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阿鼻大城
百度搜索鱼馆幽话天涯或鱼馆幽话天涯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潇湘柚子听得鱼姬言语越发惊讶,“那鱼姬姑娘所要寻觅的阿鼻大城究竟为何?”
鱼姬叹了口气,“阿鼻大城乃是地狱道中最为残酷的业报之城,与这人间道本属不同的世界,只有在人间出现极大浩劫,也就是而今这般皇气迁移之时才会比较接近人间,即便如此,也还隐于万丈地心烈焰之下。”
潇湘柚子思索许久方才言道:“既是如此凶险之地,姑娘为什么还要冒险前去?”
鱼姬咬咬嘴唇,半晌方才回答:“只因心中有一疑难,唯一可能知情之人没了踪迹,我已寻遍六道,唯有这阿鼻大城尚未去过,所以甚是肯定那人就困于阿鼻大城之中。”
潇湘柚子闻言微微颔首,“听鱼姬姑娘这番言语,想来必然有些渊源,小生既然应承了姑娘,一定会护送鱼姬姑娘完成此行。”
鱼姬神情宽慰,更是感激,“如此先行谢过柚兄。”言罢转眼看看苑中的云乱与连蝉两人,“他二人既已重逢,只需跨乘皮驴就可脱困,不必再为他们忧心。反倒是时辰将近,我等唯有赶去阿鼻大城现世之所,免得误了时辰,又得等上数百年。”
言语之间两人早已消逝无踪,这片偌大的荒苑中又只剩下连蝉与云乱两人。
云乱寻得连蝉,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也知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于是携了连蝉走出回纥使馆,才跨上皮驴,就隐隐听得阵阵马蹄之声,更夹杂无数喊杀鼓噪,叛军已然攻入长安!
云乱牢记那鱼姬赠予皮驴时的叮嘱,心知不可向东行,于是掉转驴头,向西奔去。
皮驴神骏,须臾之间已远离长安,一路上风声激烈,连蝉偎在云乱怀中,哪里敢睁眼细看?
也不知道奔出多少路程,突然听得前方人声鼎沸,似乎有千军万马齐声呼喝一般。
云乱心惊,慌忙停住皮驴,仔细分辨,却是无数人在呼喊:“国忠与胡虏谋反!”
云乱、连蝉两人对望一眼,心想莫非这神驴的脚程赶上了数日前出逃的皇帝不成?
就在这时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簌簌几声,插在前方的地面,只见前方山麓转过几匹骏马,马上乘客都是吐蕃人打扮,背后尘土飞扬,不知有多少追兵!
云乱见得这般情状,慌忙驱驴躲在一边。
那几个吐蕃人虽极力逃生,但都没能够逃过背后密如织网的箭雨,不多时都被一一射下马背,恍如刺猬一般,早就一命呜呼!
云乱与连蝉躲在路边的树林之中,见得这等异变,心惊肉跳,不知前方出了何等状况。
就在此时数十匹战马奔腾而过,马上都是大唐的兵将,个个铜盔铁甲戎装在身,手中兵器犀利无匹,杀气腾腾!
骑兵纵马越过那几个吐蕃人的尸身,追逐前方吐蕃人走脱的几匹快马,以确认党羽都已伏诛。
而后许多步兵跟了上来,围住那几个吐蕃人的尸身,突然之间有人看见云乱与连蝉隐于林中,放声高呼:“那里还有两人!”
片刻之间,无数手执兵刃的士兵直奔云乱、连蝉而来!
云乱见对方人多势众,慌忙催促皮驴奔走,然而在这林间,始终左右受阻,不得其路,好不容易甩开后面紧紧跟随的追兵,重回大路,却见得前方矗立数十骑骏马,正是先前越过的一队骑兵!
为首一人手执长枪,竟是弃连蝉而去的夫郎窦鼎!
云乱、连蝉、窦鼎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三人心中都是一惊!
适才前方的马嵬驿发生兵变,杨国忠伏诛,窦鼎率兵到此本是为了格杀走落的余党,不想在这里与./a云乱、连蝉狭路相逢。
数日前弃下老母妻小而逃,本以为连蝉已丧身于长安的兵祸之中,不料突然在此地见到,更与那回纥胡人共乘一驴,想来自然是做下了有违妇道的行径,立刻从惊讶变为嫉恨,顿起杀心!
窦鼎高呼诛杀乱党,一面挺枪便刺,云乱自然不能让他伤到连蝉,慌忙催促皮驴闪避,掉转驴头狂奔,然而左近都被骑兵堵了个严实,稍有停顿,只听“扑哧”一声,窦鼎的长枪已扎进皮驴后腿尺许!
