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救世主与救世主的击掌
不可直视于神是这世间的定律，也是‘神秘’最根本的准则——神秘会在更古老的神秘面前失效的源头。
所谓神秘，归根结底、其实也可以定义为‘信息覆盖’的程度。
少量的信息流入大量的信息之内，就如泥牛入海、惊不起丝毫波澜，只能覆盖短短时间的神秘对比覆盖悠久时间线的神秘，也同样如此。
神秘如此，神亦如此，越古老的神所持有的‘信息’越是庞大，那是足以让常人仅仅凝望就会崩溃的规模、是仅仅目视其外壳，便也会遭受冲击的复杂。
但这一刻，深知这一准则的藤丸立香仍是毅然决然地直视蜷缩于拉莱耶上空、与罗维对峙，交手的旧日支配者‘克苏鲁’。
她承受那无限量的信息。
也因那信息的流出、因那神秘的涌动，而堕入噩梦之中。
沉睡之主执掌万千之梦。
祂的神秘，既是‘梦’的显现。
而噩梦、为什么是噩梦？
那从来都是因为噩梦是人心最脆弱的一部分，是人最恐惧的事物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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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够成功吧、人理最后的救世主！”
玛尔达看着眼前突兀消失的立香，知道她已进入克苏鲁力量流出编织而成的梦境之中。
驯龙的圣女吐了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
“前辈...”玛修有些担心，但她知道，那是属于前辈的战场。
而在那之前——
“我们，必须守护住这里才行！”
玛尔达咧嘴，飘扬的紫色长发映衬着俏丽美好的容颜，发丝两侧编织的白色发饰在风中摇摆有如花嫁，她略微抬起了手中的十字架长枪、另一只手紧握拳头，能隐约看见手腕处有肌肉轮廓浮现，白皙健美。
风吹不止，少女美好身形屹立于此。
玛修也深吸了口气，紧握住了手中的盾牌，抬眸看向对面、看向拉莱耶的街道上。
涌动的水汽弥漫沉溺于梦境之海深处的这座超远古文明的城市，潮湿粘稠的街道、两侧耸立的状似巍峨高大，布局却极为扭曲的建筑环绕之间，却见一道道身影从阴影中攀爬而出。
覆盖鳞甲的身躯、摇晃扭动的鳍、蠕动蔓延触须、吞吐气泡的‘腮’...那是此刻正不入侵外界、法兰西特异点的怪物，是克苏鲁的眷属的眷属，是藏匿于噩梦深渊之下的种族。
那也正是玛尔达与玛修此刻所要面对的敌人、她们必须挡住这群怪物，让立香有足够的时间从噩梦中挣脱，击碎这个名为‘拉莱耶’的古老梦境。
“怪物们——就让你们看看，我、玛尔达的厉害吧！”
轰然之声回荡，握拳抬枪的驯龙圣女身后气浪翻滚，庞大的恶龙从天穹显现，曾肆虐一方却被圣女收服的邪恶龙种发出了怒吼。
驯龙的圣女玛尔达，于主之下，展现凛然力量！
轰隆——
天穹，拉莱耶的上空、挥动的圣剑与袭来的触须再度碰撞，克苏鲁庞大的身形悬浮于空中，却有着超越极致的急速与灵敏，拉莱耶是旧日支配者的领域，无论是动作、还是其本身，也都能获得无限制的提升。
罗维后退半步，将袭来的侵蚀挡下——
他不畏惧死亡，但战斗的过程，仍要尽量避免被侵蚀...被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侵蚀并不会让他死亡，只会污浊他本身的灵核，让他成为‘旧日支配者’的一席。
但后退之后、却又兀自向前，挥动的圣剑斩断了触须，与握拳而来的克苏鲁碰撞在了一起。
拳剑交错、拉莱耶震荡摇晃，事实证明来自深渊的旧日支配者在现世的宇宙之中、仍逃脱不了既定的规则。
黑暗宇宙的‘神’的存在并非是物质的，在宇宙被黑暗笼罩的时期也本就没有真实的物质可言，一切都是混沌无序的‘信息态’，但此刻的宇宙，早已进入到了星辰照耀宇宙、光明有序的时代。
