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伟绩
闻仲一死,拿下汜水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申公豹如打不死的小强般,趁着夜里破城之机,把将士推出去当替死鬼,自己狼狈潜逃回朝歌。
汜水关沦陷,昭示着殷商大势将去。
荣锦嘴角微微一勾。
太平之象已现。
然而,大军顺利讨伐,更大的问题又摆在眼前。
诸侯的联盟与下面的百姓。
西岐与各路诸侯的联结,标志着民心所向,但其实各路诸侯也是迫于无奈,若说之前造反叛乱是为了他们的根本利益,那么现在就是为了保全己身了。
之前做的那些事,虽然主力是各路诸侯,但他们也绝不是没脑子的,而今敢轻易退出联盟,荣锦与姜子牙不可能放过他们。
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封地覆灭,从此退出历史舞台,这场战,诸侯绝不能退。
拿下汜水关后,一路挥师进军殷商,比预计中的更加迅速,一城又一城落入西岐囊中,随着对殷商的步步紧逼,接连就是数不清的难民。
谈及这个问题时,姜子牙倒多看了荣锦一眼。
难民问题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姬发心怀仁爱,也有好好安置他们,拨着一项项政策使难民尽快融入到当地百姓中去,但开仓放粮,搭棚施粥的法子并不可取。
这些难民数量太多,甚至于超过了普通百姓的人口,荣锦神情慵懒地听着底下的汇报,手里的笔却在认真记录并加以注释。
最终,难民的事还是解决了,姬发下令将他们聚在一起,因为距离纣王□□将近十多年,老弱病残大多在连年战火中,颠沛流离间被洪流淘汰,难民中能活下来的许多是底子好,根骨棒的强壮男人。这些人都被征进军营,马不停蹄的操练起来,只等练成投入军队,留待即将到来的最终决战。
刹那间,剩下一小部分的弱势群体,倒不难办了。
所有人都在感谢姬发的仁义恩德,赞扬他的有勇有谋。天下民心,无论是已被收服的,还是大军未扫荡到的,俱是祈祷仁君的到来,渴求太平。
天下争霸,姬发已经万民归心,四方仰德,隐约成了半壁江山之主。
姜子牙知道的却更多,世人都以为是姬发心疼百姓,苦思冥想方得妙法,唯有姜子牙在推演之下察觉到了幕后高人,与其藏着的几分隐秘心思。
荣锦口称自己不怜不悯,仍是在这件事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办法、征军、练兵,这些皆是她一手操办,好名头干脆利落送给了姬发。
他笑一些人却是无知,暗地里大骂荣锦含修罗嗜杀之心的不在少数,口诛笔伐,不过是来自于对女子称将的鄙夷轻视。殊不知有的人天生造化,随意的高度便让别人难以企及,只能瞠乎其后。
这等小人,荣锦一个余光都没给过。
眼看局势已定,荣锦打算从前线退下来,这可高兴坏了姜子牙,日日喜色不减,饶是面色向来一成不变的杨戬也目露疑惑。
而奥妙,仅姜子牙晓得。
在荣锦做出决定以后,他身上的负担顿时减轻了许多,大半的政务都交由荣锦处理,自己则一门心思扑在研究破阵和讨伐殷商上。
其实荣锦最擅长的并不是军事谋略,而是内政,且善笔书,不光将姬发治下的政务迅速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对各方诸侯的蠢蠢欲动也是压制的不敢生出二心,在利益名声上分毫不让,为姬发解决了后顾之忧。
由此,大军进程更是一往无前。
马招娣想念姜子牙,离开岐山,一路随军出征,可破了汜水关后,前方战事吃紧,姜子牙放心不下,便让其留在汜水关,托荣锦照看。
城主府有九虚神女坐镇,灵气氤氲,尤其是府门顶楼之上,那浓郁的灵气更是近乎化为实质,流露出淡淡的白色光泽。
府内后房,此前居住的主人申公豹,审美十分正常,种植了大片大片的海棠,粉色的心形花瓣一簇一簇的,大小如指甲一般。
庭院风声渐急,近来天气骤变,常有狂风乱作,吹落枝头花叶。好在急风吹落的海棠花并不多,想来不会有太大影响。
有两小厮结伴交谈,从庭院外经过。
马招娣到书房外时,透过窗户,恰好见到荣锦正坐在案前翻阅竹简典籍。
在人前,她是文武双全,神机妙算的女将军,在人后,她又是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一国之柱,高挺的脊背哪怕天塌下来都无法压弯。
如此风骨,马招娣也只在亚相比干与自家相公身上见过。
谋臣幕僚,丞相将军
这样一想,当年为荣锦费心思找夫婿的想法是多么荒唐,越是了解她的出色,也就越为她的魅力所折服,翱翔的雄鹰不会回到笼子里,也不该困囿于小小的后宅里。
待她走进书房,便见到荣锦独自伫立在窗边沉思,想是刚刚批阅完正事。
还未等她出声,原本背对着的荣锦便已察觉到她的到来,转过身,面对马招娣所在的方向。
马招娣走至她身旁,果然在她脸上发现几分疲惫神色,猜测都是近日城内士族不满女子暂代城主之位,颇有微词的缘故,心头不禁一涩。
“这些时日,还是很繁忙吗?”
