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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归番外【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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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在漆黑的屋子里,一个人面对空荡的黑暗,站立了许久,最后蜷缩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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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敢去点灯,怕烛光亮起,那朵暖黄的光晕就像在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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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府的人都住在这占地不小的院子里。明若难得露面,她为了陆子宣的一双儿女尽碎了心,仍敌不过宗风翊一纸严令,带着暗杀府的人马到了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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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算方休的前辈,故而重见亦可寒暄,然方休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他看到明若沧桑的脸上也有莫名的焦虑和颓唐,便明白高位如她,几乎任何事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却仍被愁怨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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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若盯着他,其实像在盯一个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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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杀红了眼。”

宗风翊曾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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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灭门的凶手是你…就算蝼蚁之身,也可溃毁千里之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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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明若正在试碗里药汤的温度,淡淡回道:“他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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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风翊便讽刺地笑,“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就像你……”他抬起眼睛,“你对我就绝对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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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放下药碗,“只要大人保两个孩子平安一世,在下就绝对忠诚。”

她微微一笑,“方休不会知道什么的,死人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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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要她想,现在就可以杀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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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剑客浑然不知,只见明若把玩着手里一圈金线,他怔怔环顾四周,问道:“柳无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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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眉梢一动,“柳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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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便改口,“您座下的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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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道:“不知道,方才出去了,他们出入自由,我并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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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眼光黯淡,胡思乱想中又想起一事,手中握紧了桌沿,“明若大人,为什么风月阁也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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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的目光如在看一个傻孩子,这个傻孩子被他害得家破人亡,非常悲苦。

最悲苦的就是他还沉溺在谎言欺骗里,自得其苦。

明若道:“此风月非彼风月,乃万俟氏掌权。方大人,过去的事情总要放下的,真的非要不死不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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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顾自地喝起茶,小抿一口,“大人留着万俟氏有大用。方大人全家死了,非要全天下都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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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苦笑,没有精力掩饰自己的阴毒,诚实道:“那样真的最好。”

他别过头,“世间很少有事情能极致的好,稍微好一点,比如飞仙观鸡犬不宁,也就勉强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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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凛然起身,打算告辞——

“明日我等便启程去听竹楼。”

他从怀里掏出星罗斋的信,再看一遍上头端秀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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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为武,侠者为世。千机庄灭,盛会当延。来者皆为友,兵刃点到止,不增忧而不添祸,谈笑在星罗。

愿为主兴,携尔魂刃,赏满堂鱼龙舞,再引义气为醉。

且歌诗三百,君子之道,行言礼义而尊。

论剑为侠,求武为道。望君合和,不贪生杀。识霜雪过锋,观天地道心,豺狼虎豹怯,魑魅魍魉哀。

与天争逆,是为自绝。黄土之地,莫非王臣。

神兵卓世,凛冽千里,回望尚京影,但为应龙一笑。

目接环山,铿锵连耳,远近皆傲骨,看尽秋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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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引君来仪,

南而路小径,

暮春漫听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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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城以南,有处幽居名听竹楼,此信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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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笑出声来打断他,“方大人被满腔的仇迷心很久,连这样骗傻子的东西都看不出来了。”

她恨铁不成钢般盯着他,“明日不启程,且待听我安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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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如被当头打了一棒,低眸去再看信文,痴痴呆呆,不明所以。随即自叹自嘲地将它收回怀中,只觉自己几乎是个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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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目送他背影,又看了看门边站着的护卫,把人叫来问了问,得知方才那客栈里发生的事,哑声笑罢,摇头道:“可笑如戏子而已,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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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何尝不知道明若对他的鄙夷和轻视,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回头了,一旦回头,或许就和萧念安的剑锋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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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到了柳无归屋里,躲在里面,躲在黑暗里,大门关上的一瞬间,他仿佛自己将自己推下了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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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过去,他越来越焦躁,总觉得柳无归一定是去找顾清影了。

他也想去,去把柳无归抓回来,可是很害怕看到他们两个真的在一块儿——

他在昏暗里伸出手,微微弯曲五指,握着一块虚无,回忆着那颗悬黎珠的温度。他曾一剑将这颗价值千金的宝贝挑碎,碎成一地繁星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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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在玉山之时,连萧煜也对柳无归喝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人知道他短命,故而不非要去追究他的放浪。

萧念安劝了几次也无果,便不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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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南宫羽还在,顾清影还没有出现。

萧念安和南宫羽讨论剑谱,在一株梅花旁练剑,方休和柳无归远远看着,也觉得是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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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剑冢边的石台上躲懒,柳无归喝得微醺,不知不觉中轻轻靠在了方休肩头,酒香游离,缱绻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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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者,美善吉庆,好名字。”

柳无归喃喃地夸赞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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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便问:“那你原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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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似是回忆了一番,道:“柳寂明。”

“明明如辉,灼灼其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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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则永夜无明,一路只向地狱——

而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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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念着这个名字,等待这缕辉阳许久,才终于听到房门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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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方一关门便被人狠狠拽了两步,男人的手臂紧紧扣上来,将他禁在怀里,气息呼在他耳边,声音似带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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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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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半倚着他,急促喘息,“你是不是去找顾清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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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微微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是两壶酒,来自永宁名楼凤凰酒家,名字别致,叫鱼龙醉——