窦鼎原本以为伤了云乱的坐骑,云乱、连蝉两人势必会被吃痛的畜生摔下地来,不料枪一扎入皮驴体内,就如同扎进一大桶生胶,紧缠沾韧,哪里还扯得出来?
云乱见皮驴受创,也顾不了许多,高声喝叱,那皮驴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载着背上的云乱、连蝉从马匹之间细微的空隙中穿了出去,转眼间已经冲过骑兵的围困!
而紧握长枪不放的窦鼎被挑离马背,连带飞速飘起,就如放上半空的纸鸢,被皮驴带着飞跃崇山峻岭!
窦鼎心中惊恐,想要呼喊却只觉狂风猛灌入口,喊叫不得,唯有死死抓住长枪不放!
皮驴速度何其惊人,云乱只觉眼前的事物飞速闪现,什么野地、城池……哪里看得清楚!
蓦然眼前大亮,一轮红日出现在地平线前方!
日出东方!
云乱大惊,正寻思此番逃避错走了东方,心头只觉不妙,胯下的皮驴已然“嚓”一声碎响,在初升的朝阳光芒中裂为齑粉!
云乱、连蝉失去皮驴的承载,依然保持惯性向前冲去,片刻间摔落在地,向前滑出十余丈!
事发突然,但云乱及时翻身护住连蝉,地面的砾?石将云乱后背划得血迹斑斑!忽然,云乱身体一震,顿失重心!
云乱紧抱连蝉,翻手一扣,胡乱抓住一物,勉强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是斜靠在一处倾斜的山崖之上,若非抓住崖壁突出的石头,两人早已摔将下去!
那边的窦鼎也是如此,好在有长枪在前稳住身形,虽摔得头破血流,肢体尚无大碍,半晌爬起身来,只见四周荒芜,处于一片高地之上,崖下一株巨树生得甚是丰茂,树冠延绵一里左右,虽然生于悬崖之下,但树冠早已高过山崖,叶片硕大如船桨,葱郁青翠。
此等奇树当真是闻所未闻!
窦鼎见山崖不过在身边十余丈外,不由暗自庆幸,心想若是没有手中长枪,只怕已摔了下去!又见一条血迹斑斑的划痕直通悬崖,忙步履蹒跚地跑了过去,只见云乱怀抱连蝉靠在岩壁之上,不上不下,境况堪忧。
窦鼎死里逃生,本当庆幸释怀,但见云乱与连蝉生死相拥,心头更不是滋味,抡起手中长枪就向云乱没头没脑捅了过去,所幸相距甚远,一时间还够不着。
连蝉睁眼见自己与云乱身悬岩壁之上,心头惊骇,见崖上窦鼎正欲行凶,更怕窦鼎伤了云乱,于是高声告饶,希望窦鼎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莫在此时落井下石。
窦鼎见连蝉维护云乱,嫉恨更深,顾不上自身安危,攀住岩壁渐渐下滑,只待接近这对男女,就用手中长枪先行结果那个夺他妻子的回纥胡人!
云乱见窦鼎一手攀附岩壁,一手紧握长枪慢慢靠近,脸上尽是杀意,也知这般僵持岩壁不是办法,自己一手抓住岩壁,一手要护卫连蝉,如何生出第三只手来对抗窦鼎?转眼看看岩壁还算坡度平缓,若是两人一起慢慢攀下去,也未尝不可,于是将想法对连蝉说出。
连蝉虽蒲柳弱质,不擅攀爬,这时候只得这一条生路,纵然畏高,也顾不了许多。
云乱一手紧握连蝉手臂,一手探路,一步一步接应连蝉向下攀滑。连蝉不敢直视崖下,唯有紧贴岩壁,侧脸看到云乱不时传递的鼓舞眼神,虽然依旧畏惧,却不似先前一般惊慌失措,心中安定不少。
窦鼎见两人缓缓攀下,哪有就此罢休之理,于是也小心贴附岩壁,跟了下去,只是手中握着长枪,反而不及携带连蝉的云乱轻快。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云乱与连蝉终于踏上了崖下的实地,而窦鼎还差十余丈,仍困在岩壁之上。
云乱拉着连蝉,方才走出几步,只觉得背心剧痛,伸手一摸才发现后背血肉模糊,却是先前摔倒滑行所致,刚才身陷险境精神紧张,倒是不觉得,而今却是痛彻心扉。转头看那岩壁上染出一片血色痕迹,想来失血不少,不由得开始头晕乏力。
然而敌人近在咫尺,云乱却没有时间歇息,强打精神带同连蝉逃走。跑出一段路途,只见前方矗立着一棵巨树,树身足有十余人合抱般粗细,树皮斑驳,水缸般粗的根须纠结交错深扎地下,也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光阴才可以造就。
云乱、连蝉二人惊诧之余听得脚步声响,却是窦鼎手持长枪快步追了上来,一声喝叱,长枪快如游龙!