听她如此说,荣锦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可随着她身后灿烂到耀眼的阳光,却一下子扎进了马招娣的眼里,让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近来城中风波不断,事端频发,我身为代名城主,难免牵涉其中。”她道,“难民一事还未完全了结,总要尽快把律条定下,才便于依法行事,若不然,要起大乱子。”
好在她曾经司掌罪福之事,罚人世极恶者,明善律法,量罪轻重。
见人见世,见己见律,古今堂前昭冤业,缚名傅利,缚功缚业,祸福得失化虚无。
本职工作,做起来不难。
“我明白你心中所求,但你也不能忘了自己身体,忘了还有休息这一回事。”马招娣说到此处,忆起当年姜子牙废寝忘食,导致身体不佳,心中有些后怕。
“我不是要反对你做什么,只是一想到你在为一些白眼狼辛苦劳心”
“夫人的心意,我自是省得的,让你担心了。”窗外飘进的海棠花落在了棂上,荣锦捻起一朵,手中海棠含苞半绽,已有盛放之意。
“院中海棠虽只是半开,景色亦有宜人之处,夫人若是有空不如与我一同到庭中赏花,姑且当作陪我休息片刻罢?”
马招娣知她想让自己放心,自然兴冲冲的答应。
海棠纷纷落落,在地上铺就了一层粉红毯子,庭院石桌上的竹简刚刚著完,还要再静置一些时间,上面新绘的墨迹才能干透。
桌边的女子言笑晏晏,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却又大相径庭。
马招娣盯着竹简,上面列的法律明理完备,忍不住与她说话,“行军打仗,著书立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我师门天文地理,奇门八卦,典经子史,无一不通。”荣锦笑笑,“我不过略知一二。”
马招娣眉头微微蹙起,颇是不赞同的摇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城中除一些迂腐之辈,许多女子都拿你作为典范呢!”
荣锦颇讶异,“她们拿我做典范?”
这么重口?学杀人不眨眼么?
荣锦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马招娣气哼哼的掐起腰肢,“自从打落一些高高在上的士族之后,城中闲言碎语再没人说过了,可是令众人心服口服呢!”
以荣锦的能力,莫说女子,便连许多男子都对她打心底敬仰。更别说,荣锦在隐隐提高女子地位,至少有她不停的在完善律法,昔日女子被丈夫随便交换和任意打杀的情况不会再有了。
“是她们自己敢于反抗,我就是给了个机会罢了。”荣锦听完,收着竹简,道,“敢于争取的人,从来都是值得敬佩的,她们愿意抗争,我自然乐见其成。”
受到身份的局限,她无缘人皇之位,待得来日若能亲眼见证一个女子走向至尊之路,倒了无遗憾了。
“九虚,你的想法总是这样大胆。”马招娣感叹,让女子抗争,得需多大的勇气。
也就是她马虎听听罢了,若换个人来,恐怕一传出去,定要对她的离奇想法攻击声讨,这样的女子,实在令人恐惧又敬服。
心中百转千回,她又正视眼前人,“我着实想象不到,这世间怎样的好男儿才能配得上你。”
说来,她一直看好荣锦与陆压道长的,奈何荣锦当断则断,自那日后,硬是没见陆压道长一面。
马招娣心里沉痛惋惜,她觉得,天下能压制这样隽拔的女子几乎没有,错过陆压,哪里有人能与之相匹配呢。
“夫人说笑了。”荣锦丹唇微勾,不曾为这话有不悦之意,“好男儿比比皆是,然则吾心甚坚,岂会爱上人。”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万一”
“哪有万一呢,”她稍一停顿,微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曾起了誓言,若与人相爱,可是要魂魄尽散,消失世间的,所以万万不必为我费心了。”
马招娣陡然惊叫,“为什么会这样?嫁人都不行,有这样严重吗?”