“我去买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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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微微一松,却仍不信,又狠狠抱住,差点让柳无归惊得落了手里的酒壶。

“不,你去找顾清影了是不是?你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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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几乎连解释的念头也没有,叹了气,只道:“我为什么要去找她,就不能给自己留那么一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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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恍惚着,终于把人松开,柳无归抖了抖袖口,故作轻松道:“来了多久了,为什么不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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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看着他往桌前去,看着那簇烛光燃起,怯懦着哑声道:“我……我不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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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疑惑回头,看到剑客眼里阴霾灰暗,烛光映进去也无甚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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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蜡烛都在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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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着头发低头,“我……派人去杀萧念安……”

他抬起眼帘,果然看到柳无归大惊失色,立刻高声喝住他——

“你不要说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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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疯了……”他将腰间佩剑扯下,胡乱往地上一扔,一声响后便是无边寂静,只有他的话音给夜色添杂。

“我是疯了,我居然……让人去杀他……我居然……哈哈哈……”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后悔——

“你知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

“他恨也好,怒也好,都好!可是他就像看不见我一样……哈哈哈……”

方休茫然失笑,“是不是我在你们眼里,就像个疯子,傻子,戏子,卑劣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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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的红衣被烛光衬得无比温暖,像冬日里一簇珍贵的火焰,摇曳起伏,勾引得方休往前走了两步。

只要可以得到温暖,引火自焚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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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颤伸手,柳无归居然真的握了上去,他喜不自胜的同时又绝望地摇了摇头,自怜自艾:“我忘了,你眼里从来没有我,就算我卑劣可笑,人人都笑我,你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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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方休看得见,柳无归的眉锋在他眼中依旧俊秀挺拔,这个模样依旧一如往昔。

他曾想过,江湖风澜中,玉山不会有事,萧煜过身后是萧念安掌剑,他和柳无归会从师兄变成长老,像南宫奕、裴子仪他们那样,看着徒弟练剑,时不时提点两句——

玉山剑气清灵,夕阳或许不如飞仙观下的暮颜峰所见之绝色,却也是美景一隅,遍山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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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想过,柳无归活不过三十,该在三十之前带着人去周游山河,把该看的都看了,回到玉山,静静等待他远去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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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想过可以一起——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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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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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森然抬头。

“聿明大人,你愿不愿意死的时候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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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串红绳。

不知道染过多少血,所以成了深褐色。

洗不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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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方休告诉他,这红绳是他的,他随手一扔,未着眼分毫,却被人当成至宝贴身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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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没有等到他回应,急不可耐地上前半步,掌心狠力握紧,“聿明,聿明,我没有猜错你的意思,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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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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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喜极而泣,“我们想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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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眼前晃过顾清影的背影,还有那支箭,故人相逢皇城雪中,前缘都已耗尽。

他再次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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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手足无措,摸索到桌上的酒壶,一手握着,咬下瓶塞,一口气灌下大半。

“你喜欢喝酒,我陪你。”

“所以你也陪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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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接过剩下的小半壶一饮而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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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突然就完全不再在乎萧念安的疏离冰冷,他从来都不在乎——他的人间尽是冰雪,遮天盖地;坟墓重重,荒草掩目。

而面前这个人,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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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眼神迷离,望着方休,“我听说她疯了,听说她对她很好。”

剑客仰头,“她从来没有对我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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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所谓的好,不是顾清影的礼貌待人,不是她的谦和宁淡,而是她对苏棠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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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从未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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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借着酒意,几乎是在撒娇,“你也没有对我好过,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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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凄然一笑,像安抚一只小狗狗,摸了摸方休的头顶。

方休松开了他的掌心,刚想去抱他,却被他止住。

他解下剑柄的玉坠,“阿休,我知道你不再是玉山弟子了,我虽不赞成你迁怒萧念安,但事已至此,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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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下那块玉,只留下一条孤零零的红绳。

白润冰凉的一团在他掌中被内力摧入,松手间落下一地细小碎块,叮叮铃铃地,尽数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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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眼中终于亮了起来。

这意味昭然——

他愿意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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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象征君子端行的玉色碎裂,再也不可能弥补回来,是他愿意和方休站在一起的铁血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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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手腕的褐色细绳被柳无归解下,换上了一直垂在剑下的红绳,紧紧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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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休大笑着,抬臂将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落,那烛台也没能幸免,一刹那便熄灭,房中重回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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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后背一痛,有种自己跌落深渊的幻觉,方休已控制不住地压倒他,吻上了他侧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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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像吻,像在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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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喘吁吁,哭腔细碎,“聿明大人,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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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归体会不到任何快意,但有种莫名其妙的,深重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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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声和方休一样癫痴诡异,沙哑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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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笑,一面感觉到颈上一疼,已被方休咬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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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愿意和方休一起死,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个“一起死”的意义和方休所迫切追求的意义不一样。

可是此时此刻,此地此情,他没有办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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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想让顾清影为自己感动,或者是怜悯也好,施舍也罢,而没有如愿。

方休却已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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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不在乎他是否真心,本也不愿占据一个空壳——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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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柳无归只能笃定地,忍着侧颈的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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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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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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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颈的伤口突然剧烈一痛,是方休的眼泪落了上去——

在柳无归心头化开了一片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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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追求已久的,却是唯一拥有,

不可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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