云乱慌忙推开连蝉,旋身自腰间拔出佩刀,仓促应战!
若是平日,云乱武艺本胜一筹,而今身受重伤,武功大打折扣,手中腰刀翻飞,每每动弹,背心就如火烧一般。
连蝉见两人斗在一起,险象环生,无奈身体孱弱,更不谙武艺,在一旁忧心如焚。
这山谷十分开阔,窦鼎施展长枪不受,正所谓一分长一分强,舞得泼水不入般向云乱招呼,招招狠辣无比。
云乱有伤在身,又失血过多,行动不如平时灵活机变,初时还有所保留,不想生死相搏,到后来见窦鼎苦苦相逼,也顾不了许多,下手不再留情!
两战数十回合,窦鼎依旧无法取云乱性命,转眼见连蝉面露忧色,只是关注云乱一人,心头不由大恨,心想你这妇人只顾着奸夫的死活,不将自家夫郎放在心头,留你何用?!
杀心一起,窦鼎跃身来了个回马枪,枪尖微颤,直取连蝉!
云乱发现窦鼎意在连蝉,慌忙快步抢在前头,挥刀劈向枪身,只听“啪”的一声,那长枪一分为二,窦鼎手中只剩半截枪杆!
云乱阻断窦鼎攻势,心中释然,却听一声短暂的呼声,身边的连蝉颓然倒下,那半截断开的枪头已没入连蝉腰腹,顿时血如泉涌,染湿了衣襟!
此变一生,云乱与窦鼎都是一惊,继而窦鼎心生快意,哈哈大笑。
云乱只觉胸中血气直冲顶门,心中痛楚难当,激怒悲愤之下更不留情,腰刀脱手而出,自窦鼎颈项而过!
窦鼎犹自快意狂笑,突然觉得喉头一冷,只见四周景物天旋地转一般,却是颈项被云乱的腰刀削为两段,头颅滚落尘埃,鲜血喷溅三尺之高!
云乱知道窦鼎已死,心中再无其他,扑到连蝉身边。只见连蝉身下早已汇成血泊,柔美的面颊而今也成一片惨白!
云乱抱起连蝉的身子,想要按住汩汩流出的鲜血,无奈枪头插入很深,血水自云乱指缝间游弋而出,哪里还止得住?
见得连蝉伤势,云乱如何不知连蝉难逃厄运,心中不由悲痛万分,想要哭号,却像有什么东西沉沉压在心头,痛得几乎窒息,唯有看着连蝉泣不成声。
忽然间连蝉唇角微动,依稀是在呼唤云乱的名字,云乱忙将耳朵贴了过去,连蝉言语早已气若游丝,“云乱……云乱……窦鼎可还在这里?……”
云乱心中悲苦,连忙答道:“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连蝉惨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好也……好也……这个坏蛋终于走了……他要是再欺负我……云乱还会不会帮我……”
云乱悠悠记得这言语正是幼时初见连蝉说过的话语,心中更是难过,哽咽道:“那是自然……下次他……他再敢欺负你,我还帮你揍他……”
连蝉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如同回到了幼时的岁月,弥留之际喃喃言道:“看啊……玉蕊花又开了……雪白的……多美……”话音未落已然靠在云乱怀中安然逝去,任云乱如何嘶吼呼唤,都无法唤醒她的沉睡,她一生命运多舛,直到此时99lib?方才得到安宁……
云乱心中悲苦难当,轻轻把连蝉放在地上,只觉得世间空旷,似乎只剩他一人,思虑至此,只觉得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晃了晃,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仰天纵声嘶吼,早已不声……
恍惚之间听得大地轰鸣震动,四周岩壁石块簌簌落下,他也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大地震动,地面现出一条宽逾三丈的鸿沟!
云乱身下的土地也相继裂开,云乱身无依凭,顿时摔进那条无底深沟!
这般飞速下落,身边无数石块泥沙滚落,突然,云乱撞上一段正在飞速上移的树根样的物事,那物事想是受不住拉扯,顿时撕裂开来,上面的碧绿汁液喷了他一身,数滴溅入云乱口中,只觉苦涩不堪!
就在这时,云乱只觉得脚下一紧,似6709.有柔韧之物卷住双腿,顿时浑身乏力,双腿炙热非常,仿若烈焰炙烤,痛楚非常!
