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敌方实力未明，正面打风险太大。
暂时潜伏伺机而动？
似乎只能选择这条，但如果刚刚发声的人和防护服坏蛋是一伙的，那潜伏计划将直接失败。
脑中迅速分析着现在的局势，他下意识往后蹭了一步，同时双手抱臂放在储物环上，视线恢复后抬头防备地朝发声处看去。
狭窄的房间里，大堆仪器的包围圈中，两个高大的男子并排坐在那里：一个面貌温和清秀，黑发黑眼，此时正紧盯着身前的仪器台和屏幕，手在仪器台上不停动作着，并没有看过来；一个五官完美精致，却矛盾的显得冷硬凌厉，白发黑眼，此时正眼神幽深地看着这边，薄唇抿着，形成一个有些严肃冷淡的弧度。
机器里居然有两个人？
乔治亚惊讶，然后越发防备，视线在两人身上同款的暗色防护服上停了停，慢慢转到了后一个人身上——直觉告诉他，刚刚那句话是这个白头发的家伙说的。
“你叫什么名字？”
白发男子再次开口，声音似乎硬了几个度，乔治亚被他不太友好的眼神看着，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毛，忍不住握紧了手臂上的储物环——这人就算不是和防护服坏蛋一伙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矮人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必须远离这个人。
这样想着，他不着痕迹地又往后蹭了蹭，直到后背贴上了一堵冷冰冰的金属墙壁，凉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当惯了大爷，褚容的耐心并不好，他眯眼看着贴在墙边，一直无视他问话的秃毛鸡，压在光脑上的修长手指点了点，眼里闪过冷幽幽的光。
或许随地捡小动物不是个好习惯，要不要丢下去……
咕噜噜——
乔治亚一愣，满身的防备停滞了几秒，低头瞄一眼自己的肚子，脏兮兮的小脸不自觉紧绷，藏在头发里的尖耳朵稍微有些红。
在和敌人对峙的重要时刻，他居然、居然……他愧对族长的教导，不是一个合格的矮人勇士！
手臂挪动了一下按住肚子，他抬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白毛怪，眼神凶恶了几分，试图捡回自己之前一直维持的气势。
哟。
褚容用一种几乎完全不会被人发现的幅度挑了挑眉，眼神一闪，立刻打消了把人再扔回去的想法，手指动了动，从空间钮里拿出一支营养剂丢了过去，简单说道：“吃。”
这还是只大眼睛的秃毛鸡，眼珠子颜色怪漂亮的，丢了可惜了。
熟悉的管状物，和防护服坏蛋每天发给他的难吃食物十分相似。乔治亚皱眉，侧身躲开朝胸口抛来的营养剂，目光从防备变成了仇视——这白毛怪果然和那些防护服坏蛋是一伙的！
眼睛又瞪大了，但这眼神也太不讨喜了。
褚容又点了点光脑，十分善变的开始考虑再次把人丢下去的可能性。
“长官，里面开始抵抗了。”
一直紧盯着屏幕和仪器操作台的黑发温和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如他的外貌一般，亲切又柔和，像是吟游诗人随风散开的赞曲。乔治亚的尖耳朵动了动，忍不住扭头看了过去。
褚容停在光脑上的手指一顿，双眼一眯，视线在他冒出头发外的耳朵尖上定了定，突然换了个姿势，冷幽幽的视线又深了几分，朝着凡向南十分敷衍的摆了摆手：“轰了他们。”
“是。”凡向南应声，手指在操作盘上快速按动，一连串指令迅速发出。
乔治亚瞪大了眼。
只见随着黑发男子的动作，仪器台前的几块超大屏幕上，一串陌生文字闪过之后，一台台被光球包裹的灰色金属巨人突然从乱石地中心和外围腾空而起，齐齐将炮口对准了乱石地中心，光亮闪过，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矿石碎裂飞溅，火光和烟尘一起轰隆炸开，他几乎能感受到那股因强大力量突然爆开而产生的灼人热度。曾经肆意欺压他的防护服坏蛋狼狈地丢掉武器四散奔逃，而他远远望过无数次、一直无法接近的建在乱石地周边，供防护服坏蛋居住的巨大金属堡垒，则在轰炸里成为了一块扭曲的焦黑废铁，火光和烟尘一起升起。
完全不同于魔法世界的力量构成和攻击方式，这是一场属于机械的暴力狂欢，矮人血液里对机械的热爱迅猛涌出，他眼神不错地看着那块不知为何可以清晰显示出外面情况的大屏幕，呼吸慢慢急促。
太美了，在剥开恐惧的外衣后，那些在空中灵活动作，狂野攻击的金属巨人，几乎是机械所能表达出的最完美状态，是每一位矮人都想要追逐的艺术！
妈妈，原来这里是天堂，机械制造的天堂！
嗯？
褚容看着不自觉靠近机甲操作台的秃毛鸡，视线落在他晃动间遮住了耳朵的蓬乱头发上，手指捏了捏光脑外壳，再次吩咐道：“进去帮忙收尾。”
凡向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奇怪一向喜欢窝在后方用嘴巴作战的长官怎么突然想要去战场中心凑热闹了，但面上却迅速应下了这个吩咐，手指在操作盘上点了几下，屏幕上的画面一闪，变成了机甲周围的景物，然后手指连动，一个防护罩落下来正好戴在了他的头上，指示灯亮起，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黑色机甲突然腾空而起，越过乱石地外的铁丝网，朝着被轰成废墟的中心极速飞去。
屏幕上的画面陡然拔高，然后朝着那群刚刚表演完暴力美学的灰色机甲快速接近。