“你莫要激动。”荣锦忙道,“只我一人而已,与你们没有关系,你和姜尚与我的情况大有不同。”
见人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荣锦灼亮的眸子轻微一转,笑着道,“提起姜尚,他南下已有一段时日,夫人可会忧心?”
“哼怎么可能不忧心呢!”马招娣果然被荣锦吃的死死的,立刻转移了注意力,趴在桌上,愁眉苦脸,
“我都快担心死了,你不知道,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那么危险的战场,真的会死人的,好多好多血,我天天烧香拜佛盼我相公平安回来呢!”
荣锦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口银袋,眨眼调皮道,“烧香拜佛有何用?不及我为夫人卜上一卦,测算丞相的祸福吉凶。”
马招娣目瞪口呆,不知是为她少见的鲜活惊叹,还是因她像极了个江湖骗子感慨。
骗子倒不至于,荣锦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只见她歇了口气,哗哗啦啦从袋中倒出一堆龟甲,幽幽拨弄了一阵。
结果出来,是‘吉’。
像是印证这吉数一样,西岐大军一路挥师猛进,如入无人之境。荣锦跟在后头收拾着扫荡过的座座城池。
荣锦雷厉风行,律法不断改善,依法惩治的士族大家尽被诛,有她在一日,便极力让后方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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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极北的幽寒之地上,一俊秀男子正与众多魔狼对峙。
这男子破烂的道袍染血,身上斑斑红点,狼狈不堪,但他更为惊恐的,是面前眼冒绿光的狼群。
男子惧怕不安,手中甚至连个武器都没有,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狼叫。
听到这些咆哮,男子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暗道一声不妙。
隐藏在暗中的独眼狼王终于忍不住了,看到先前派出来的五匹野狼竟然一交手就被男子击毙了一只,而且剩余的四只还被男子给击退了回来。
一声高呼,所有的野狼都开始朝男子扑来,要知道在暗中隐藏着的可足足有三个狼群,大大小小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只,现在它们浩浩荡荡的全部出现在了男子的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那只独眼狼王,而跟他并排站着的另外两只肯定就是其他两个狼群的狼王了。
这三只狼王用同样贪婪的目光瞅着男子,只要独眼狼王一下令,它们便会冲上来将他给撕成碎片,然后啃食的干干净净,甚至连骨头都不会给他留下。
“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却要葬身狼口,可怜呐。”空气中陡然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
突兀的一句话让男子先是一愣,但眼前的众魔狼,促使他一步不能移动,只能谨慎的环顾四周。
男子虽说实力低微,但身处魔界,对于人的气息还是能感知到的,可偌大的地方,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人的气息。
那么,耳边的声音是从哪来的?
“你们已经把我逼至这个境地,还有不敢现身的?一起来吧,我,我不怕你们!”男子又四下环视。
“现身?”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一丝冷意。
“怯懦的胆小鬼,不用找了,本座不在别处,而是在你的身上。”
在他身上?
男子愣住了。
“本以为你会浑浑噩噩下去,没想到你竟突然间生恨了,世事弄人,看来是上天要给我一个机会。”冷至冰点的声音再次出现在男子的耳畔,可是这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声音并非来此外界,而是……他的脑海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评价男子尚能接受,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却让他平实难以相信。
“人?这世间没有人会这样称呼我,他们更乐于唤我为——皇。”
皇?男子微微皱眉。
“胆小鬼,我们来谈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弄不清对方的身份,可是男子已经明白,这个自称为皇的家伙,当真是在自己的身体里。
“你助我重现人间,我帮你脱离困境,让你获得庞大的力量,至少能在这个地方存活下去。”
“脱离困境?”男子眼下最关心的,是面前早已等不及要撕咬他的狼群。
“解决这群废物很简单,只要你把身体给我。”‘皇’声音一顿,感受到男子停在原地不动,又不容置疑道,“放松自己的意识,闭上眼睛,不要驱赶本座的力量和掌控。”
男子依言闭上眼,思考着这个‘皇’话中的可信度,但便是不信也无法,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照做。
“嗷呜——”随着独眼狼王的一声嚎叫,众多狼群瞬间涌动起来。
男子再睁眼时,黑眸已化为暗紫的颜色,无端魅惑,连那张在此界只能称作平平无奇的脸,也因嘴角的一抹邪笑,显得耀眼至极。
“呵区区小狼,也敢来找死。”
话落的下一刻,魔狼全部化为灰烬,数百只气势汹汹的魔狼,死前竟连痛苦的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这就是瞬息摧毁一切的力量!
