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出租车改了个道, 停在了林暮冬住的小区。
小姑娘总算心满意足, 就又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一边很执着地要往他怀里继续钻, 一边轻轻揪着他的扣子玩。
林暮冬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 把靠下那颗交在她手里:“冷不冷?”
叶枝暖乎乎窝在他怀间, 正揪着那枚扣子兴致勃勃地晃啊晃, 闻言摇头:“不冷!”
夜里的风有点儿凉了,叶枝才喝了酒,林暮冬怕她着凉, 又把人往怀里护了护。
他快步进了楼门:“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叶枝歪歪脑袋,看起来像是努力认真想了一会儿。
小姑娘放开已经快被揪掉的扣子, 仰起头, 目光在月色里亮晶晶的,眸子里像是倒映着小星星:“我们可以手拉着手一起上去吗?”
她还记得林暮冬第一次把她带回家。
他连眼泪都不肯让她看见, 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咸涩的液体打下来, 已经分不清的温热冰凉混在一起, 扎得人生疼。
叶枝都还记得,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拉住他的手。
林暮冬低着头,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眼底一点点浸开柔和笑影,点头:“好。”
他俯身,轻轻把她放下来。
楼梯间很空荡, 没什么人会走, 隔音也很好。
两个人手拉着手往上走,小姑娘踩着自己的影子,蹦蹦跳跳的,嘴里还轻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林暮冬曾经走过无数次这趟楼梯。
在心里积攒了太多东西无处排解的时候,他会转而试图找到体力的极限。二十九层的楼梯,来回跑到第三趟就能把意识累到一片彻底松弛的空茫,最后一步一步拼命挪回去,关上门,躺在冰冷漆黑的走廊里,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林暮冬很熟悉这个流程,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只是现在再回头,对当时的印象忽然就变得很淡了。
所有的一切都很淡了,只有掌心的温度是绝对真实的,温温熨过皮肉,浸透血管,沿着全部的骨骼和神经,烫在他的胸口。
他可以带她回家,也永远不用再担心无处可回。
林暮冬把步子放得很慢,牵着她的手往上走,转过转角,手上的力道忽然轻轻扯了扯。
低头,叶枝正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踮起脚尖,一只手背在背后。
林暮冬微微扬眉,配合地闭上眼睛,松开手。
再按着口令睁开,小姑娘双手掬着满满一捧月光,高高兴兴捧起来给他:“林教练,给你!”
他们正好站在楼梯的转角,清亮月光透过那一扇小窗户,银缎似的洒进来,慷慨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他的小姑娘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有月光的颜色。
林暮冬胸口忽然被某种情绪柔柔涨满。
他捧住她的手,一点点轻吻上她的指尖。
“我很喜欢。”
他低头,眼瞳柔和,盈起浅漪:“谢谢宝宝,我很喜欢。”
-
叶枝爬了七层楼就再爬不动了。
小姑娘一点力气都没了,眼巴巴蹲在地上,被林教练整个抱起来亲亲额头,含笑勾了下小巧的鼻尖:“不怕,我们一起上去。”
他力气还很足,一臂圈过她稳稳护着,继续朝上走,还有余力低头去帮她轻轻擦拭着额间的薄汗。
他们的手依然没放开。
叶枝乖乖贴在他胸口,又走了两层楼,差不多歇过劲儿来,就又动了动脑袋,不老实地仰头去轻轻亲他。
喝醉了的小姑娘胆子大得不行,张开手臂抱着他的肩膀,小啄木鸟似的,一下一下毫无章法地亲他。
柔软温融点水地落在颈间,轻轻磨蹭着,混着一点呼吸带起的清浅气流。
林暮冬呼吸微滞,紧紧手臂,声音稍低:“宝宝,不闹。”
叶枝不太听话,像是被亲过的那个地方蔓开的红晕引起了兴趣,又碰上去,声音又轻又小:“就玩一会儿……”
软绵绵的嗓子一响起来,林暮冬心底就又软了,张了张嘴,终归没舍得出声。
他慢慢收紧手臂,嗓音不自觉地搀上微哑:“宝宝。”
叶枝嘴占着,含含糊糊:“唔?”
“这样可能——”
林暮冬用力闭了闭眼睛,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深吸口气定定心神:“可能——不是一会儿……”
一直以来,他都在看着她。
看着她的时候会生出很多念头,他没有余力去分辨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只能一律把可能让她受伤的都划到绝对的禁区,牢牢压制着,只把最安全最温柔的留着捧出来给她。
可有些情绪依然盘踞在胸口。
一次接一次地,悍然冲击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屏障。
小姑娘仔细想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懂了他的话,目光开心地亮起来,抬起胳膊牢牢搂住他:“林教练!你也要亲亲我吗!”
绵软热乎的身子,忽然就结结实实盈了个满怀。
林暮冬胸口轰然一声响,脚步一顿,呼吸不自觉停滞。
他的瞳色不受控地深黑下来,收紧手臂,嗓音低得拂起沙哑气流:“……是。”
叶枝好高兴地催他:“那你要快一点,不然我就赢啦!”
