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第一次直面那样的场面,叶生晚上睡得极其不安稳。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嘴唇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床里面的身体不安分得扭动着。
祁莫寒被他吵醒,凑近了去听他在说什么,却只听到了几声模糊的不要,伴随着阖着的眼皮的挣动。
知道是自己白天吓着人了,导致对方晚上生了梦魇,祁莫寒轻手轻脚得将他搂进怀里,轻声哄着,“没事的,别怕,小瑾乖……”
“呜~“叶生皱紧了眉头,双手攥紧了祁莫寒的衣裳,人却还在挣扎。
梦里面,碧桃僵白着脸,拖着已经变成骷髅的手,追在他后面,两人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一前一后得跑着。
碧桃跑得好快啊,他已经跑得很快了,碧桃却依旧离他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一般。
叶生想这个时候要是裴在就好了,裴一定会保护他的。这么想着,通体寒冷的身体忽地被一个火炉般滚烫的怀抱包裹在一起。
周围阴暗的小巷不见了,变成了他的雁阳院的院子,沐浴在阳光底下,花香鸟鸣。
眼前的碧桃也变成了最开始的模样,俏生生得站在不远处,穿着粉色的翩跹衣裙,笑着喊他“温少爷”。
一切都开始变得美好。叶生笑了,紧蹙的眉平缓下来,他安静下来。
这一定都是裴来了。
“裴……”叶生双手搂紧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习惯性得将脸埋进那个胸膛内。然后放心得又陷入了深度睡眠。
只有听见他那一声“裴”的祁莫寒,猛地沉下了温柔的脸。
他看着怀里睡得毫无知觉的人,拼命抑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不让自己去掐那个细弱的,一捏就能断的脖颈。
想必这个裴就是绑架小瑾的人。不,或许这不能算是一场绑架,也可能是小瑾自愿的。不然短短五日,他怎么可能心心念念都是这个人,就连梦呓,喊得都是这个人的名字。
“你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他低声问,话语里满是阴鸷的戾气,“先是一个祁尧梁,如今又来一个裴,我竟什么都不知道。”
前者在朝堂上处处与他作对,更是直言不讳得来问他要人过。若不是有祁轩,他还真要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至于后者,更是在他不经意间,企图拐跑他的小瑾。甚至还让小瑾记在了心里。
“这两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说着,低头吻上觊觎已久的唇瓣,又伸手替对方理了理紊乱的发丝,手指在柔顺的乌发间穿.插,“在他们死之前,你就乖乖的,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好不好?”
虽然是祈求句,但对于他决定的事情,叶生向来没有反抗的能力。
只不过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基本都是他要出去才惹出来的,所以暂时的,他安分了不少,也没有吵着要出去了,乖乖得待在了王府里,没有发现自己其实被软禁的事实。
叶生第二日醒来,在系统的提醒下,捡过床边角落的哨子,就唤来人带他去探望了碧桃。
后者待的是独立的房间,比一般的下人房要好很多,但是仍旧潮湿阴暗,背着阳,在大白天的时候,依旧要点一盏油灯。
叶生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碧桃。还是昨日的模样,那头乌黑的发丝沾满了污渍,被汗湿哒哒得黏在一起,唇瓣干裂,形容枯槁。
她的手臂已经被粗略包扎过,但是替她处理伤口的人一看就是敷衍了事的,纱布包得歪歪扭扭,上面还透出嫣红的血来。
“碧桃。”
叶生轻轻喊了一声,满眼的心疼。
床上的人闻言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看见站在床边的叶生,心里百味杂成,眸中情绪复杂,既有恨又有感谢。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恭敬得喊了一声:“温少爷。”
“别动。”叶生上前一步阻止她要起身的动作,又扶着她慢慢得躺好后才道,“碧桃,对不起。”
碧桃闻言怔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微扯了下嘴角说,“温少爷这是折煞奴婢了。”
看她的态度,恭敬而疏离,叶生的心里愈发得不是滋味。明明五日前对方还与他讨价还价……
“去把府里的大夫唤来。”叶生对跟着自己的人吩咐,然后自己在屋子里寻了个小凳子,搬到碧桃床边坐下,“碧桃,这次是我害了你,我一定亲眼看着他们治好你。”
绝不会让他们这么怠慢你。
“温少爷,您回去吧,奴婢没事,不会死的。”碧桃的声音轻极了,像是没有力气了。
叶生摇摇头,坐在小凳子上不再说话了。
他是一定要亲眼看见碧桃好起来的。
大夫很快就到了,脸上隐隐有些不耐烦。
一个被王爷厌弃,害得温少爷被绑架的奴婢,自身自灭才是她应得的下场。王爷饶她一命,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现在居然还请人来找他,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夫。”叶生一看见人就从凳子上起来迎了上去。吓得后者往后退了一大步,保持了一米的距离后才行礼。
“别跪了。”叶生一把扯住大夫的胳膊,将他推到碧桃床边,带着些兴师问罪的意味问道,“碧桃这伤,昨日是你看的吗?”