连蝉已殁,云乱也无求生之念,四周沙石滚滚而下,更笼着厚厚的尘土,云乱呼吸困难,张嘴呼叫也不过是被填上一口泥沙而已。
此时,缠绕在他腿上的物事却开始不断上移,就像一条无形的巨蟒在他身上游走,触及之处如洪炉之火,似乎在逐步吞噬他的身体。
云乱心中惊慌,伸手乱抓,却毫无用处。那物事缠绕到云乱胸口时,猛地撞向他的胸膛,就像一只强而有力的巨手在云乱胸口掏挖!
云乱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物事穿破胸前的皮肉骨骼,硬生生挤入他的身体。这一刻,先前的焚身之苦乍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无的撕裂感,不断涌入自己身体,将五脏六腑统统挤压为齑粉!
撕裂的痛苦中,一个闪现着诡异红光的东西挤进他的胸膛,很快便全都挤了进去,一种莫名的悸动在他内心不断冲撞,不由地长嘶连连,体内不知何处生出一股惊人的力道来,手脚并用地攀住岩壁飞速向上爬去,手指抓挠岩壁,就连顽石也拉出道道沟隅,指尖过处,火花四溅!
云乱心中惊惧,但身体全然不受控制,顶着崩塌而下的碎石泥沙不断上移。眼看还有十来丈就可q/q攀出地面,忽然云乱口一张,喉咙里涌出那个闪现诡异红光的物事,蓦然拔高四五丈,直向地沟之上的青天冲去!
随着那物事拔高,云乱只觉得难言的撕裂感在脖颈处爆发,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撕扯身首异处!
就在此时,头顶上方的两面岩壁开始剧烈抖动,像一双正在合拢的巨手,飞快地压在那正在努力逃出生天的红光上,巨大的山石滚滚而下!
红光受阻,再难向上攀升,带着厚厚的泥石朝云乱压了下来!
这等山崩地裂之势何其可怕,转瞬间云乱已深埋数十丈黄土之下,眼前漆黑一片。滚滚而下的沙石土块越来越多,沉沉覆盖,将这鸿沟填平,似乎这一切巨变都没发生过……
鱼姬听潇湘柚子说完陈年旧事,转眼看看一边端坐垂首之人,叹了口气,“冤孽,冤孽。倘若当日不是我硬闯阿鼻大城,也不会招来城中的怨毒之气。倘若柚兄不是为了救我性命,也不会伤到‘万载灵须’。若非为了镇住地下尾随而出的怨毒之气,我也不会启用地陷之术,不料却连云乱也一并镇在厚土之下……”
潇湘柚子也是神色黯然,“谁料在破土而出时碰巧云乱沾上我伤口溢出的血液,虽然亡故,却肉身不腐,更令得魂魄困于肉身之中不得轮回,也就是成了世人所指的……僵尸。”
明颜听得“僵尸”二字,身子不由又向后移了几寸,“不可能的,若是寻常僵尸,不可能这样一身妖气……”
鱼姬面露愧色,“想来是被那股尾随你我脱困而出的怨毒之气所侵,再加上这数百年的地气滋养,早已修成旱魃。难怪方才你二人才到,这里的桃花就开始凋敝……说到底,的确是为我所连累,十分对不住。”
听到此言,那一直埋首之人终于抬起头来,虽然容颜依旧,但血色眼眸之中尽是悲切之意。“姑娘一心成全我与连蝉,谁料世事无常,若非当日为避追兵,也不会误走东方,撞上此等劫数。命数如此,怨不得别人……”
鱼姬与潇湘柚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心头憾然,不忍再揭他人疮疤,但也不得不开口问道:“当日王叔既然被镇于厚土之下,本当永世沉睡,如何会再临人间?”