林暮冬用力阖了下眼,轻轻摸摸她不老实的小脑袋,大步跨过最后几层楼梯,摸出钥匙,单手开门。
小姑娘忽然就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已经进了熟悉的家门。
林暮冬抱着她,后背撞在门上,重重的一声,把门牢牢合严。
他胸口微微起伏,低头看着她,瞳底颜色愈深。
良久,他眼底汹涌的情绪才被眼睫重重敛起。
林暮冬垂着眼睫,动作反而显得格外冷静,抱着叶枝坐在鞋柜上,俯身替她轻轻脱下鞋子,把两个人的一起放好。
他没让她落地,就又把她抱起来,进了卧室,回肘顶开了顶灯。
卧室的装修是小姑娘一手操持的,很温暖的米色系,厚实的窗帘紧紧掩着,地毯软融,浅黄色的灯光落下来。
叶枝在他怀里,显然对眼下的状态全无概念,眸子亮晶晶的,又玩起了他的那颗扣子,扬着唇角朝他笑。
“宝宝。”
林暮冬抱着她,平平展放在床上,俯身碰上她的脸颊,嗓音哑得几乎听得见低沉气音:“可以亲一下吗?”
叶枝很高兴,在他掌心用力点头:“嗯!”
林暮冬阖上眼,覆下去。
和以前都不一样的吻。
林暮冬单手撑在她身侧,胸肩宽展,尽数挡住倾落的柔和光线。
和从前的浅尝辄止或是轻柔纠缠完全不同,温软唇片被分开,唇舌纠葛着,烫得要命,带着些微酒气的热意无声交递。
有控制不住的悸颤沿着脊椎席卷,飞快占据整个躯体。
叶枝晕乎乎唔了一声,柔软的声音才钻出嗓子,就被他尽数吞下去。
“没事的,不怕……”
林暮冬贴着她的唇,声音有些沙哑,模糊地响起来,俯身一只手臂垫住她脑后,呼吸越发粗重激烈,继续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着她。
攻城略地,也拱手而降。
……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暮冬才终于停下,向后退开。
叶枝好不容易获得了重新自由呼吸的机会,立刻扒着他的胳膊,急促地喘息呛咳起来。
小姑娘整个人都软得不成样子,脸上红得发烫,眼睛里满是水汽,睫毛湿漉漉地轻轻打着颤。
林暮冬手臂撑着,稍稍后退,嗓音不自觉地哑下来:“宝宝……”
他怕吓到她,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还要再说话,怀里的小姑娘却忽然轻喘着兴奋抬头,扬起睫毛目光锃亮:“再来一次!”
林暮冬:“……”
他的宝宝确实不能随便喝酒。
冲动还在渐次加深,翻滚挣动,叫嚣着试图夺取意志。
“不舒服就告诉我。”
林暮冬掌心灼烫,轻轻拂开她鬓角的发丝,声音微低:“害怕也要说。”
叶枝对这几句话的阴影太深刻,哪怕是醉着,唇角也忍不住瘪了瘪,掰着指头小声顶嘴:“心跳太快也要说,掉眼泪也要说,咳嗽要说,眨一下眼睛要说,要喘气也要说……”
都不知道小姑娘怎么攒下了这么多的怨念,林暮冬哑然,摸摸她晃来晃去的小脑袋:“我错了,宝宝。”
叶枝总算找到了个清算的机会,很认真地“哼”了一声,扬起下颌。
林暮冬一手撑在她身侧,屈起条腿,半跪在床上,心跳不由微微一滞。
小姑娘躺在他的手臂上,一点儿没防备地瘫着四肢,修长白皙的脖颈扬起来,拉成条好看的线。
薄薄的嘴唇很威风地抿着,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也或者是因为刚刚亲的时间太长,难得的比平时显得更红润了一点儿。
很像模像样地在生气,又显然看得出根本就一点都没在生气。
林暮冬俯身,唇片认错似的,无声又轻轻地触碰着她的额头脸颊。
他的动作轻柔,一点点剥下她身上的衣物,露出里面的白嫩软糯。
情绪在体内越是激烈叫嚣,他的力道就越克制。
空气微凉,触碰到微烫的皮肤,叶枝轻轻打了个颤,本能往他怀里靠进去。
林暮冬把她裹进怀里,低头:“冷?”