“是、是老朽。”
“你这是怎么当大夫的?!伤口是这么包扎的吗?!给我重新包过,还有,必须都用最好的药,没有的话,你就去找管家,让他去外面买!”
“是、是。”大夫连连应声,然后小心翼翼得拖过碧桃的手臂,开始解开昨日绑的十分随意的绷带。
叶生就站在一旁,强逼着自己看碧桃那只凹凸不平的手臂,即使胃里又开始反酸,他的视线也没有挪开一秒钟。
[你没必要这么逼自己。]
[这都是我害的。]叶生是要自己记住任性的下场,在这个他不叫叶生,也没有裴的世界里,他没有任性的权利。
“嘶——”碧桃的声音将叶生唤到现实中来。
被关心的人,总是有喊疼的权利,或许是知道这次自己痛了,身边也有人在关心在乎,哪怕对方只是出于愧疚,碧桃也想感受下那唯一的温暖。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声音,叶生在一边急哄哄得道:“你轻一点!没看见她痛了吗?”
大夫无奈,这样的伤,哪怕他不碰,那也会痛死,更何况他在给她上药?
但谁让人家是有主子护着的人呢?他只能轻了又轻。
“碧桃,要不你咬着我的手吧?”
见碧桃疼得将自己的唇瓣咬得血迹斑斑,叶生将手臂伸到了碧桃的嘴边。
以前他受伤的时候,裴也是这样伸出给他咬的,那样确实能好受不少,至少不会让自己伤上加伤。
“奴婢忍得住。”碧桃疼得人都快虚脱了,但她为了让叶生放宽心,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少爷放心吧。”
“好了。”于此同时,大夫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他直起身子,开始在一边写药方子。
“照这个方子抓药,肉很快就会长出来的,但是……”大夫把写着药方的纸交给来请他的人,后面的话他有些犹豫,在想该不该说出来。
“但是什么?”
“但是碧桃姑娘这手臂哪怕好了,也会留下伤疤。”
是了,这样的伤肯定会有疤,可一个姑娘家,身上哪怕有一点点的伤疤,都在意得很,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片。更何况,这样的伤疤,极其影响婚配。
有哪个男子会乐意娶身上带这么多伤痕的姑娘?
“大夫,没有办法吗?”叶生忙问。
“有的。”大夫见他是真心着急,便说,“有一种膏药,名唤黑玉膏,能祛除一切伤疤,只不过这膏药极其少见,配的药材……”
“黑玉膏?”叶生想到以前他帮祁莫寒挡刀后,后者好像就找的这种膏药给他祛疤的,“这膏药是否如淤泥一般黑,味道刺鼻,形状粘稠?”
“没错!”大夫点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叶生挥退大夫,“记得以后准时过来,之道碧桃痊愈为止。”
“碧桃,你且好生休息,我去给你找黑玉膏。”叶生对着床上的碧桃说,又留下了一个人照顾她后,带着其他人回了正阳院。
对于身后跟着的人,叶生是拒绝的,以往一个碧桃他还能忍受,可如今的四个,就莫名给了他一种真在王府里给祁莫寒当男宠的感觉。
虽然温若瑾确实是这个身份。
祁莫寒回到王府的时候,正阳院已经快被叶生翻个底朝天了。
一见着他的身影,叶生连忙放下手中还在开的匣子,跑过来问他,“你还记得我上次用的膏药吗,就祛疤的那个?”
“黑玉膏?”
“对对对,就是这个。”
祁莫寒看着他,“你找这个做什么?”
“给碧桃用。”叶生也不瞒着他,“你快些给我找一下。”
在这种小事上,祁莫寒通常都是依着他的。但昨晚的事情,让他的心情一直阴郁到现在,因此对着叶生的请求,他说,“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正等着他找东西的叶生:“……这不是你应该的么?”
“我应该什么?”
“碧桃那样都是你下的命令!”
“这是她应得的。”祁莫寒被气笑了,“什么时候,我责罚一个奴婢还应该治好她了?她犯下那样的错误,就是打死都不为过。”
叶生被他突然沉下的声音吓了一跳。
“看在你的份上,我才放过她。你莫不是要得寸进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