嗓子道:“侯爷在屋里吗?卑职要见侯爷!”
“来的好快。”
白璧成叹一声,转眸见邱意浓已是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里。
“我出去看看,”白璧成道,“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能证明清白,这时候怕也没用了,只能力求自保。”
他说罢起身,径自走出屋去了,含山鄙夷地瞧瞧邱意浓:“医者仁心,可你只有半颗仁心,另外半颗却是求财心,我瞧你真是活该!”
她说罢要走,邱意浓却急唤道:“姑娘留步,在下有极重要的事要同姑娘讲。”
“这么快就想起什么了?”含山奇道,“那你快说罢。”
******
陆长留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许照和王捕头。
看见白璧成走出来,他笑盈盈上来行了礼:“大早上的惊扰侯爷了,只是许照巴巴地跑过来,说有人看见邱神医跑进驿馆来,因此来问问,侯爷可曾见到?”
“他在我这,”白璧成并不隐瞒,“就在屋里。”
“那太好了!”许照抱拳道,“请侯爷赎罪,卑职要带邱意浓回衙门。”
“带回衙门?他犯了什么事吗?”
“这个……”
许照犹豫了一下,陆长留则笑道:“侯爷,这院子里人多眼杂,咱们屋里去说。”
“屋里就不必了,到葡萄架下坐坐罢。”
白璧成走过去捡了张石椅坐下,道:“风十里,你和王捕头守着院门,旁人都不许进来。”
风十里领命,拽着王捕头便走,众衙役都跟着出去了,陆长留才让许照把事情说了。
“侯爷,这事卑职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天微微亮时,彩云绸庄的紫老板跑来报官,说他夫人吃了邱神医的药,昨晚腹痛如绞,折腾了几个时辰就死了。”许照无奈道,“咱们县老爷与紫老板交情过硬,二话不说便叫王捕头捉人,谁知王捕头竟扑了空,有个起早送香桶的说邱神医进了官驿,我们这才找了来。”
“这事不怪许照,”陆长留帮着说话,“他们县太爷不分清红皂白抓人,许照也是得令办事。侯爷,您是不是治病指望着邱神医……”
“县太爷不是外出公干吗?”白璧成打断了问,“这是回来了?”
“耿大人昨夜里到的南谯,”许照替着解释,“他听说侯爷在官驿,本想今早来送送,谁知紫老板来的更早。”
“既是涉及命案,带走邱意浓是应当的,”白璧成道,“但这案子或许有误会,还请许典史……”
“不是或许有误会,是肯定有隐情!”
白璧成的客套话没说完,含山已经走出来,大声打断了他。
“许典史,邱意浓在南谯县十几年了,神医的名头是一桩一桩病案瞧过来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开的药方如何有错?还有,如若邱意浓用药害人,他为什么不跑呢?紫夫人昨晚能折腾一夜,他昨晚也能跑出两个县了!”
她叽里呱啦一通,说得许照哑口无言,然而白璧成却奇怪,她对邱意浓向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么这就功夫判若两人?
邱意浓用什么拿捏了她?难道又是银子?
白璧成还在琢磨,许照已经说道:“含山姑娘,您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事情在驿馆里讲不清楚,要到县衙去讲。”
“去了县衙,你们若屈打成招怎么办?紫仲俊势力这样大,你们若坑了邱意浓给他夫人赔命又怎么办?”含山言辞尖锐,“我可不信你们当官的!”
“含山!”白璧成低低喝道,“小心说话!”
含山哼了一声,很不服气,却不再说了。
“许典史不要怪罪,”白璧成圆场,“我的病找了邱神医才有起色,含山这是替我着急。”
“卑职绝不敢怪罪含山姑娘,卑职很能理解,咱们县的百姓也都指望着邱神医呢。”
“既是如此,这案子还是要谨慎。”白璧成看向陆长留,“陆司狱,我能不能在旁听一听?”