乔治亚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看着，几乎要以为自己就是身处的这个巨人，正自由飞翔在空中，凭借强大的力量，把蝼蚁踩在脚下。
这感觉太棒了！太刺激了！原来真的可以！机械也是可以飞起来的！族长还说他的设想是异想天开，劝他脚踏实地，可明明现在这些金属巨——
咦？
激动停滞了一瞬，他皱眉，觉得耳朵上有点怪怪的，忍不住抖了抖，却发现抖不动，忍不住皱眉不快地朝身后看去——妈妈真是的，又趁他不注意捏他耳……
“喜欢机甲？以前没见过？”
褚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邃的双眼幽冷一片，右手的手指正嚣张地捏在他的尖耳朵上，见他转头望过来，还恶劣的揉了揉。
“……”乔治亚的手再次摸上了手臂。
大意了，他居然忘了自己现在是在白毛怪的地盘上。虽然目前看来这家伙不是和防护服坏蛋一伙的，反而像是和对方有仇，但坏蛋互斗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手下的耳朵迅速泛红充血，可怜兮兮地抖啊抖，却怎么都抖不开他的钳制。刚刚还满含激动的大眼睛里此时全是防备，凶巴巴的表情和脏兮兮的脸配在一起，乍看还挺唬人的，但不自觉抱住胳膊的自我保护姿势却泄露了心里的恐惧害怕。
真是一只有意思的秃毛鸡。
褚大爷心情又好了，虽然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他放下手里的尖耳朵，冻着一张完美却严肃冷淡的脸，手挪到乔治亚头顶，比了比他的身高，然后把手落在了自己的胸口，看似正经，实则恶劣地点了点，开口：“好矮。”
乔治亚眼里泛出嗜血的红光，手中一闪，一把袖珍小锤出现在了手上——虽然听不懂，但这侮辱性的动作……上一个敢对他比这个手势的精灵坟头的草已经两米高了，这个白毛怪果然是个坏东西！
褚容却没发现他手里那把被手掌和衣服遮挡住的小锤子，比完后收回手从空间钮里又掏出一管营养剂递过去，这次却是小孩子喜欢的水果口味，淡淡道：“吃，长得高。”
乔治亚举锤子的动作顿了顿。
不论在哪里，赠予食物都是一种表达友好的行为，在排除掉白毛怪和防护服坏蛋同伙的可能性后，撇开对方不太友好的表情动作和态度，赠予食物的行为本身却是带着一种示好含义的。
视线扫过正在操作金属巨人的黑发男子，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迟疑——矮人超准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气质温和声音好听的人应该不是坏人，那么和他在一起的白毛怪……
“长官，收尾完毕，共救出两百零一个黑矿奴隶，抓获盗矿者一百一十二人。”
凡向南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乔治亚的思路。
褚容挪开盯着乔治亚头顶的视线，把营养剂往他怀里一抛，大步走到屏幕前看了看外面被灰色机甲团团围住的盗矿者和奴隶们，吩咐道：“全部捆起来，带回军舰。”
凡向南点头，手指敲击键盘发出指示，然后看向皱眉抓着营养剂的乔治亚，问道：“那他……”这孩子看样子应该也是被盗矿者抓走的奴隶，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提前跑出来了，刚好碰到了他们。
褚容闻言侧头朝乔治亚看过去。
正在打量营养剂的乔治亚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条件反射地防备起来，握着营养剂再次蹭到了墙边——虽然赠予食物确实是示好行为，但万一这是糖衣炮弹呢？他的直觉告诉他，白毛怪看自己的眼神不单纯。
嗯？还挺护食。
褚容的视线在乔治亚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上停了停，坐回操作椅，翘起了二郎腿：“喂饱，带回去，洗干净了带过来见我。”能单独从盗矿者手里逃脱，这大眼睛秃毛鸡身上应该有点文章。
第3章 魔法石
黑色机甲再次腾空，带着大批灰色机甲和被灰色机甲拖在中间的巨大囚笼，一起朝着未知的远处飞去。
乔治亚被银网困在墙角，看一眼正在专心操纵机甲的黑发男子，又看一眼正在摆弄一个金属小盒的白发男子，往后蹭了蹭，侧身，拉住银网的线，用力，扯——
银色丝线随着他的力道被拉长，却始终不断，他皱眉松手，丝线就又缩回了原来的长度。
奇怪的材质。
他放弃尝试，从怀里掏出那支颜色清透漂亮的营养剂，犹豫了下，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一股清甜的水果香飘了出来，他精神一振，耳朵忍不住动了动。精灵和矮人都是崇尚自然的生物，精灵喜素食，好水果，矮人虽然主食肉，但对水果这种大自然的馈赠也是十分喜爱的。
防护服坏蛋提供的食物虽然也是这种管状物，但无色味苦，超级难吃，和现在这支正散发着水果清香的食物完全不同。
挖了大半夜的洞，之前又只吃了一块饼填肚子，他现在是真的很饿，但是……他又看一眼坐在操作台前的两人，低头把戴着储物环的胳膊贴着墙，用身体遮挡着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的球状物，滴了一滴营养剂到上面。
绿色的植物球沾到营养剂后动了动，然后惬意的伸出一根小细枝摆了摆，轻轻蹭了下他的胳膊。