云乱面露茫然之色,也是不得要领,“种种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知苏醒时是在一深洞之中,后来顺着岩壁爬出去才发现外面世界早已沧海桑田,所到之处很快就树木枯死,水源干涸……最要命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难以抑制对血食的渴望……”
鱼姬面露忧色,想那地陷封印之术从未失手,按理说云乱不可能再回人世,右手飞快掐算一番,一无所获,心头更是忐忑不安。
“你可有伤人性命?”明颜虽心头不忍,却不得不问。眼前的云乱已是旱魃之身,纵然心性本善,却不见得可以克制妖性。
云乱摇了摇头,“死而复生也知道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更不敢靠近世人居所,唯有躲在山中,猎取野兽获取血食……可是很快山中树木焚毁水源枯竭,野兽也逃离他处,逼于无奈才偶尔下山,到村落中盗取牲畜为食,得手就立即返回山中,不料还是被人撞见,当做妖物鬼怪般驱逐……”
鱼姬听得此言,心中恻然,想他本是王室贵胄,却落得这般下场,其中的辛酸苦楚实在难以为人所知,这等境地还守心如一,不害人性命,足见云乱心性良善。
鱼姬正寻思如何相助于他,就听潇湘柚子言道:“月前小栩游历至东南群山正好碰上云乱,见他宁愿自困荒山也不伐害人命,就飞剑传书告知我此事。我自识得云乱,他落到如斯地步我也脱不了干系,就冒昧带他来寻鱼姬姑娘,希望可以想出个万全之策。”
云乱垂首言道:“而今已是妖孽之身,既不愿为害人间,也无寸地容身,更无缘再与连蝉相会,是以恳求潇湘上人用诛邪剑将我收服,从此不再受那无穷苦难,可上人……”
潇湘柚子摇头嗟叹,“我本有负于你,如何下得手去?更何况你与那股从阿鼻大城逸出的怨毒之气魂魄纠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收服于你。”
鱼姬面色凝重,看看云乱身上的破旧大麾,转头对潇湘柚子说道:“而今他身上这件‘柚袈萝衣’也是你给他的?”
潇湘柚子苦笑道:“若无这‘柚袈萝衣’,云乱身上的妖邪之气早令得这方土地赤地千里,民不聊生了。而今来寻鱼姬姑娘,不知道鱼姬姑娘有什么办法。”
鱼姬眉头深锁,也觉非常为难,转向云乱问道:“而今你心中有何心愿未了?”
云乱凄然一笑,只觉就此终结也未尝不可,只是心中还惦念连蝉,于是开口言道:“我别无他求,只想再见连蝉一面,可是上人带我赴阴司查访,却无连蝉轮回转生的记录。”
明颜听鱼姬言语,似乎有出手帮忙收服云乱之意,心中恻然,伸手拉住鱼姬衣袖,“掌柜的,他平白受了这么多苦楚,你可不能真的收了他!”
鱼姬见明颜误会,连连摇头,正色言道:“他落得这般境地,多少也因我之误,我还不至于那么厚颜,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说罢对云乱说道:“那是自然,这世间轮回早已不转,万物转生全靠阴司造册人为操控。若以生死册上记载,当日连蝉本应死于常山公主府的地窖之中,却被我和柚兄从中阻扰,鬼差没能及时勾走连蝉魂魄,而后安史之乱中死伤无数,大量的冤魂都没能够顺利轮回,估计阴司早将这一大笔糊涂账胡乱了结,连蝉不在册上并不奇怪。”
“那……连蝉会在哪里?”云乱闻言心中此起彼伏,却无半点头绪。
鱼姬右手微微掐算一番,面露喜色,“只要避开日光,魂魄可游历三千世界,一时间虽难觅踪迹,但如连蝉一般心有牵绊的,反而不难找。你可记得你二人定情之日?”
云乱心中豁然开朗,开口言道:“正是花朝之日。”
鱼姬拍手笑道:“可就巧了,正是今天,看来也是天意。我曾两次为你二人斡旋,可惜都事与愿违,今日因缘际会,也应成就这段数百年的情缘。”
明颜在一边也为这对苦命鸳鸯高兴,听鱼姬言语不由接口道:“是也,是也,只不过你这位大媒好像从头到尾都只有‘私奔’这一招啊……”
潇湘柚子在一边早憋不住笑,鱼姬瞥了明颜一眼,暗骂一声贫嘴,而后自竹篮里取出一个酒壶,揭开壶盖朝天一倾,壶中酒水早直飞天际,霎时间化为倾盆大雨。
原本四周花朵凋零,已煞了不少游客的性子,再加上大雨倾盆,顿时四下散开,不一会儿这桃园中只剩下鱼姬等四人。
鱼姬在雨幕中念动真言,除了四人端坐的布毯之外,四周的景物如同走马灯一般飞速转换,更有风声呼啸不绝于耳。
不多时,风声乍停,只见四周花团锦簇,却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庭院,苑中一棵高大的玉蕊花树繁花似锦,此刻天色尽黑,月上中梢,树上的洁白花朵更显晶莹剔透。
“这里是……”云乱见得眼前的景象,心潮起伏,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鱼姬放下手中的酒壶,微微一笑,“这里曾经叫薛苑,也曾经是驿馆,不过现在是座道观,观名唐昌,得名于昔日种下玉蕊花树的大唐公主。”
百度搜索鱼馆幽话天涯或鱼馆幽话天涯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