第21章 妙手回春
彩云绸庄不只是南谯的大生意,它的铺子遍及平、黔、台三州各郡县,只因在南谯西郊拥有百亩桑园,才把总店设南谯县西的长风街。
生意越做越大,紫仲俊索性买下了长风街左近的店铺民宅,将它们打通连接重置庭院,建了一座璋园。
韩知贤一家和紫仲俊都住在璋园里。
天还没亮,韩溱溱居住的深桐院已是哭声一片,屋里亦是狼藉遍地,打翻的杯碗,随处乱扔的盆盂,以及拖在地上的被褥衣裙,都显示着昨晚这里经历了什么。
韩知贤垂头坐在这片狼藉里,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他的大女儿韩溱溱已经咽气了,尸体就横在床上,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到韩知贤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
伴着一阵匆匆地脚步声,他的小女儿韩沅沅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韩知贤面前,问道:“爹爹,她们说我姐姐出事了,这是怎么了?”
韩知贤抬起头来,看着满面焦急的小女儿,叹道:“你姐姐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腹痛如绞,呕血不止,就在刚刚,刚刚……”
他说不下去,韩沅沅却大吃一惊,微退半步道:“姐姐没了?这怎么可能?可有请郎中大夫?可有说她吃了什么?”
“县里良医馆的郑大夫来看了,说她难受的样子,像是砒霜中毒!”
“姐姐好好的怎么可能吃砒霜?这肯定是被人害的啊!”
韩知贤点了点头:“你姐夫也这样讲,他已经去县衙报案了,差役捕快兴许马上就到!”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韩沅沅跺脚道,“在自己家里被毒死了,姐姐这是多苦的命呀!她昨晚究竟吃了什么?”
“倩儿说正常吃了晚饭,饭食是大厨房开来的,同你我吃的一样!但她饭后吃了一服回春医馆的莹霞散,没过多久就嚷着肚子不舒服,之后就,就一发不可收拾地闹起来!”
“莹霞散?”
“是,你姐夫一口咬定是这莹霞散害了人,已经去报官抓那姓邱的!”
韩沅沅低眉寻思一时,道:“爹爹,这莹霞散里确有砒霜,但量不至死啊!”
“你知道这药里有砒霜?”韩知贤眼中精光隐泛:“那你姐姐知不知道?”
“她当然也知道,”韩沅沅叹道,“她不知听了谁的话,得知玉晴楼的花魁碧柳吃了邱意浓的莹霞散变得白皙红润,于是她去找邱意浓,也求了来吃。”
“那你又如何知道此事?”韩知贤声音带着抖。
“姐姐告诉我的啊,”韩沅沅理所当然,“否则我如何得知?”
“你!你糊涂啊!”韩知贤跺脚道,“你明知这什么劳什子散里有砒霜,为何不阻止你姐姐?为何不告知于我!”
“可是碧柳吃了这药也没死啊,紫仲俊三两天头便去她那里眠宿,过的可是神仙日子!”
“你!你们这姐妹俩!唉!”
韩知贤气得跌足叹气,只是无可奈何。韩沅沅眼波微转,却又问道:“爹爹,要我说此事十九不干莹霞散的事,您想想,邱意浓在南谯行医十多年,求他看诊要出百两诊金,他的富贵日子过得太太平平,为何要用莹霞散害死我姐姐?”
“也许是他没配好量,失手害死了你姐姐?”
“哪有这么巧的事?”韩沅沅哼了一声,“姐姐除了吃喝,可见过什么古怪的人?”
韩知贤被小女儿问得一愣,这才扬声唤过韩溱溱的贴身婢女倩儿,问道:“昨天晚上,深桐院可来过外人?”
倩儿哭得双目红肿,一张脸像在水里泡过似得泛着光,她边哭边说:“若说外人,那就是芸凉,她晚饭后来的。”
“芸凉?那个贱人?”韩沅沅恼道,“她是的绣女,怎么能跑到内院来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