叶枝被他裹着就又不冷了,弯着眼睛摇了摇头,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他衬衫的扣子上。
林暮冬已经帮她解开了两颗,小姑娘很有自信,以自己30秒打20个手术结的娴熟技巧和剩下的几颗扣子斗争了一分钟,终于彻底宣告失败,泄气地捏住那一块儿布料,往外拽了两下。
林暮冬微哑,握住她的手指,解开自己的衣扣。
唇齿相碰,胸膛相合,
他执着她细白的手腕,急促轻快的脉搏印落在他掌心,一只手除去衣物,印落下滚热的吻。
颀长有力的掌心托过柔软的腰肢,劲韧紧致的肌肉绷起鲜明线条,牢牢裹住温糯身躯。
风浪席卷,小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被滔天的海浪整个吞没。
叶枝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肩膀,嗓音细细地发颤:“林教练……”
她很敏感,小含羞草一样,一点触碰就忍不住缩起来,又很快努力展开叶片去迎他。
林暮冬亲亲她的耳廓:“宝宝,别怕。”
胸口的灼烫随着更进一步的接触被稍微纾解,他阖上眼,慢慢停下最后的一步:“我们轻轻的,不到最后。”
他的小姑娘醉了,迷迷糊糊的,又不懂得害怕,等醒来了也一定记不全今天晚上的事。
第一次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小姑娘将来说不定要生他的气。
没有了碍事的布料阻隔,亲吻和抚摸就变得尤为清晰。林暮冬怕她会冷,随手拉开被子给两个人盖上,引着她一点点学会放松,习惯轻柔的触碰厮磨。
叶枝蜷在他怀里,一点点安心下来,仰起脸:“为什么不到最后?”
林暮冬亲亲她的眼皮,很耐心地出声:“你喝醉了。”
小姑娘皱了皱鼻尖:“喝醉了不可以吗?”
林暮冬轻轻点头:“喝醉了不可以。”
叶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努力从他怀里往外挣。
怕她一个人摔到床下,林暮冬及时探过手臂把人捞回怀里:“要什么?”
“洗澡!”叶枝在他怀里轻轻扑腾,很笃定地讲着歪理邪说,“洗个澡,拿花洒直接调凉水照着脸冲,然后就醒酒了!”
林暮冬微怔:“真的?”
“……不知道。”
小姑娘完全忘了自己的医学常识,趴在他肩上,努力回忆了一阵:“上次我爸爸喝醉了,我妈妈告诉我的……”
林暮冬:“……”
那可能不一定行。
他在叶家待得久了,已经渐渐习惯了一家人的相处模式,也逐步明白了认真吵架和生活情趣的区别。
按照目前总结出来的经验来看,发生在这种情境下的内容,多半是没有太多可参考的价值的。
林暮冬换了只手,试图把人放轻力道哄回床上,手腕却忽然被小姑娘轻轻攥住。
他力道不自觉地微收,低头:“怎么了?”
叶枝一点一点挪着,糯米团子似的在他怀里转了个圈,指尖触上他腕间依然怵目的伤痕。
林暮冬手腕轻转,抬手去抱她,声音放轻下来:“不看这个了,宝宝,我们做别的——”
他的话音没落,叶枝忽然俯身下去。
果冻似的柔软触感顺着腕间覆落,细微的电流沿着皮肤直线上行,径直打得他胸口微微一缩。
叶枝在轻轻亲他腕间的疤痕。
力道很轻,气流柔和地拂在他腕间,温软细细碾过疤痕,带起无名热意。
这个动作像是在触碰某个开关,明明轻柔得几乎察觉不到,却又有火花一路径直着向上,噼啪绽到胸口。
林暮冬无声阖了下眼。
静了片刻,他霍然起身,抱着她圈进胸膛。
小姑娘忽然起飞,高兴得抬起胳膊扑腾了两下:“林教练,我们去哪儿呀!”
“去洗澡。”林暮冬一手稳稳当当护在叶枝背后,放任她在怀里惬意折腾,“要用热水,我们一起,好不好?”
叶枝眸子晶亮,点头点头点头。
看着她小啄木鸟似的架势,林暮冬忍不住牵起唇角,低头吻住她,把人往上托了托,起身进了浴室。
……
进了浴室,林暮冬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件多错误的选择。
热水放了一阵,水汽就氤氲起来。朦胧的雾气映着暖色调的灯光,温热水流哗啦啦打下来,气氛静谧得几乎叫人本能屏息。
林暮冬尽力稳了稳心神,把浴缸的水放好,调整了花洒的高度,抱着小姑娘放进浴缸。
叶枝很不舍得他,攥着他的衣角不放手。
林暮冬蹲下来,柔声哄了她好一会儿,答应了带糖进来一起吃,才终于握着她的手轻轻松开,起身去拿叶枝的洗浴用品。
医学生的生活基本和细致不大沾边,但叶妈妈坚定认为习惯是可以培养的,特意塞过来了各类用途的瓶瓶罐罐,还给林暮冬详细培训了一遍。
步骤有点复杂,林暮冬按着记忆中的顺序和用途把东西拿全,才重新回了浴室。
再进门的时候,小姑娘看起来居然比之前清醒了不少。
也不闹了,乖乖坐在水里,淋着花洒落下来的水流。
倒像是真醒酒了似的。
……
说不定洗澡能解酒是真的。
说不定热水也好用。
林暮冬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放下东西,剥了块糖过去:“宝宝?”
叶枝眼巴巴仰头:“林教练……”
林暮冬忍不住牵了下唇角,揉揉她湿漉漉的小脑袋。
他在浴缸边半蹲下来,握着糖抬起手,正要安慰小姑娘喝醉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捧水忽然从叶枝手里扬起来,结结实实地淋了满身。
小姑娘眸子亮晶晶的,拉着他高高兴兴晃啊晃:“林教练,你会跳小星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