乔治亚见状心里一松，笑着戳了植物球一下，然后小心地把它放回储物环里，坐正身体扭头看一眼白发男人，眼里的防备少了点，仰脖把营养剂喝了下去。
——食物没问题，也许对方只是个长得像坏蛋的好人。
本来冰凉的营养剂在入口后迅速变温，化为一道暖流经由食道进入胃部，然后由胃部向身体其他部位扩散，直到暖意包裹全身。
水果的清甜味道在口腔里弥漫，乔治亚舒服地眯了眯眼，尖耳朵动了动，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好累，好想睡觉……
他慢慢蜷缩起身体，漂亮的碧绿色眼睛要闭不闭，头一点点低下，然后在中途又突然抬起，眼睛陡然睁开，目无焦距的强撑了几秒，最后仍是抵不过疲惫和睡意，歪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褚容关掉光脑，侧头看那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椅背上规律敲击，表情越发莫测——喝完营养剂秒睡，这证明对方起码有十天以上没有好好休息了……十天，这可不是一个会让人觉得开心的数字。
“滴——检测修复完毕，请开启医疗仓。”
乔治亚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在想起睡着前发生的事情之后迅速清醒，想坐起身防备四周，却发现浑身无力，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神经迅速绷紧，他一边转动眼珠观察身处的这个狭小仪器，一边在心里责骂自己的大意。
他不认为自己会蠢到在属性不明的陌生人面前睡着，所以他之前的秒睡就只剩下一个解释——那个白毛怪给他的食物有问题！球球没有检测出有害物质，不代表它里面没有其他无害但会让人放松精神的东西！
现在该怎么办，那个白毛家伙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自己现在到了哪里？身体似乎泡在一种暖呼呼的水里，身上还连着一些奇怪的线，这些都是什么？某个邪恶巫师的实验吗？
“还是没有精神力反应。”
一道温柔的女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乔治亚侧头看去，却发现视线被仪器的内壁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骨龄测试是十七岁，也许还要更小，那些盗矿者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让精神力仍处在萌芽稳固阶段的未成年人去挖红锡矿，还给他戴了四个精神力抑制器！”女声慢慢带上了一丝怒气，声音也稍微提高了一些，“这种损伤对未成年人来说几乎是不可逆的！那群该死的臭虫！”
“没有办法补救了吗？”
熟悉的柔和男声响起，乔治亚一愣，立刻认出了这是那个黑发温和男子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些。虽然听不懂，但外面这两人担忧没有恶意的语气他绝不会听错，也许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我也希望能有办法！”一向好脾气的庄雨忍不住瞪了凡向南一眼，气道：“这孩子送过来的时候四肢上居然还戴着抑制器，你们怎么不早一点给他拆了！如果能早一点拆，他的精神力或许就不会彻底消失！你们怎么能这么马虎！”
凡向南皱眉看向依然关闭着的修复仪，对庄雨的指责无言以对，这次确实是他和长官马虎了，居然一直没发现抑制器的存在。
“抱歉，是我疏忽。”他立刻道歉，心情有些沉重。现在这社会，一个没有精神力的孩子，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很艰难，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长官那样，在精神力受伤无法使用后，还能单纯靠强大的体力站在顶点，活得肆意。
见他面露自责，庄雨稍微冷静下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缓下语气说道：“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迁怒了。我还给这孩子做了个身体检查和资质测验，结果应该要出来了，你稍等，一会把这些一起拿去给长官看吧。”
凡向南也收敛好情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外面的谈话似乎已经结束，乔治亚发现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试探着动了动，然后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身周温暖的水流突然迅速退去，仪器开启，柔和的灯光撒入，带着药物气息的空气扑了过来。身上连着的奇怪细线自动脱落，身体很轻松，很舒服，他抬起手腕看了看，发现上面的金属环已经消失，手臂上挖洞时蹭出的伤口也没了痕迹。
“结果出来了。”
女声又起，他试探着坐起身，手臂撑着仪器边沿，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眼里第一次没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