这个时代是‘物质’与‘信息’共存的。
而且。
物质占据主流。
信息若要侵蚀物质的宇宙，便也需要转换为物质的形态。
若克苏鲁要对罗维成功造成侵蚀、也同样如此——因为罗维并不比克苏鲁本体弱小，祂没办法以自身那混沌无序的信息去侵蚀其意识形态。
“但若是旧日支配者中最强大的存在，如三柱神、甚至是黑暗宇宙的源头阿撒托斯，或许根本就不必这么麻烦。”
最强的旧日支配者是拥有以信息态直接干扰、搅乱物质界的力量的。
这点罗维毫不怀疑。
毕竟他也曾与其化身交过手——在起源宇宙塑造成功之后，在无数次的点燃已死宇宙的过程之中。
所以罗维庆幸，更可惜。
在这一刻退避之后的再次挥刀，更显得凛然、毫不留手。
你不杀我。
那我就杀你——
吼！
迎面而来的杀意让沉睡已久的沉睡之主发出了躁动的咆哮，低沉的怒吼中带着不可名状的呓语，拉莱耶水汽震荡、在那庞大的身形周边化作空前涌动的风暴，浓郁的水汽编织成乌云、豁然间能看见雷霆闪烁。
穹顶动荡，罗维悬浮其间、恍如置身茫茫大海之间的渔船，他立于船首之上，抬眸远望，前方庞大的怪物硕大狰狞。
但他终究不是真的渔夫，克苏鲁庞大、对他来说，也并非不可战胜！
虽怪物、但有着人形躯壳的克苏鲁抬起手，祂将手伸向了凝聚的乌云水汽之间、那包裹着狭长利刃般的利爪的手掌紧紧握住、从乌云中扯出了一把‘长矛’。
克苏鲁紧握长矛，在咆哮呓语之间、将之刺向罗维。
在‘海’中颠荡摇晃的罗维这一刻却又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水塘中穿梭的游鱼。
克苏鲁，则是手持鱼叉的渔夫。
他眯起了眼睛，抬眸向上。
那长矛闪烁遥遥，却编织出一片黑暗、呈现扭动纵横的姿态，那纯粹的雷光显现的长矛，是凝聚到极致的电离子形态涌动的‘海洋’...执掌水的克苏鲁，亦是在黑暗深渊里驾驭雷霆的神明。
宇宙暗面、一切都是无光无色的漆黑。
雷霆亦然。
但无光无色，更能展现其恐怖——能吞没一切光，一切色，也自然能够吞没一切的物质，物质的宇宙对其来说，就恍如画师笔下的画卷。
只要轻轻涂抹，就能将一切色彩划开，抹消。
这也正是克苏鲁所掌握的终极深渊的力量。
然而面对这样的力量，罗维却只是兀自屈膝、他将手中的‘心之圣剑’倒握于手，而后膝盖蓦然绷紧，伴随着空气凛然震荡，在无穷旋涡凝聚之间，持剑向上。
逆袈裟斩——自下而上的斩法，裹挟逆登龙的寒光，与克苏鲁的长矛碰撞在了一起。
等离子海碰撞沸腾、力量散溢，极致的漆黑吞没了一切的光，将周围尽数吞没入黑暗之中。
但昏聩世界，形如噩梦的拉莱耶穹顶，唯有罗维手中的剑，仍是闪耀。
星之圣剑、心之圣剑，星辰与人理共同锻造的圣剑，他虽只是借用，但仍能轻而易举地便能发挥出其全部的力量，也能以其特性，对抗宇宙深渊的黑暗。
其为‘造物之剑’，创造与物质与光，与克苏鲁手握的力量正好相反，也正好对抗！
他挡了下来，克苏鲁却突然转动手腕、‘长矛’突兀往后一抽。
旧日的恐怖要借着这回抽之力让罗维身躯不稳，但等离子海与造物之剑摩擦而过、在流动迸溅的火光之间，他的身形依然稳定，钉立于原地有如山岳。
长矛与剑分离。
克苏鲁却又向前——祂的身躯摇动，长矛一点、裹挟着刺破物质宇宙的深邃。
这次罗维没有硬接。
不是接不住，而是没必要...只在一瞬，他的脚下猛地抬起，向上避开攻击的同时，却又蓦地扭动腰肢往下一沉，双腿重重的踩在了那长矛之上。
雷霆灼烧脚底、如海水刹那沸腾般，庞大的力量灼烧而起。
罗维屈膝之后、再度屈膝，如二度折叠跳跃般腾空。
这次的剑不是反握，而是正握。
剑光抬起，合于眉眼之间、与目光连成一线，更与身体连成一线。
一人一剑。
人既是剑。
人剑合一、身若离弦...势若长虹贯日！
嗡然之声回荡而起，四野黑暗顷刻破碎、被一线流光闪耀击破，借着克苏鲁的攻击、罗维只在一瞬间，便冲到了拉莱耶之主面前，正对其面，锋芒直至眉眼。
手中剑光积蓄极致，宇宙暗面与表层的碰撞发生只在刹那之间...