“你你可以把身体还给我吗?”男子在体内气弱的说,他被这个‘皇’刚刚嗜杀的手段镇住了,因为那些狼群,死后居然连尸体都灼灭了,干干净净。
片刻的安宁之后,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以你现在的实力,在这个地方无法活下去,你暂时把身体给我,我不但能赐予你无上的法力,还能让你登上邪域的魔主之位。”
“啊……魔主之位”男子脱离危险,想贪婪的索要更多。
“对,统领众魔的魔主。”冷入骨髓的声音散发着诱惑,“届时你不仅能报仇”
“我不要报仇!”男子眼皮半敛,声音坚定,舔了舔干裂发白的唇瓣,“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让她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话音刚落,‘皇’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杀意,险些下手将这个身体捏爆,他忍一忍,微微眯起紫眸。
“在我们合作之前,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让我知道,操控我身体的怪物是个什么情况,又为何出现在我的身体里。”
男子经过这些年的磨砺,心性早已不如之前的单纯软弱,底线次次被越过,他赤条条在邪域,不知道哪一刻就会丧命这鬼地方。
是以,天下间,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像他一样,敢在处于弱势之后,同一个随时能杀了他的‘皇’讨价还价了。
“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或许你可以暂时唤我——渊。”声音停了停,沉默后道,“我为何会在你的身体里是你的欲望与心魔太重,本座吃掉了你心里的魔气,才扎根下来,还算救了你一命。”
男子笑了,可以说除了“渊”这个不完全的名字之外,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至于欲望心魔,那是他愿意沉沦其中的。
他们俩谈判的同时,一个妙龄女子蹒跚着走来,最终支撑不住身体似的,跌跌撞撞倒在不远处,看起来是一个弱小的魔族,男子困在体内,催促着去救她。
“多年的炼狱生活,似乎并没有让你学到什么,还能保留无用的良知。”本该夸赞的话语,却略带一丝讥嘲。
在男子的坚持下,人到底是救了,不仅仅是救,紫眸一闪之后,女子身上进了一道深色的光束,继而幽幽转醒。
地面冰寒入骨,有着透彻心扉的冷,她便摸索着站起来。
但见这女子体型高挑,身披水绿纱衣,长裙迤地,粉唇琼鼻,但却透着一股子魔性,清纯妖媚集于一体,显得很是别扭。
“你是谁?”她声似铃音,脆生生的。
与妖里妖气的外表十分不符。
“啧,夺舍?”紫眸中划过一抹玩味,渊的声音冷冽无情,不似刚才男子的温和,“本座还是第一次见,倒是有趣。”
女子心却倏地一提,下意识后退几步,此前她是凡人,被妖怪当了下酒菜后,以为必死无疑,或是回到自己原来的家,没想到又重生了。
系统让她接收完原身记忆后,就沉睡了。她发现还处于这个世界,但魂魄从一个凡人身上,转移到了一个有法力的魔族身上。
“我,我不是夺舍。”女子立即摆手,面色焦急,眼前的人,样貌俊雅,但那双幽深的紫色眼睛,赫然让她从心底生出惧意,更何况,这个人轻易看穿了她的身份。
她急忙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离奇的事,深怕他不相信,落得和狼群一样下场,便把一切都完整说出来了,她怕极了
同时她藏了心眼,只道了自己穿越之后的事。
苏桃桃也是大意,忘了后期会有混世魔王抢夺地盘,早知该随着一起去拜师,还能增进感情。
那种被人生吞活剥的感觉,死过一次之后,无论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是心理上的折磨,她都不想再经受了。
男子震惊过后,愣在体内不吭声,可良善依旧促使他在体内叫着渊的名字,不能伤害无辜,渊没有回答,只是紫眸一敛,若有所思。
在她认为两人差不多熟识后,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青。”渊冷声道。
“云青?”女子显然有些奇怪,儒雅的名字看着与面相并不和,但还是大方一笑,颊边荡出深深的梨涡,伸出洁白细长的小手想交握,
“你好呀,云青,我叫苏桃桃!”