克苏鲁的身体是覆盖蓝色鳞甲的人性，祂的面容、祂的头颅，却有无数蠕动的触须组成、那是仿佛章鱼一样的模样，但在罗维靠近的此刻...那无数蠕动的触须却猛地向周围散开。
克苏鲁裸露出了触须之下真正的‘面容’——边缘纵横的獠牙环绕着猩红的血肉，无数扭动如巨蛇一样的猩红触须在其中扭动狂欢般，以此‘铺路’、一直往内的，是无尽的深邃黑暗，是无尽的虚空。
潜藏于克苏鲁真正面容之下的、是通往‘终极深渊’的通道！
“人类、你上当了！”
邪神，也会用计！
祂们寄存于时光的上游，存在于宇宙诞生的早期，但其存在覆盖所有时空，祂们也一直都在观察、都在暗中对人类施加影响。
因为觉得有趣，所以祂们对人类很了解...
引诱罗维攻击。
故意露出破绽。
让人类的强者在撞见希望之后迎来深渊的绝望...克苏鲁觉得这样，很有趣！
“人类始终只是人类，蝼蚁始终只是蝼蚁——”
“能够让我觉得愉悦，既是你们存在的、最大的价值！”
欢愉的声音化作无形的呓语在拉莱耶内部回荡，愉悦从来都是克苏鲁做事的动机...为了愉悦，祂可以与其他的邪神争斗，让手下的眷属发起一场宇宙层面的战争，为了愉悦，祂同样可以被一艘小小的渔船撞翻，只为享受那一刹那人类情绪的变化。
而这一刻，克苏鲁很愉悦——因为祂看见了罗维的结局。
那一剑刺过，他将堕入终极深渊...
祂能够感受到罗维一直在避免邪神的污染，一直在避免成为邪神的可能性。
但他越不想。
克苏鲁、越想这么做！
“来吧、来加入我们的，成为终极深渊的一席，成为太古永恒的吹奏者——”
“成为——嘎！？”
突兀的声音从克苏鲁的口中发出，祂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僵直...显现在物质宇宙的身影受到了阻碍，就如同硕大而精密的机械内部万千转动的齿轮中的其中一个被卡住了一般。
亿万分之一秒的停顿、对于罗维来说，却已足够。
剑光璀璨闪过。
他的身体掠过克苏鲁庞大的身躯、他手中的剑，却在错身的刹那、掷入了那庞大的邪神深渊的口中！
投掷、而后，扩散！
黑暗被吞没，皮肤龟裂一般地、从克苏鲁的体内迸溅出重叠闪耀的流光。
克苏鲁惊讶。
惊讶于...
“除你之外，竟然还有人类，可以突破我的噩梦啊...有趣，有趣！”克苏鲁输了，却更加愉悦起来。
“你的这具身体...我要了。”
罗维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克苏鲁摇晃的庞然身躯。
他没有借机杀死克苏鲁。
他只是用手中的剑、将‘克苏鲁’，钉在了原地。
钉在了这特异点之内...
以其存在，固定特异点，扩大其影响...以这抹宇宙暗面的存在，化作点燃世界生机的第一簇薪柴。
克苏鲁没有再挣扎，自沉眠苏醒的祂越发觉得愉悦起来。
只要愉悦，
便足够了！
“成功了。”
罗维轻吐了口气，抬起头，他轻轻地伸出了手...
骨节修长的手臂扬起，轻轻地在空中向前一推。
啪地一声...
清脆声音回响而起。
罗维露出了笑容：“不愧是人类最后的御主...不愧是最后的救世主。”
拉莱耶云气沸腾，乌云与风暴仍旧咆哮。
“前辈...？”
“看来成功了！”
在玛修的惊喜的声音与玛尔达扬起的嘴角之间，藤丸立香睁开了眼睛。
“啊...那是当然了，我可是、迦勒底亚斯最后的御主哦！？”
红发飘扬间，少女的嗓音清脆昂扬。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也不愧是你、罗维先生...或者说，人类最初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